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羅又坐在一起了。在熱鬧的演藝吧裏看著T型台上歌者舞者熱鬧的演出,我和他顯得格外冷靜。
節目的間隙,我衝他笑了一笑,說:“你上次走的樣子,仿佛再也不會回來似的。”
他看著我,說不上話來。
“那一刻,你想的是什麽?”
羅的身子向我貼近,耳語般吐出一句話:“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我的心猛的**起來,端起酒杯,狠命地啜著,像是要啜出他話裏所有的水分!
我不相信他能給我愛情。雖然我想這個想得要命!
就像我給他的電郵裏寫的那樣:你不要愛,我不要承諾;你拿不出感情,我給不了結局——當初我為著這句話得意,因為說明了我們有著同樣的冷漠像城市裏酷女孩銀白色的嘴唇。但是,shit,現在我才看出這話的毛病——是他不要愛,而我卻想給他愛;縱使我不要什麽長長久久的結局,卻逃脫不了要掏出愛情。
這個遊戲不公平!因為我身上係著那顆叫愛的沉甸甸的東西坐上了蹺蹺板,所以,他揚得很高,我墜得很低。
他握住我的手,他的手纖長光潔,像幹淨的荷蘭鼠,溫和地臥在我手背上。忽然他將我的手拉起,我嫵媚的笑容和無名指上鑽石冰冷的閃光一起進入他的眼裏。他狐疑地看著我,我將嘴撅起,在空中給他一個吻,說:“對,寶貝,我要結婚了!”
他的表情很複雜,我開心地倒滿酒,應該也在他心裏倒滿了濃濃的失落吧。
“寶貝,反正你又不會向我求婚!”我說,將手抽回,用紙巾擦拭著那顆小小的石頭,邊偷窺著他的反應。他哈哈大笑起來,手伸了過來捏住我的下巴,將我拉近他,在我嘴上吻了一口,說:“你真是個總給人驚喜的妖精!我真喜歡你!你做得對極了,不過,中獎的是哪個幸運的傻瓜?”
我冷眼瞧他,說:“我要去洗手間!”然後把下巴從他手裏扯了回來。這個混蛋居然捏得這麽用力,我動了動好像要碎掉了的下巴,故意將腰和屁股扭得像出洞的水蛇,挑釁地走在周圍人的目光中。
在洗手間裏,鏡子裏的我頭發碎碎地垂了一肩,眼睛閃著狂野的光,像是小孩子決定要逃課或做別的什麽壞事情時慣有的表情。
打開手機,撥了一串號碼,我說:“嗨,我想清楚了,我嫁你!”
×××,這話沒有說足味兒,我應該裝著意亂情迷純情女生的樣子說:“呃,你問我的問題我想了好久,我,我想,我應該答應你!”可是,我剛才的語氣像是在做交易似的粗魯和沒感情。
補補口紅,不忘在顴骨上補點顏色,又扭了回去。
羅說:“今晚去我那兒?”
“好啊,別讓我看到別的女人留下的痕跡!”
(2)
結婚是件麻煩的事,所以在將自己填進那一大堆白色的絲綢紗棉之後,我忿忿地下了決心:就算我和劉彬過得再不開心也堅決不離婚,這樣麻煩的事,一生有一次就夠了。
我冷眼看著那個在我臉上一層又一層塗胭脂的老女人,她嘴裏念叨著:“你太白了,這樣的皮膚不上點紅色不夠喜氣!”
可是總不能拿著一張猴屁股臉去接受眾人的祝福吧。我推開她,說:“得了,我寧可做個蒼白的新娘,也不要像個紅殼蛋一樣滾出去。”
媽媽憂心忡忡地站在我身後:“田米,你將來做了人家的妻可不能再這樣任性!”
我看著她,抱住她,將臉在她鬆弛的臉頰兩邊貼了一貼,說:“媽媽,放心好了,我知道怎麽做一個好妻子!”離開她的臉龐,我看見她的臉上多了兩團可笑的紅色。
讓媽媽替我喜氣!
我開心地滿地找鞋,“媽媽,我的鞋子呢?”
媽媽笑著說:“你得讓劉彬將你抱出去,鞋子都被他們藏起來了,讓劉彬找出來給你穿上,這樣你們的日子就會合心合意!”
