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

黃巾之亂再如何從二月的爆發,到十一月平叛,曆時不過九個月,也不能改變的一個事實——

這支掀起起義後過於良莠不齊的隊伍,因內部成員構成的混亂,讓亂象一經爆發便到了巔峰。

如若說此前的兗州鄉野,或許可以讓她尋到一個暫時落腳挨過三個月的地方,如今卻大抵不成。

黃巾軍的攻城伴隨而來的,是對軍糧的極大需求,春三月又非秋收之時。

如此一來,周遭十裏八鄉的糧食庫存,連帶著被攻破的塢堡城鎮裏的存糧,都已經盡數掌控在了兗州黃巾渠帥手中。

喬琰想到這裏,看著此地的老者屍身,又不由歎了口氣。

起義的倉促和無秩序,讓這場席卷南北的浪潮,在光和七年帶來的並非是所謂打土豪分田產的收獲,而是她眼前所見的景象。

自漢靈帝執政末期賣官鬻爵造成的社會混亂,在黃巾起義的影響下,又朝著崩塌更近了一步。

當然,劉宏此刻還在天子位上,甚至會因為今年十一月黃巾之亂的平定,而改了個中平的年號,以顯天下安定,還未曾得到那個“亂而不損曰靈”的諡號。

“都說羅布淖爾叫做飛鳥不渡,我看如今這大野澤也差不多。”

喬琰仰頭朝著暮色更沉了兩分的夜色中看了眼。

尋常鄉野之間可見的日暮時分倦鳥歸巢,在她目之所及中毫無蹤影。

以至於極遠處那黃巾口號壓過了本該有的黃昏鳥鳴,還依稀能夠傳入她的耳中。

不過想來也對。

去歲的秋收不豐和經冬嚴寒造成的饑荒過後,還能在來年春日生長的樹木,但凡是能入口的早被人搜刮了個徹底了,而但凡是能用來製造攻城守城器械的,也早已經被調度走了。

樹都沒了,鳥巢也就少得多了。

甚至很難不說這些個飛鳥是否也早有大半,已經成了饑民的口糧。

就連會落在屍體之上的兀鷲與烏鴉也見不著一隻。

那麽按照此種情況來看,縱然這大野澤乃是一片水澤,其中隻怕也並沒有多少魚類在其中安生。

誰讓自巨野城往東郡而去的黃巾軍與流民,早將其搜刮了個幹淨。

【其實……其實也不是沒有解決辦法的。】係統努力給自己辯解一下。

隻是大約因為在選擇這個身份的時候,這個編號為068的謀士係統的確抱著躺贏的念頭,現在倒是後知後覺意識到,將一個挨餓許久,還隻有十歲上下的身體,丟在黃巾之亂這個環境中,好像是有那麽些不合適。

它的語氣裏便透出了三分心虛。

它繼續說道:【兗州境內抵抗黃巾成功,又不在黃巾南北行進路線上的城鎮還是有一處的。】

“你是說東阿?”喬琰的反應很快。

兗州地界上的三國名人不在少數。

且不說曹操本人的老家譙縣就在兗州,兗州各地可實打實地是他早期收獲謀臣武將的重要後備資源,自黃巾之亂起便有記載的,首個提到的便是——

程昱。

在公元184年的黃巾軍來犯之際,東阿縣的縣丞王度響應了黃巾軍的號召,舉火燒掉了縣中的倉庫。

程昱卻發覺王度隻是想要劫掠財物,並沒有據城而守的本事,隻能在城外五六裏屯兵。

眼見此種情況,程昱當即與城中大戶趁機回城固守,也趁王度回攻之時將其擊敗。

東阿,或者說此時有程昱協防的東阿,表麵上來看這的確是個好去處。

但也隻是表麵上而已。

喬琰在麵前的沙土之上,以手指作筆畫出了一個圈——

這是她此刻所在的位置。

早先被黃巾軍攻破的巨野城以北,大野澤。

在原本的那個“喬琰”的印象裏,父親喬羽這個任城相,雖然當不得是個棟梁之材,卻也到底是個盡職盡責的官員。

他的書房裏便掛著一副兗州地界的輿圖,倒是便宜了她這個後來之人。

若以兗州地界的各郡劃分來看,大野澤位於濟陰、山陽、東郡和東平四郡的交接之地,其中東平位處北方。

程昱所在的東阿雖然隸屬於東郡,但到西晉時期就劃入了濟北國範疇,其位置正在東平之北,且距離兩郡交接之地很近。

係統眼看這個被它選定的宿主,在沙土上畫出了一個點後,臉上浮現出了幾分慎重之色來。

“東阿,按照現代的命名還是東阿縣,隸屬於山東聊城。”喬琰指著那個後落下的點說道。

她指尖又點了點一開始畫的那個圈的南側凹陷處,“巨野,隸屬於山東菏澤。”

“這兩地之間大約有三百裏。人按照正常行走,一個小時能走大約5-6公裏,按照一日行8-10個小時的路程,走上三天差不多能到了,確實不遠。可你不要忘了——

我一來不是個成年人,走不了這樣快,二來,沒有足夠的食物補給。”

這可不是什麽說走就走的旅行。

雖然大約是因為係統的存在,讓喬琰接手這具身體的時候,先前疑似感染疫症的症狀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甚至在她得到的記憶中,原本的“喬琰”那種過分體虛的情況也有所好轉。

卻依然得承認,無論是年齡、體力,還是食物庫存,都不能支持係統這個前往東阿的想法。

喬琰沒有坐以待斃的意思,但她更知道,此時絕不能魯莽行事!

