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已經二十九了,不再是青春妙齡,也不算老姑獨處,正是最讓母親操心的年齡。

黃碧瓊隻有這一個女兒,從她自大學教授退休以後,便將所有的熱情付諸芳菲的婚姻大事——芳菲熱戀,她比芳菲還激動,天天熬夜苦等約會完的芳菲回家,要芳菲細述戀愛細節;芳菲失戀,她比芳菲還傷心,整天盯著電話,希望男方能回轉心意或者催芳菲電話男方主動挽救愛情,甚至自作主張將男方號碼撥出,迫芳菲與對方說話……

芳菲終於忍無可忍:“你是不是有病?”

黃碧瓊看著芳菲,嘴唇跟著抖動起來,她沒有病,也不是孤獨得可憐隻有拿女兒的愛情做消遣,她這樣,隻是希望女兒有正常的幸福。

芳菲一直是她的驕傲,品學兼優,樣貌出眾,大學畢業後自己到外企應騁,五年過去,已成了外資的中方經理。芳菲的手機換了一台又一台,男友也換得像換手機一樣勤,看得黃碧瓊眼花繚亂。看著芳菲拿著帶攝相頭的手機擺弄時,黃碧雲忍不住提醒:“總喜新厭舊,可不行。”

芳菲自是遺傳了母親的機智,一聽便知話中有話,揚頭挑戰地盯著黃碧瓊:“你怎麽知道我喜新厭舊了?”

“像走馬燈一樣換個不停,難道還不說明問題?”

芳菲啞然失笑,回到書房半天才抱了一堆手機出來,一一擺在黃碧瓊的麵前,指點給她看:“這台機子太笨重,這台機子沒有中文輸入,這台機子待機時間太短,這台機子聲音太難聽,這台機子外形落伍,這台機子……作為經理,出門代表著企業的形象,難不成我要背著幾年前的大哥大,才能顯示我忠誠戀舊品德優秀?”然後一指鞋架:“你可不是也有這樣多雙鞋?如果能用就行,何必買來這樣多用來配各種衣服?”

女兒的話自然有道理,但是,男人應該不同於手機吧。黃碧瓊這樣想,囁嚅著嘴唇,始終沒有將話說出口。

好女不愁嫁,可是別人家平凡的女兒都結婚生子開枝散葉了,自己的女兒還天天獨自晃悠,黃碧瓊真的很憂鬱。

當芳菲與第N個男友分手時,她終於爆發了。

“你什麽時候才能定性?”

“不是不結婚,而是時機未到,天意難成。”芳菲心情也不好,卻強作笑臉安慰媽媽。

“你總這樣,小心壞了名節!”不管是大學教授還是鄉野村婦,上個時代的女人們總將名節看得比生命都重。

芳菲聽到這話真是委屈得不行,怨恨地看著母親,眼眶裏蓄滿了淚水:“不是我三心二意,而是他們都有毛病。”

女兒一流淚便泡軟了母親的心,黃碧瓊坐在女兒身邊,拉住她的手,心疼地問:“跟媽媽好好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說了三個小時,黃碧瓊總算明白了七分:A男學曆高家世優秀卻有等級意識不能對所有人一視同仁;B男長相俊美卻有一身壞毛病,比如說在咖啡廳裏大著嗓門講手機,讓芳菲被眾目盯得臉一陣紅一陣綠,仿佛雞尾酒;C男有著難忍的口頭禪,芳菲與他約會時曾數出半個小時內他說了四十七遍“我告訴你”;D男總算一切合格,卻喜歡在公眾場合與芳菲親昵;E男過分小氣,不給芳菲買禮物倒是小,芳菲用自己的錢換部手機,他都會肉痛得恨不得罰自己吃一個月素;F男總是搭配不好領帶與襯衫;G男痰太多,且唱歌跑調還喜歡在歌廳裏顯擺;J男過於自信自大天天抱怨生不逢時否則他定是比爾·蓋茨……總之,這些男人都是毛病叢生,無論大小,在芳菲看來都是眼中釘肉中刺,不拔掉不痛快。

芳菲哭訴完,可憐巴巴地看著媽媽:“媽,你說,好男人都去哪兒了?”