穿著西洋禮服玩鬧新人的把戲,不知道是哪個混蛋想出的主意!
劉彬笑得兩眼都沒睜開過,他將我抱了起來,我吊住他的脖子,像個快活的新娘一樣偎在他懷裏一步步離開娘家。
門外的親人朋友哄鬧了起來,一個黑黝黝的東西對著我們,是攝像機。我請羅來給我的婚禮攝影!我幸福地在劉彬懷裏對著鏡頭笑得燦爛無比,我看不到羅的表情,我相信,這一定不會讓他開心。
劉彬突然深情地在我嘴上吻了起來,人們都大笑起來,我也熱烈地回吻他,其實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一刻,讓我能在羅的麵前好好做一次戲。想到羅在鏡頭裏看著我和別的男人這樣熱吻,我就有種生理上的快感,像他的手在溫柔地揉捏著我的身體。
我是別人的新娘了,我的情人看著我嫁了出去。
劉彬將我放進車裏,開始找鞋子。半個小時過去,他手裏才拿著灰姑娘的一隻水晶鞋,另一隻呢?
大家都有些不耐煩了,媽媽無奈地說:“大家幫著找找吧,我們好快一點去酒店吃飯!”
都手忙腳亂起來,過了一會兒,聲音響了起來:“找到了!”
我像電擊一樣抬眼看去,羅饒有興趣地看著我,手裏拿著另一隻鞋子走近我,放在我腳邊。低聲說:“看樣子,你以後還是會和我合心合意!”
我暈眩地看著他,我知道我還是像以前一樣的愛著他,這個小小的預兆讓我惡心又開心。
(3)
婚禮一結束我和劉彬就飛到新馬泰玩了一圈,照片拍了幾十卷,照片上的我和劉彬儼然兩個新婚燕爾的甜蜜寶貝,我們在每一張膠片上咧著嘴笑,或深情或溫馨。
但是回來後,倒在巨大的婚**,隻有那身材比我還要惹火的泰國人妖讓我記憶猶新。
劉彬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匆匆地接完電話告訴我他要趕到醫院去,有急診病人。
我說:“你不是明天假期才完嗎?”
他親吻我的腦門:“小米,對不起啊,你要提前一天進入醫生太太的角色了。”
我衝他笑得很乖巧,我說:“你去吧,我這些天快累死了,我要好好休息!”
劉彬走後,我一個人在巨大的**翻來覆去。居然要我一個人在我們的婚**度過第一夜。這讓人詛咒的日子!
床是我買的。我執意要自己買床,隻是受書上一句話的影響,那書上講:“女人千萬要自己買張婚床!這樣,你們吵架的時候,你可以理直氣壯地吼:從我的**滾下去!這樣你就可以不用回娘家或睡客廳!”
可是,買這麽一張大床,做醫生太太的我就等於多買了份孤寂!
電話像拉肚子一樣毫不含糊地響了起來。
“嗨!寶貝,蜜月感覺怎麽樣?”
哦,是羅。他的聲音像子彈一樣擊透我的心髒。我說:“羅,我好想你!”
“劉彬不在你身邊嗎?說話這麽大膽?”
“寶貝,我想你!”我固執地重複。
羅歎了口氣,在那邊放了電話。
我說錯什麽了?我已經結婚了,他不用擔心我會愛上他,纏著讓他給我一個家,這個時候,我難道還要隱瞞我的感情?
我陷進紅色的蕾絲床罩裏。**空的天花板上嵌著一麵和床一樣巨大的鏡子。鏡子裏的畫麵淒豔無比——紅如血的大**我像海底豔屍一樣無力地躺著,黑發鋪了一床,臉色蒼白像冬夜的月光。
門鈴響了起來,我懶洋洋地問:“怎麽不拿鑰匙?”
門外聲音響起:“因為你沒給我!”
羅!我光著腳跳到地毯上,向門口飛奔過去,像吸毒者撲向毒品。
(4)
羅將手裏的東西扔在沙發上,將我抱起,吻像雨點冰雹一樣砸在我臉上、唇上、一切他能觸及到的地方。
我暈眩地歎著氣。
“他呢?”
“醫院裏有個手術!”我無力地說,同時示意他不要停下。
他笑了起來:“你不像個新娘,像個饑渴了十幾年的寡婦!”