算起來她如今還在巨野境內,若尋本地豪強之中、在未來能占據一席之地的暫時投靠,也未嚐不是一個選擇。

隻可惜未來官至破虜將軍的李典,今年不過四五歲,他的從父李乾又是否在此時便已經聚攏三千門客,也未曾受到黃巾之亂的影響,完全就是一個未知數。

比起有跡可循的程昱,這個選項更加不靠譜。

在她這麽說後,係統有好一陣子沒說話。

這反應很難不讓她覺得,這個自稱為謀士係統068的家夥,好像自帶了一種萌新氣質。

但想歸這麽想,她也隻是一邊抹去了地上的圈圈點點,一邊說道:“當然我沒有怪責你的意思,如果我不曾被你選中,我連第二次活著的機會都沒有。”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眼尾自醒來開始便能看見的一點靈光,在她說出這話的時候也隨即跳動了一下。

她本能地抬手朝著這個光點觸去,下一刻,她便看到一塊散發著微光的透明光屏浮現在了她的麵前。

喬琰眸光閃了閃。

這光點赫然正是這個謀士係統的麵板。

隻不過在這一照麵間喬琰隻覺得,這個麵板似乎是有些簡單過頭的模樣。

她麵前唯獨顯現出的兩樣東西,其中一樣是除了標注了新手禮包的錦囊之外,堪稱空空如也的人物背包。

另一樣,就是居中的人物信息。

【姓名:喬琰】

【陣營:漢(初始陣營)】

【職業:謀士(係統設置)】

【年齡:10】

【體質:28(100),武力:15(100),智力:79(100),氣運:65(?)】

【剩餘可分配點數:3】

【技能:曆史學lv7,辯才lv4,文物鑒定lv4,畫lv3,書lv4,田野考古lv5,古錢幣學lv3……】

【剩餘可分配技能點:1】

【謀士點:0】(每獲得10點謀士點,自動獲得3點屬性可分配點數,獲得1點技能分配點數)

【特殊狀態】新手保護期(保護期限內不受環境疫症影響,倒計時364天23小時42分)

這便是將與她在這個時代相伴的外掛了。

不過這寥寥幾行的人物麵板而已,倒是引出了喬琰不少問題。

係統給出的屬性麵板,無疑是對她本身的體質、武力值和智力做出的評判。

除了氣運的後綴為問號之外,其他都已經明確是百分製的打分規則。

那麽問題來了,這個百分製的滿分對應的到底是什麽水準?

再比如說,在技能的列表中,出現了一部分她此前就已經掌握了,在轉換到如今這個漢末時期也能使用的技能,但其分級依然存在一種可以算是主觀的評定,比如說——

【辯才】。

喬琰是這麽想的,也這樣問了出來。

係統回道:【具體的數值滿級的標準,按照規定不能明說,我隻能說你所認知之中的第一梯隊的謀士武將,在對應項目的數值上不會低於85。】

它要這麽說,喬琰就對這個數值大概有數了。

【至於技能的話,能提供給你的信息是,我們有一套係統默認的評判標準,如果是通過係統分配技能點的方式提升技能,會以像是記憶傳輸的方式將信息傳達過來,不過具體效果略遜色於本身掌握的。】

“那麽謀士點呢?”

這個目前顯示得過分簡略的麵板,明顯並不是係統的完整形態。

環繞著居中的人物麵板,是一圈充當屏障的雲霧。

在係統跟她解答屬性和技能的時候,喬琰伸手碰了碰,便看到了麵板上的提示——

【簽到】【謀士點達到10後解鎖】

【立體地圖】【謀士點達到100後解鎖】

【錦囊妙計】【謀士點達到300後解鎖】

……

名字都很誘人,奈何她現在的謀士點還是個一貧如洗的零蛋。

係統回答道:【謀士點分為兩個部分,一個是通過出謀劃策的行為,達成己方陣營的正向結果,或者是在一個勢力內達成助力輔佐者上位的正向發展。】

“也就是說,可以是輔佐曹操這樣已經成為主公的奪取地盤,發展勢力,或者輔佐袁尚袁譚這種成為袁紹的繼承人,都可以得到謀士點。”

【可以這麽說。另一個方式是通過完成出謀劃策行為,觸發謀士成就獲得。由於我們選定的是東漢末年的時間點,在係統成就欄目已經自動生成了一係列隱藏成就,不過具體有哪些成就需要你自行摸索,總之先選擇一個合適的陣營總是沒錯的。】

喬琰不置可否地應了聲。

係統並未察覺到它這個宿主在聞聽到解釋之時的小心思,而是繼續說了下去。

更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一段介紹它已經打腹稿準備了許久,它一改先前的心虛沉默,而是越說越順口了起來。

要不是係統並沒有一個實質化的外形,喬琰都要懷疑她會看到的,可能是一個昂著胸膛、臉露得意的幼稚鬼。

還得舉著稿子大聲誦讀的那種。

【最後我要提醒你的是,我們謀士係統選擇的宿主,目標就是成為天下第一謀士,否則這個第二段生命一到20年便會停止。你應該不會想要隻活過二十年吧?】

【所以……如果我是你的話,一定要珍惜謀士點的所得,盡快將智力值提到能與各家謀主同台競技的程度,否則——】

【等等!!】

【你在幹什麽?!!】

幾乎正在係統友情建議她趕緊拉智力數值,以讓這個謀士目標盡快達成的同時,喬琰已經一手托著下巴,一手漫不經心地將初始的3點屬性點,點在了體質上。

而後,她並未猶豫地將那一點初始技能點數,點在了lv4的【辯才】之上。

“不要在意這點事情,”麵對係統突然變了調的驚叫,喬琰渾不在意地岔開了話題,“說起來我想問一件事——”

“你說,如果我去給黃巾軍當軍師的話,這個行為能算當謀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