“什麽樣的才是好男人?”黃碧瓊哭笑不得。

“像爸爸那樣,勇敢、聰明、堅強、風趣、正直、優雅、事業心強、細心……”芳菲將父親的優點說了半天,黃碧瓊愣了一會兒,反問:“你說的那個人可是你父親?”

“難道不是?”

當父親的永遠會在女兒麵前表現最優秀的一麵,他是她的天、她的保護神、她的楷模,隻有妻子才能看全他作為男人的真麵目。丈夫已去世兩年,黃碧瓊不想數落亡人的不是給女兒聽,隻是苦笑幾聲,踱步走回臥室去。

芳菲總感覺有人在跟蹤她。泊車時仿佛有眼睛在看她,吃飯時仿佛有眼睛在盯她,仿佛四處都有細小的哢嚓聲。她與母親說出自己的疑惑,黃碧瓊卻表情淡定:“你可上了福布斯富翁排行榜?”

“當然沒有!”

“你可與摩洛哥王子戀愛?”

“當然沒有!”

“你可是當紅影星或歌星,或是豔光四射的美女?”

“不是,不是!”

“那誰會跟蹤你!”黃碧瓊聳聳肩徑直去廚房看雞湯可有煮沸,丟下神情恍惚的芳菲不理。

芳菲忽然想起,母親至少有一個月沒有關心她的戀愛了。

芳菲生日,本想約一些朋友去酒吧HAPPY,但這樣做等於向朋友們宣布自己的孤獨可憐——都三十歲的女人了,還沒有個愛人為自己慶祝生日。想一想,還是默默地回家,一路上希望黃碧瓊能忘記今天,否則她一定會拿三十歲大做文章。

鬱悶地換鞋,彎腰時長發垂到眼前,黑發中一根白發分外刺眼。她飛快扯掉,然後捏著白發咬牙切齒:好男人都去哪兒了?害得自己為了那些劣質男人華發始生。

飯廳裏的生日蛋糕讓她的表情痛苦起來,上麵的三棵蠟燭仿佛三個嘲笑,她仿佛聽到母親尚未開口的長篇大論。她轉身,想去找些棉球將耳朵堵上,真不明白母親的記性怎麽會如此之好,怎麽就不能學習人家譚詠麟,永遠記牢自己隻有二十五歲?

黃碧瓊站在門口對著芳菲很快樂地笑,手裏拿著牛皮紙包的厚厚物品。

“你為我準備了禮物?”芳菲感動。

“當然!你的生日,我的受難日,怎麽也不會忘記。”黃碧瓊拉芳菲坐下,芳菲感動得聲音都顫抖起來,想想母親為自己受過的苦,想想三十年的點點滴滴,此刻恨不能馬上變成阿拉丁神燈裏的精靈,滿足母親的一切願望——除了嫁人。

打開牛皮紙,卻是一個MD,及一個厚厚的信封。

“你送我這個?”她笑母親倒也不落後,至少知道送MD而不是隨身聽,“信封裏不會是鈔票吧?”

黃碧瓊但笑不語。

芳菲打開來看,訝異得張大嘴,天,裏麵都是她的照片——她當眾不加掩飾地打嗬欠,嘴裏的牙齒一目了然;她走路時表情怪異仿佛被臘腸吸引而狂奔的犬;她坐在咖啡廳裏腰彎得過分,黑色套裝的腰間露出了白色的底褲;她泊車時對著反光鏡剔牙齒;她……這裏麵沒有一張美麗的照片,全是她的醜態,讓她看得如坐針氈。

“聽聽這個!”

黃碧瓊打開MD,裏麵傳出芳菲如夜鳥受驚般的笑聲,嗓門極大,令人毛骨聳然。下一段是芳菲夜裏呼嚕震天,再下一段是芳菲……芳菲臉通紅地關上MD,她不敢再聽下去,不知道母親還錄了什麽,或許連入廁的聲音打咯的聲音都在裏麵。

“你,是你跟蹤偷拍我?”她有些惱羞成怒。

“我哪兒有那份本領。我請了私家偵探幫忙。”黃碧瓊得意地笑。

“你!”芳菲騰地站起來,想拂袖而去。

黃碧瓊拉住她:“芳菲,我隻想告訴你,人無完人。你總像一麵鏡子一樣去照男人的缺點,卻忘記自己也不過是個普通女人,不能超凡脫俗,不能萬事皆優。”