他不知道,我的身體隻有他才能喚得醒。
忽然有個動人的念頭在心尖滾過,我將他拉到臥室。他酸溜溜地歎了口氣:“你們,很會享受,居然將臥室搞得這樣風情!”
他酸酸的表情挑起了我全部的熱情,我撲到他懷裏,和他一起滾在我的大**。
“寶貝,沒想到第一次和我使用這張床的人會是你!”
潮水退卻後,我吻著他頎長的脖子,喃喃地說。
他哈哈大笑,說:“婚禮上那隻鞋子可不就注定了我要和劉彬同享你?”
這個流氓,這個混蛋。我死命地吮吸著他,想將他的心吸出來,看看,是什麽樣的容器,可以裝下這麽一顆冷酷的靈魂。
他穿好衣服,到衛生間。我聽見他驚叫了一聲,忙跑了過去。
他對著鏡子皺著眉頭:“田米,你怎麽可以這麽不小心?”
我捧腹大笑起來,他的脖子上一塊明顯的吻痕,再笨的人也可以想象出那是一個女人在怎樣情形下瘋狂啜出的痕跡。
“這樣很好啊,讓你有一個星期不敢去碰別的小妖精!”
他將領子努力拉高,歎著氣說:“你說這話的口氣好像是我老婆似的。”
我臉色低沉下來,他抱住我,在我耳垂吻了一下:“怎麽了,小妖精?”
和他端正地坐在客廳裏,我看著他剛剛扔在沙發上的東西。一張光盤。
他說:“要不要看看你們的婚禮?”
笑得幸福的劉彬和白雪公主一樣純淨美麗的我出現在屏幕上時,我的心裏忽然一陣愧疚,我說:“羅,我們這樣是不是很不對?”
羅看了我一會兒說:“存在即是合理!我們這樣,並沒有破壞你們的婚姻!寶貝,可別一結了婚就從享受性的妖精成了倫理的奴隸!”
我笑了起來:“你比我上大學時讀的那些《金賽史》更要有說服力!你應該去大學開講座,主題便是‘性本論’。到時候你一定可以有機會接觸到很多美麗年輕的身體!”
他走後不久,我還在看錄影時,劉彬回來了。好懸!我在心裏感謝了一下上帝,投入他懷裏指著屏幕讓他看:“彬,剛才羅來過了,送來了我們婚禮的光盤!”
劉彬抱住我,他的懷抱安定又溫暖,他說:“做完了手術就趕回來了,不能讓我的小妻子一個人在新房過第一夜啊!”
我真想殺死自己!
(5)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展開,我和劉彬開始習慣稱對方老公老婆,開始知道家裏每件東西放在哪裏。
我和羅從那一夜後就一直沒再見麵。並不是我成了倫理的奴隸,而是他像是在人間失蹤了。可能去了西藏采風,可能在張家界和野人捉迷藏,也可能享受著哪個柔軟的身體……我從來都不曾追問他的蹤跡,現在更是不會。
再次見到他時,我挽著劉彬的胳膊去買孕婦裙。我懷孕了,孩子當然是劉彬的。這個我並不懷疑。因為羅為之自豪的事,便是他將他的女人們都保護得很好,他不會娶她們,也不會讓她們有身孕。
羅看著我,我知道他的目光在我的腰上掃過。他曾是那麽愛我的腰,他說從沒有一個女人能有著這麽活的腰,以至於他摟著我的時候,好像摟著兩個身體!
“有機會一起喝喝茶吧!我前一陣去了外地,很想和老朋友們一起坐下來聊聊啊!”羅說。
我說:“我們沒時間。”;劉彬說:“好啊,不過我得先陪我老婆買孕婦裙!”
我和兩個男人一起走進婦幼用品商店。兩個男人為我挑著合身的衣服。這兩個人一個是我的老公,一個是我的情人。心一走神,腳下便一滑。兩隻手一起伸來,分別抓住了我左右胳膊。我在老公和情人的手心裏安全地站著。
劉彬說:“小心啊,孩子可在你肚子裏!”
羅說:“這樣的情況下摔跤,你還要不要命?”
我哈哈笑了起來,鼻子酸酸的想哭。我走出商店,羅跟了出來,“怎麽了,妖精?”
