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又綠話語剛落, 就聽到風翻閱紙張的沙響,地中海的陽光穿過多彩的西西裏窗戶,將眼前的一切都照得無比明亮。
她看到博物館的玻璃, 化為書頁飛躍而起。就如連鎖反應般, 所有屬於那個三千年前的她的物品,都開始化為紙張裏的圖畫,跟隨陽光與風,在他們四周飛散開。
一切都是繪製出來的幻影,神為了自己的愛人,花費無數的日夜在線的盡頭,用最好的筆,最珍貴的顏料, 最深沉的思念,畫出這個能與她邂逅的地方。
而這一切,都在無法控製地消散。
因為時間到了,線斷裂開的時候,古老的時間之牆重新堆砌而起, 分別的沙漏流淌到最末尾。
“我要離開了, 哈迪斯。”梁又綠看到眼前的一切在消亡, 知道命運的線無法再維係下去,他們要說再見了。
在這個虛幻的空間裏, 唯一真實的男人,在不計其數紛飛而起的紙張中,緩緩低下頭, 將臉靠在她的手掌中。白皙的皮膚不再是冰冷的, 反而炙熱到暖透了她的掌心。
他像是在尋求安慰, 更是在尋求她的愛意。
梁又綠看著他彎下身體, 用唇尋到她的手指含著,又逐漸地順著她的小臂,一路親吻而上。
他黑色的眼眸如燒著一簇旺盛的火焰,熱得驚人,唇瓣在她的皮膚上,眼神卻沒有從她的臉上離開過。
他是如此執著,不計代價地看著她,所有言語這個眼神下都無比蒼白。
像是這個世界毀滅了,他都會繼續尋找她,繼續愛她。
“把我帶走,泊瑟芬。”
為了說出這句話,他等了三百年。
“別再將我扔下,梁又綠。”他改口了她的名字,兩個名字有著截然不同的韻律,讓他的唇舌有些幹澀,卻沒有生疏感。
他學東西向來很快,不管是語言還是她改變過的名字,或者要化為什麽非人的生物,隻要能跟隨她,學什麽都可以。
“你承受巨大的痛苦,會變成很奇怪的東西,或者是動物植物……”梁又綠強迫自己冷靜下去說服他,可是並不太成功,她耳鳴得厲害,連過快擺動的心跳聲,都滿是帶他走的奢望。
哈迪斯的吻已經來到她的臉頰邊,輕顫的呼吸聲後,是他瘋狂的承諾。
“化為什麽都可以,哪怕化為石頭,我也要躺在你的腳下,別拒絕我。”
所有說服的舉動都戛然而止,她從他眼裏看到了瀕臨末路的絕望感。
仿佛她再多推開眼前的男人一分,他就能直接崩潰。
如果「為了他好」的理由隻是更加折磨他,那為什麽她還要做出那麽殘忍的事情。
梁又綠往前一步,腳下的磚塊崩潰成黑暗的虛無,四周的建築物在破碎,她不再害怕地伸出另一隻手,抓住哈迪斯的後頸部,在最後一塊陽光沉入黑暗時,吻了上去。
他的呼吸在顫抖,每次顫抖都能帶出溫度過高而產生的火星。
梁又綠從來沒有吻過這麽燙的唇瓣,她死死抓著他的衣袍,覺得自己在自焚。
哪怕是飛蛾撲火也甘之如飴,一切都發生得理所當然。
她的手逐漸用力,一點點撕扯開他的衣服。直到脫下最後的遮掩,露出白皙堅實的胸膛,才清晰地感受到他滾燙的皮膚下,那激烈的心跳在她的手裏搏動。
也許她的腦子也被這種無止境的感情燒壞了,裝滿陽光的命運起點被黑暗吞噬,也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哈迪斯的感情捕獲了她,拉著她一同墜入這沒有任何色彩的天堂裏。
他們皮膚相貼,呼吸交纏,每次低聲的喘息帶出的都是針刺般的快感,一切都來得自然而然,又凶猛至極。
哈迪斯結實的手臂托著她,黑色鬈發下的臉孔帶著情-色的潮熱,逐漸被黑暗占據的眼眸,沒有一絲移開地看著她。
這是猛獸盯著幼鹿的本能反應,又是貪婪凝視著愛人,並且永遠得不到饜足的表現。
梁又綠被他抱在懷裏,雙手捧著他的臉,拇指蹭著他帶著濕意的嘴唇,腿勾著他結實的腰,無法控製地顫栗著。
她與他是一樣的,共同感受著同一種巨大的狂喜在身體裏肆虐。
他們仿佛在這一刻才真正找到了彼此,共享著靈魂深處那令人眩暈的酒液。
梁又綠抵著他的額頭,與他對視,清晰地看到這雙凝聚著濃烈愛意的黑眸裏,閃耀著最燦爛的生機。
“哈迪斯……”她的呼吸因為缺氧而斷續著,“我帶你走。”
她的聲音是模糊的,卻在承諾的瞬間,清晰地感受到這具緊緊環抱住她的強健身體,那因為極度的喜悅而出現的震動。
梁又綠的手指穿過他光滑如緞的發絲,將他緊緊擁抱入自己的懷裏,毫無顧忌地包容這個來自三千年前的神明的一切。
她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地點,忘記了一切。隻有出現的疲憊感,才會讓她意識到人類的極限。
哈迪斯也像是找到了主枝的藤蔓,用盡力量纏繞住她,汲取她給予的回應與溫柔。
死亡的力量又開始失控,從毀滅後,成為一片黑暗的世界裏激烈翻滾著。無數繁殖的巨蛇出現,爬上了她光潔的小腿。
金色的蛇環從她潮濕的腳踝處顯露出身形,猩紅色的寶石舌芯舔舐著她落下的汗水。
梁又綠沒有阻止他的失控,她用柔軟的唇貼著哈迪斯發熱的耳朵,氣息不穩地虛著聲說:“以後都在一起。”
不管生還是死。
哈迪斯向來比她貪心得多,他下身因為失控而化出沉重的蛇尾,每塊黑色的鱗片上都閃著金色的光,生機留給他的祝福化為了繁花,纏繞在身體上。
他吐出了最優美最古老的神語,“永遠……”
這是誓約的時間,永遠,永遠在一起。
被她拋棄過的神,將所有不安跟悲傷都濃縮在這個誓約時間上。
梁又綠看著他濕潤的眼睫毛,神誌恍惚,身體所有感知都被填滿了,聽覺也在這種暴烈到接近歇斯底裏的震**中,顯得無比遲鈍。
嘴唇卻比聽覺更快一步地輕聲重複他的話尾,“永遠。”
誓約完成,神語的力量烙印而下,死亡與生機的力量開始結合為一體。
死亡是新生最肥沃的土壤。生從死中抽根拔芽,不斷成長,最終重歸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