一語中的,芳菲抱著照片與MD表情沮喪地坐了下來。

真是心情複雜的三十歲。

第二天芳菲依然感覺有人跟蹤,她索性對足車的反光鏡做鬼臉,直到在反光鏡中看到柱子後躲閃的人影。

她飛快地轉身衝到柱子後,那男人手持望遠鏡,表情忍俊不禁又有些驚慌。

“是不是我媽媽沒有付夠你酬勞?”她咄咄,一想到這個男人看過她幾乎所有醜態,她便恨不能用高跟鞋踩死他或是用手提包砸死他。

三個月後芳菲終於結婚。

婚禮上芳菲的朋友好奇地拉著芳菲問:“雖然是偵探,卻沒有007的氣質,長得不算出眾,錢更不是很多,為何千挑百選到他這兒停了腳?”

芳菲笑得嫣然,與笑容可支的黃碧瓊眨了眨眼:“他欣賞我的所有,包括我最不堪的時候。”

青銅燭台和別人的女郎

喬米:為什麽浪漫離我們那樣遠?

浪漫。不知不覺間,這個詞居然已與我久違。

身邊其實不乏愛情上演,但是,愛情失去了浪漫,便如咖啡失去了奶昔或糖塊,也許有人會說它純粹,但是卻讓我入口極難。

和其送我封號:老男殺手。

聞言,先是驚異,然後苦笑:“為什麽我能吸引的男人都是老男?”

他們並不老,至少放在哪本財經雜誌或是新聞周刊裏都會被人們稱為青年才俊。青年,聯合國早有定義:三十五歲以上均為青年。

和其目光灼灼:“不是你隻能吸引老男,而是隻有老男才會吸引你的注意。你的要求太多,要才俊,要有錢,要有閑,要品位,要氣度不凡……初出茅廬的小男生們哪兒會討得你喜歡?”

說完後他奇怪地看著我:“你要的,這些男人都能提供,可是為什麽你會這樣不快樂?你還想要什麽?”

玻璃窗外有青春小情侶依偎走過,我緊盯著他們的身影,喃喃:“你看,他們多浪漫!”

是的,有房有車有錢有閑,這些不能架構起我理想的愛情,真正的愛情,還需要一點點浪漫。

燃一根煙,聲音哀苦:“和其,為什麽浪漫離我們那樣遠?”

和其反笑:“什麽是浪漫?”

和其:有種精致的生活情趣,是要用心,而不是用很多很多錢!

入夜了,咖啡廳裏滅掉璀璨的燈光,服務生們送來一盞盞光色微微的燭台。

第一次看見這樣漂亮的燭台。青銅打造的台架,圓底,細頸,上伸的柄上沿伸出兩柄厚且不呆靈又不浮的青銅葉雕,左邊的葉雕上一隻青銅的鳥兒展翅垂首,若有所思地將喙伸向台座那朵磨砂的玻璃花中飄著的燭光。

“好有味道!”喬米忽然說。她與我一樣在凝視著這尊燭台,燭光將她的眼睛晃成兩枚黑亮的星。

她從包裏取出她常用的Davidofft的Cool Water香水,灑進玻璃花中浮蠟的水中。隨著蠟燭的慢慢燃燒,水越來越暖,香水的味道慢慢彌散。

喬米是個很奇怪的女人,風情,華貴,卻一直喜歡用最清淡的香水。第一次見她時,便被她的香味吸引,這種物質女人,應該會喜歡Deep Red那種性感熾熱的香味,卻沒有想到她會選擇最純潔清新的Cool Water,遍體飄灑著海洋的清香,與她華美的打扮奇怪地調和著,讓人有些捉摸不透。很冒昧地問她:“為什麽用這樣清淡的香水?”她莫名地看著我:“我為什麽不能用?”

熾熱的女人,最冷靜幽雅的味道。

我想,也許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就像現在,本城的鑽石王老五將靚宅美車豪鑽放在她麵前,隻需她點頭便一切冠上她名,她卻不開心。她那樣無奈地看著我:“和其,我原來以為誰能給我提供最精致的生活,誰便是我最可心的愛人。”

我笑,替她回答:“有種精致的生活情趣,是要用心,而不是用很多很多錢!”