“你還回來做什麽?”我第一次在他麵前流淚。
劉彬拎著大包小包走了出來,看我眼中有淚,愣了一下,笑著對羅說:“沒嚇著你吧,田米最近就是這樣喜怒無常的,可能是肚子裏有了寶寶的原因!”
又和羅坐在了一起。在茶藝廳裏。
劉彬剛坐穩,就接到醫院的電話說是一個病人病情惡化,要他馬上過去。他將我交給羅,羅對他笑說讓他放心。
劉彬走了,我和羅陷入沉默中。
“什麽時候回來的?”我找話說。
“上個星期!”羅目光灼灼地看著我,眼睛像海底暗流,越過防護將我完全吸了進去。
我說:“你不在的日子裏,我過得很平靜。仿佛沒有你也是一樣的活!”
“本來就是這樣啊,要是誰離了誰活不了,我們不早就成了夫妻?”他笑眯眯。
“可是一見你,我就知道,我還是不能沒有你!”我盯著他,他有些忙亂,我哈哈大笑起來:“開個玩笑,我們隻是曾經的Good SexParter而已!”
“得了,寶貝,別掩飾自己。我知道你愛我,我知道我欠下了你的情。”
聽到他這樣說,我像正在黑暗中偷竊的賊忽然暴露在燈光下一樣的不自然和害怕起來。他早就知道我的心,可是他卻一直和我這樣玩有性無愛的遊戲。
(6)
如果可以選擇,我真不想要這個讓人詛咒的孩子。他在我肚子裏用盡了一切方式折磨我。媽媽不理解地看著我:“我生了你姐妹兩個都沒你這麽受罪過。”在外地的姐姐也在電話裏說:“小米,沒那麽可怕吧,我們都是過來人,哪個女人沒有這種罪?怎麽會就你比別人痛苦?”
劉彬不讓我吃任何藥,他要一個健康的兒子。他說:“你先忍忍,再過幾個月就好了!”
可是×××,他說這話時眼睛就不朝我看。
我知道我現在糟糕到了頂點——頭發大把的掉,皮膚枯黃幹燥,臉上起了一堆兒寫意畫一樣的斑點,腰已經成了一個可以容下20斤衣物的洗衣機。
我哪兒都不能去,我的臉手腳全浮腫著,而且劉彬不許我用任何化妝品,他說這會對他的兒子有刺激!
我不止一次告訴他我要將這個小妖怪從我肚子裏趕出去,他總笑著說:“會有那一天的,再忍忍!”
睡在他身邊,他常常會對我那巨大的肚子端詳半天,他說裏麵一定是個神奇的孩子,他當醫生這麽多年還沒見過哪個女人有過這麽巨大的肚子。我恨這個孩子,他讓我的生活一切都不一樣,我的身體除了肚子還是肚子,我常常在浴室裏看著自己,覺得鏡中的女人的確是個妖精——和豬八戒同類的妖精。
羅給我打電話,說來看我。我冷笑起來:“你來我就自殺!”
劉彬的工作總是很忙,夜裏常常會接到一個電話然後像失火了似的向外奔去。一個人的夜晚,我就躺在我的**對著上空鏡子裏那個奇異的女人發呆,看著她每一個線條,想像她以前的樣子。
我覺得我完蛋了,我的身材一定恢複不過來。我被這個小惡魔吸走了所有的魔力,成了一個沒了魔法的妖精。我和他整夜整夜地對話,我告訴他,我愛的那個人是羅,不是他的父親。他憤怒地用腳踢打著我的腹部,我哈哈笑著,他憤怒,我開心!
我越來越厭惡和劉彬在一起的日子,我們的婚照做成的燈箱還亮在客廳的牆壁上,可是身邊的這個男人好像離我已有十萬八千裏。
羅以前至少是對我的身體讚不絕口,他不止一次在燈下看著我說我是個天生的尤物,上帝造我的原因就是想讓這個世界上的男人們多一點痛苦。
第一個男人用尤物這個詞來形容我,這個詞真×××夠味兒。
我想念羅,像想念那七個月沒有碰過的煙一樣想得透心透肺。
他雖然不愛我,但至少欣賞著我的肉體,而劉彬,從當初對我興趣強烈以至於連每個月最不方便的那幾天都不放過,到現在除了肚皮以外多看一眼都興趣短缺。我知道我現在在他眼裏隻是一個醜陋的蚌殼,吸引他的隻是裏麵的那顆奪目的珠。
當初嫁他的時候怎麽會想到他能變成這樣?
