聽說小偷偷完錢包後會把沒用的身份證扔掉,小六抱著渺茫的希望翻找著垃圾桶,可除了惹來很多拾荒者鄙視的目光,什麽也沒收獲。

他發現那個雙臂紋身的**又掛斷了好幾個人的IC卡電話,賣地圖的也一直守在電話亭邊。也許火車站附近的公用電話都被做過手腳,隻要按下重播鍵,就會自動撥到另外的號碼。可惜他弄明白了也不能怎樣,一個初來乍到的外地學生,那些人弄死他就像捏死隻螞蟻。幸好錢包還在,除了兩百塊現金還有張存了三千七百塊的銀行卡,存了兩年的勤工儉學工資和獎學金,這是他的全部家當。

天色越來越暗,車站的人也越來越少,妖豔女子和身份可疑的人從各個角落裏盯著他,那些眼神都帶著綠,像狼,盯得他體虛。

得去住店,可火車站附近的招待所是不敢住了,他隻能盲目地走著,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出現了一個高檔小區。穿梭在附近的車輛大多是奔馳寶馬,這裏的治安應該比火車站好些,他來到街角的ATM機旁,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錢包。

直到按下密碼的前一秒還一切正常,可等待機器出鈔時,身邊忽然冒出個操外地口音的老頭。老頭舉著一張卡說自己不會用提款機,問能不能幫他取錢。就在同時,他胳臂下鑽出個髒兮兮的小男孩,吸著鼻涕朝他身邊擠。小六嫌髒有意躲著,那孩子卻大膽地把手朝出鈔口伸去。他忙把孩子推開,可老頭卻拉著他,要告訴他密碼。

小男孩抓起一把錢就朝路邊跑,小六隻覺眼前一黑,拚了命追出去,足足追出三個街口才把他抓住,小兔崽子叫得像殺豬。捏著奪回來的一千塊才想起卡還在提款機裏,他隻能又飛跑回去,心裏還抱著一絲幻想,也許卡還在機器裏,機器出故障把卡卡住了,或者機器裏的錢恰好全部被取完了。

沒有奇跡。等他回到提款機前時,老頭早就消失了,卡也不見了,小六瘋了般衝到公用電話亭打給銀行。結果是絕望的,卡裏的錢全被取光了,掛失也無濟於事。末了,客服小姐還說這種情況屬於個人保管不當,銀行不負任何責任。

那晚,他在火車站的貴賓候車廳坐了一宿,那裏是性價比最高的過夜場所,沒床,卻有電視通宵播放,還有免費的茶水和空調。雖然來往不息的乘客很吵,但小偷和乞丐幾乎都去免費的候車大廳混了,隻花十塊錢,不能要求太高。

才來這個城市不到十二個小時就淪落至此,他沮喪透頂,在衛生間裏洗了把臉,開始考慮出路。

撿來的報紙上有條很不錯的信息,某外貿公司經營可自行製作的工藝品,不限時間,不要坐班,做出成品就可以按件回收,廣告上說熟手每月三千收入。

公司的人很熱情,來谘詢的人也多,前台小姐忙著端茶遞水。一個帶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男子是經理,用口音不詳的塑料普通話說隻要交納一些材料押金就行,東西做好後送過來他們會按數量支付報酬。成品是很簡單的豆子畫,線條和配色都有模板,豆子也用不了多少錢,技術含量不高,不過第一次的材料押金得三百,這讓小六有些猶豫。

就在這時,前台小姐通知經理有人來交貨,讓他去驗收。有兩名衣著樸素的中年婦女,她們帶來了八幅豆子畫,經理很隨意地檢查後就大手一揮開出兩張八百塊錢的兌付憑條。

兩位大姐很快就領到了錢,這讓小六看到了希望,興衝衝地交了三百押金,領了五套豆子畫的材料——幾張圖樣和幾套簡易畫框。

他花幾十塊錢買回各色豆子,在候車廳裏找了個人少的角落就開始了奮鬥。為了能盡快賺到現金,他不眠不休,餓了就吃饅頭,渴了就用撿來的空瓶子盛自來水喝。三天後,疲倦不堪卻興致勃勃的他拎著精心製作的成品趕到公司。

“這些畫都有明顯質量問題,是次品,你看……”經理指出些根本不算問題的問題,拒絕回收和付款。小六要求退押金,可經理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不可能,扭頭就走。他衝過去一把抓住經理的衣領,經理被嚇到了,邊掙紮邊說什麽要請示上級。

圍觀的人中有兩個穿著保潔製服的大姐,她們手裏還拿著抹布,可那兩張的臉小六記得特別清楚,上次就是她們在小六麵前演了出那幕勤勞致富的好戲。原來又是騙局,小六積蓄已久的怒火終於爆發了,掄起拳頭對著經理的鞋拔子臉一陣猛打。

保安及時趕到,經理趁機逃脫,十來個人把他圍在中間,再沒還手的餘地,拳腳雨點般落下,他隻能蜷成一團,盡量不被打出內傷。一隻尖頭皮鞋重重地落在後腰上,他疼得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