倒不是說所有的成功男人不懂得用心來給生活製造情趣,而是他們的生活還有太多事情需要考慮,以為給了女人他所有的奮鬥結晶便是全部愛的表達,無暇再去關心那些在他們看來不痛不癢的生活小情趣。

喬米:如果我能用錢買到它,我便安心嫁做富人婦

咖啡飲盡,燭光仍然未熄。和其問我要不要回家,我說不要,我要看著蠟燭熄滅,因為這燭台實在太美。

“如果喜歡,幹脆買一個回家。”他建議。

身邊添蘇打水的服務生聞言笑了起來:“這些都是從台灣總部發貨過來的,沒有多餘,不會賣。”

“沒有其它地方可以買到嗎?”我不甘心。

服務生還是搖頭:“至少本城沒有。”

“我給你雙倍的錢。”越是難得到的東西越是珍貴,它的不易得手勾起了我的固執。

服務生禮貌地回絕:“不好意思,十倍也不行。”

服務生走後,他勸我:“何必那樣固執,你可以買到更漂亮的。”

我搖頭:“漂亮的燭台有那樣多,可是隻有它讓我有感覺!”

燭光漸微,我暗中許願:“如果我能買到它,我便安心嫁做富人婦;如果不能,我的生活要重新寫過。”

“那他呢?是否也是眾生中最讓你有感覺的男人?”和其說的他便是向我求婚的精英“老男”,嫁或不嫁便是這些日子最讓我困擾的問題。

我想了片刻,說:“他的條件讓我最有感覺。”

和其的表情有些黯然,他說:“喬米,你不是那種女人,也許你並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我點煙,揮手散去長柄火柴的木香:“和其,有情飲水飽那種童話不再是我們相信的了,有了錢,不用再朝九晚五看老板臉色,不用再存三四個月錢買一隻名牌手袋,不再上下班碌碌地擠公交……有得必有失,我要富足,便不能再向生活提別的要求。”

“但,你快樂嗎?”

我笑:“沒有錢更不快樂。”

和其:在我認識她以前,她已嫁給了物質!

也許作為朋友,這個時候除了祝福以外,什麽話都不應該說。喬米篤定地說沒有錢她會更不快樂,我還能說什麽呢?告訴她雖然我沒有豐滿的錢包,沒有大房好車,但是我會給她帶來快樂?嗬,這話,蒼白得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從剛認識喬米開始,她便是別人的女郎。

她的男友換過兩三個。那些男人開的車品牌不同,她在他們麵前的姿態也不同。在某一任男友麵前她是熱烈的女人,鮮豔的嘴唇,大口喝酒,大聲說笑;在某一任男友麵前,她是沉默的女人,縮在角落,做他陪襯,安靜地笑,狀若花朵;在某一任男友麵前……她隨著他們的要求不同而改變,她雖然不過二十出頭,卻已學會使用各種保護色。他們對喬米喜歡某個牌子的衣物喜歡哪種咖啡哪種車可能比我清楚,但是他們不知道喬米喜歡看二十五元一場的晚場電影,不知道喬米喜歡在夜色裏錦衣散步,夜裏清涼的風和高跟鞋的噠噠聲讓她顯得更寂寞也讓她笑得比平時真切快樂。

有一天,一起唱KTV,她唱《我是你的誰》:想問你這樣肩並肩,我是你的誰,隻是普通同路的人或者是一切……

她的目光忽然看向我,昏暗的房間裏,我看見了一瞬間心的碰撞。

但是,唱完歌後她上了別人的車,隻留下了華麗的背影,寂寞地投射進我的視線,這是不爭的事實——她是別人的女郎。這個別人不是某個男人,而是我現在不可能擁有的她所需要的條件。在我認識她之前,她已嫁給了物質。

服務生將筆和紙給我時,她已買完單,依依不舍地看著燭台,歎息:“你看,和其,總有些東西可能我們永遠都得不到。”

我陪她出門,她不肯打車,要我陪她慢慢走。

“你這樣陪我已走過兩年了。”她收緊披肩,依在我身邊,像平時一樣用手挽住我的胳膊。

“是啊,都這樣久了,我們還沒有發生點什麽。”我打趣她。

她哈哈笑:“我們都這樣熟,如果要談情說愛,一定會笑場。”