如果這個孩子不是他的,而是我和羅的,是不是會和現在不一樣?
羅又打來了電話,他說我再不去看他,就可能一生都見不到他了。他要出國了,這個浪子選擇的生活總是合乎他的天性。
劉彬不在,我拿起過去在我臉上裝點青春的紅紅白白的化妝品,仔細的在臉上描畫。可是鏡中的那個女人還是讓我失望,她的臉像剛剛上過漆的敗落的大門,顏色還是豔得很,卻沒了當初那光潔的底蘊。
羅看到我時,我的臉紅極了。他驚歎了一聲:“你是我見過的最美的母親!”
“老套的奉承!”我說,掩飾不住的開心。
我驚異地發現我的欲望又被喚醒了,我那麽渴望他結實的身體接近我,給我一個羅馬式的吻,和一場完美的**。
他認真地看著我:“和以前的你很不一樣,但是還是那麽性感!你的眼睛在講述你的需要,而我也需要你!我的妖精!”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馬上燃燒起來,像老房子失火,一下子火苗就霹裏啪啦地躥上了屋項。
我說:“那我們還等什麽?”
(7)
坐在羅的房間裏,我沒有發現別的女人的痕跡,但幹淨得讓人懷疑。
我說:“你現在的妖精一定是個有潔癖的。”
他說:“我隻有一個妖精!”
然後他給了我一支煙,我貪婪地點上它,在煙霧和他的吻中沉迷。
他吻我的肚皮,我忽然哈哈大笑,他不解地看著我。我說:“寶貝,你也許正和他隔著肚皮接吻呢!”
他看了一會兒那顆碩大的果實,溫柔地吻了一下它說:“孩子,我不是你的父親!”
他離開了我,坐在一邊吸著煙。
我等了一會兒,他卻絲毫沒有繼續的意思。我一下子失控起來,我像每個傷透心的女人那樣大喊大叫起來,我說:“你也對我沒了興趣?我知道你們男人都是一種東西。說什麽愛上女人是因為她的德行,明明還是隻愛肉體。說什麽要做享受**的妖精,明明是做你們享受**的工具。”
他抱住我,設法使我平靜,他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隻是不想傷害你!”
“你早就傷害了我了,從一開始你就在傷害我!”
我無力地躺在他的懷裏,他好聞的體味讓我漸漸平靜。
忽如其來的痛讓我身子一挺,我抓緊他:“對不起羅,我又給你帶來了麻煩,你要送我到醫院去。”
他不明白地看著我,然後向我下身看去,下身已經全濕了,血正像猙獰的蛇一樣順著我的腿向下爬行。
我尖叫起來,好像有隻手在將我的肉向下撕拉,那隻手像在玩橡皮筋一樣玩著我的子宮,將它扯長又彈回,一下一下,不知疲累。
羅將我用被單裹起來,抱著我向外衝,我說:“羅,做女人真痛苦。”
他說:“我知道,沒事的,你不是想讓你肚子裏的孩子出來嗎?一會兒你就可以沒了這個包袱。”
一路上他的車像子彈一樣在馬路上衝射,我覺得自己是坐在水窩裏,羊水和血將他幹淨的車裏弄得像產房一樣腥臭。我想說對不起,可是像濕棉花一樣沒有力氣。
他不停地對我說話,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妖精,你說說話,你不會有事的。”
我很想睡,像以前那樣可以在他懷裏美美的睡。
恍惚中我被人抱起,那人疾跑著,身邊熱熱鬧鬧地在喊“快走這邊,進急救室”“劉醫生,現在哪個手術室空著”。
在被放下來之前,我仿佛聽見有人在說:“妖精,我愛你!”
是羅嗎?我吃力地睜開眼,隻看見戴著口罩的醫生眨動的眼睛,他說:“現在感覺怎麽樣?放鬆一下,讓我看看你的產道。”
我說:“醫生,我要死掉了。”
(8)
睜開眼的那一刻我哭了起來,我以為我再也看不到可愛的太陽看不到可愛的媽媽看不到深愛的羅。可是這些都真真實實的在眼前。
羅沒說話,我看得出他長舒了一口氣。他的眼睛亮閃閃地在說:“你嚇死我了,妖精!”
我想笑,但是沒有力氣。
眼睛落在平平的肚皮上,忽然看到這麽平的肚子,還真有些不習慣。
我說:“他好嗎?”
媽媽說:“我去把他抱來,一個肥美的男嬰。早產兒能那麽肥壯真是奇跡。”
她走了。病房裏我和羅默默地對視著,羅說:“我明天的飛機。”
我垂下眼,我懷疑是不是真的聽過他說他愛我,如果他愛我怎麽可能放我嫁人丟下我出國。
“我不能送你了。”我說。
他說:“我知道!”
“羅,你那天對我說了什麽嗎?”我問。
他看了我一會兒,說:“你自已想吧!”
然後在我腦門上吻了一下,在我耳邊說:“再——見!”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拉開門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和那扇徐徐關上的門一起定格在我腦海中,這一生怕是揮不去了。
一個紅紅肥肥醜醜的嬰兒出現在我眼前,我害怕地向後縮了一下。
這個就是我的孩子?這個就是折磨了我七個多月的魔鬼?這個就是我生命的延續?
他的眼睛忽然睜開,我覺得他好像對我露出心照不宣的笑,眼睛裏分明有話在說:“嗨,媽媽,我知道你的秘密。”
我一下子愛上了這個古怪的小東西。
我說:“讓我抱抱他!”
他在我懷裏安靜地握著小拳頭,我在他耳邊小聲說:“你知道你為什麽這麽讓人不可思議嗎?因為你的媽媽是個妖精。”
門被撞開了,劉彬的聲音從裏到外都透著狂喜:“讓我看看我的兒子!”
媽媽將孩子抱給他,在我耳邊不露痕跡地說:“我打給他的電話,我告訴他你去醫院之前在我家裏。”
我驚駭地看著媽媽,她衝我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說:“如果劉彬問到羅,你就說不知道,我會給他一個可以信服的說法。”
我茫然地看著快樂的劉彬和他手中的孩子,他順便看了我一眼說:“田米,你是個棒極了的母親!”
這一切全亂套了,我遠去了的情人,和我當了幾十年母女都沒交過心現在卻成了我的同謀的媽媽,還有我居然是那古怪孩子的棒極了的母親……
(9)
羅走了,我的故事也應該結束了,因為以後的故事沒有了**,也沒有了肉欲。
但是還有些東西沒有交待——我失去了子宮,好像同時也失去了欲望,劉彬一再的努力甚至試著放一些毛片用上一些情趣用具,都無法喚醒那根神經。
劉彬天天都不回來睡,我美麗的大**,睡著另一個男人,他的小名叫“魔鬼”,他有時候會在我耳邊喚我“媽媽——妖精!”
劉彬在外麵有了別的女人可是我不怪他。羅早就教過我,存在即是合理。
我又開始吸煙,常常回家坐在媽媽身邊聽絮絮講一些家裏瑣事,但從不提那天。
羅走了那麽久,一直沒有音信。
我常常抱著魔鬼看著西邊的天空,常常坐在沙發上對著忽然響起的電話或門鈴聲過敏,常常在浴室裏撫摸自己的身體喚自己“妖精”。
我問劉彬現在既然不愛我了,為什麽不和我離婚和那個女人住在一起。
他對我微笑:“婚姻是個長長久久的東西,雖然現在我不再愛你,你也並不愛我,我們也得讓它延續下去。”
魔鬼在一邊說:“放屁!”
我們都看他,他麵無表情。
劉彬抱了我一下:“你真是個了不起的人物,能生出個這麽神奇的孩子!”他說這話時認真又可愛,像他當年將鑽石指環送到我手裏的表情。
“我是個很正常的男人,麵對一個像壞了核的果子一樣誘人卻不能吃的老婆你說是不是一種痛苦?”他問我。
我聳聳肩,同情地看著他,我說:“不用解釋什麽,我能理解,存在即是合理。”
對著西方遙遠的天空我問:“你愛過我嗎?還愛我嗎?”
他說:“我見你第一眼就愛上你了。你的美麗讓我不能自抑。現在,沒了當初那種感覺,但是卻有種更持久的感情,你像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是種習慣,是種親情。”
我笑了起來,眼睛仍盯著西邊的天,其實我是在問羅,不是問劉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