她沒有看到我的黯然。

“還能這樣陪你走多久?”我問。

“不會很久了。走一次,少一次。”她也傷感,“你身邊肯定會有你愛的女人出現,我不可能總這樣不明不白地走在你身旁。”

我無語,她也無語,忽然她打破沉靜:“好可惜,那個燭台……”

“你真的很喜歡它?”我問。

她點頭。

“好,你等著我!”我將她一人丟在燈火通明的大街上,扭頭向咖啡館奔去。

喬米:一個青銅的燭台,決定了我以後的生活!

燭台,燭台。

看著和其飛奔的背影,我從來沒有過的慌張。他不知道我剛剛的誓言,一個青銅的燭台,可以決定我以後的生活。

站在大街上吸煙,身影和隨風散落的煙灰一樣的寂寥。

兩根煙後,和其的身影重新出現在我的視線裏。他手裏,真的捧著那個燭台。

他快樂地看著我:“你看!”

“你出了多少錢?”我無法表達此刻的心情,一顆心仿若割斷了緊係的繩索,迅速地下墜,進入無邊的黑。

“秘密!來,我們給蠟燭點燃,如果一路走回你能不讓它熄滅,它便是你的,如果光滅了,你就得用我剛剛付出的雙倍價值還償給我。”

價值!雙倍!錢!

我苦笑,燭台在我手裏失去了原有的魅力,它原來也是俗物,能輕鬆被錢買到。

一路慢慢走,風微微,卻不能吹滅藏在玻璃花心裏的燭光。

到家門口時,和其微笑著看我:“你可快樂?”

我笑:“快樂!”

“它沒有熄滅,它屬於你了。你要記住,這是我送你的快樂!”

我笑著上樓,捧著燭台向他揮動,他看不到我的哀傷,燭光在空中劃出一個橙黃色的光圈,也給我的困擾劃上了一個堅決的句號。

結束: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個月後,喬米做了別人的新娘。

她出嫁時,和其依然陪她走了漫漫一程,做她的伴郎。

他很難過,但是在紅毯上卻仿佛由衷地笑著,他想,他沒有理由傷感,至少這一次,她還能在他身旁,走一次少一次了,他要珍惜。

新婚禮物,他送她一大包蠟燭,他說,這是一大包快樂。

一個半月後,喬米一人來到當初他們買燭台的咖啡廳。她的蜜月還沒有結束,但是老公因為工作需要去了東南亞,她不好意思讓過去的朋友陪她一起喝咖啡,特別是和其,她實在不想讓他看到新婚燕爾的她寂寞的樣子。

看著服務生將燭台端上來,她摸著那隻鳥的喙,想起自己也有一隻這樣的燭台,還有一大包沒有用的蠟燭。

“你很久沒有來了。”服務生居然還記得她,那個要用十倍的錢買燭台的女人。

“我結婚了。”她說,笑得有些慘淡。

“啊,祝你們幸福,你先生真的很愛你。”服務生有驚人之語。

她意外:“你認識他?”

“他那天為你回來偷燭台……”

從服務生的口裏,她仿佛看到那天——

和其回到他們剛剛離開的桌上,燭台還沒有收走,他在微弱的燭光下寫字,然後將二百元現金和紙條一起放在一隻細頸花瓶下,將燭台放進口袋,打算為喬米做一次賊。

他忐忑地走到門口,收桌的服務生忽然發現了丟失的燭台,還有現金及紙條。

紙條上留著他的電話號碼和幾行字:對不起,我為了讓我愛的女人快樂,隻好拿走了它。如果兩百元不夠,請打我的電話,我再送錢來。

從來沒有這種賊,咖啡廳裏亂成一團。他狼狽地站在門口,將錢包裏的所有鈔票全部拿出,堅定地說:“這個燭台,我一定得要!”

喬米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問:“後來呢?”

服務生羨慕地看著她:“後來,我們經理將燭台送給了他,一分錢沒有要。他向經理道謝,經理說——告訴你的女友,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喬米忽然痛哭出聲。

燭台,決定了她的後半生的燭台,原來,原來不是用錢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