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淩晨的天空是什麽樣的？
和香港，和美國沒有任何區別。
但他就是有點睜不開眼。
張國榮吃著沈國梁攤的雞蛋餅子，腸胃裏覺得一陣舒暢，腦子裏還有些迷糊的喝口純豆漿，“伯父，我們現在去哪裏啊？”
“買菜啊，你睡蒙了？”
“……北京這邊，買菜這麽早？”
“城裏人啊，沒見過淩晨的市場？”沈國梁笑道，“春春說你挺會做菜的，今天就讓你挑菜進貨。”
張國榮被進貨兩字提醒，想到沈晚春提起放假時會參與的父女家庭活動，“伯父是買食鋪的菜？”
“嗯，快吃吧，這口袋裏都是你的。後頭兩個小時呢，不吃飽可不行。”沈國梁好心提醒，他攤了十張餅子，小張就分了四張。
張國榮本能的聽話，路上吃完就打了飽嗝，薄薄的餅子真的很好吃，就是攤的太大分量不小。他努力吃完，身體都開始綿軟了。
沈國梁很快把車停下，夜色裏燈火通明的批發市場人來人往，進貨的人已經準備進場。
好菜得趁早！
沈國梁催著趕快，張國榮跟著在後麵走。人潮中還不算擁擠，一輛輛的三輪車推車等，都在各自位置上擺放著各色的新鮮蔬菜。菜農們大多膚色深亮，扯著嗓子喊價，以此來吸引客戶注意。
張國榮走進去些，發現看似密集亂擺，攤子卻都有各自的章程和秩序，甚至擺放的角度都頗有講究。人群中的衣著大多樸素隨意，他一身簡單日常偏淺色的服裝就有些格格不入。隨著市場裏越來越熱鬧，他甚至有兩下迷迷糊糊差點丟了。
沈國梁背著手巡視，他平時買菜都有熟悉的菜農，北京這裏來的不少也還算熟悉。但是各方麵的考量，比起熟人他還是要多看看菜的新鮮，所以總要走走停停多瞧瞧。菜農們知道是個舍得花錢買菜的大客戶，吆喝的聲響大還自覺地留下一些新鮮的。
他沒這麽慌忙的挑菜，背著手溜達溜達，菜農卻叫他，“老板啊，你工人走丟了。”
“啊？”
沈國梁沒反應過來，回頭看到在人海裏招手的張國榮。他愣了愣，在原地等著張國榮擠到麵前來。
兩人相視，張國榮先笑，“哈哈哈哈，好久沒試過這麽熱鬧的地方，剛剛看花眼了。”
話都被說了，沈國梁心裏嘟囔一遍，麵上倒是穩著長輩風範，“嗯，年輕人就是要多看看。不要光是看端到桌上的，現在才多久啊，有些人都不記得菜長哪了。你和春春在一起，那肯定都是好孩子，但是數典忘祖紙上談兵都是要不得的。”
“是是是，我今天一定好好學習。”
“嗯，人等會兒就多了，你跟緊了啊！”
張國榮信誓旦旦的答應，幾分鍾後他被幾個進貨的工人左右夾攻，眼前被其他身影晃了兩下，沈國梁的腦袋就遙遙相見了。
“伯父！伯父等等我！伯父！”
沈國梁長得人高馬大，人群中的張國榮想要吸引到注意力，除了喊還要努力的蹦跳起來。可菜農的叫賣聲才是一絕，他喊聲隨著一高一低也變化，自然就不是那麽突出了。旁邊人看他嚷的厲害，活像個七八歲孩子找爹媽一樣，幹淨側讓一點。
其實路也不窄，但越是後頭進貨，人人手裏都是菜。大家都會留神看一看，有時候為了菜不被擠著，那人就要擠一擠。
當然也有人熱心的幫忙喊，“沈老板，你工人！”
等到兩人重新集合，沈國梁既尷尬又無語的問，“你剛叫我都差點沒聽著，怎麽後頭聲這麽大了呢？”
“這個啊，”張國榮氣喘籲籲，抬頭得意笑著唱歌的調子道，“我用了唱歌秘訣！”
沈國梁，“……”
幫著喊的人順嘴插一句，“嘿，這種我知道，就像咱們老家唱山歌一樣，就哎哎哎……”
說著調子起來，聲音悠揚明亮。
幾乎不聽歌的沈國梁嚇一跳，家裏的老婆孩子是藝術人，可他不感興趣。想到後頭還要來一個，沈國梁愁的皺眉頭，“你這麽大個人，怎麽隨隨便便就被人擠了？”
“我有經驗了，後麵不會丟了。”
張國榮自信道，他剛才已經嚐試了人潮中用力往前劃，等下再有人避讓不開他也會找好角度鑽上去！事不過三，絕對不掉隊！
他認真的和沈國梁打包票，沈國梁卻有點怕了，畢竟昨天和女兒回來的人簡單卻洋氣。大早上他把人挖起來，現在已經滿頭大汗頭發淩亂了。不知道的乍一眼看，還以為是故意帶著人往哪裏撒氣去了。
可不能毀了幾十年英名！
沈國梁挑了小青菜，讓菜農給他送過去，又借了綁菜的繩子，他抓著一頭又丟一頭過去，“你拿好，走不動了就扯一下。”
“……”
小蝌蚪找媽媽嗎？
張國榮覺得很奇怪，但是抬頭沈國梁那皺眉忍耐的樣子，他又有點開心的接過，“好的。”
笨方法也很好，兩人拉著繩子就同著調子走，張國榮也終於可以站在旁邊圍觀沈國梁砍價話術。
就麵無表情，一副老子知道行情，訛我小心被打的凶猛氣勢。
張國榮想，怪不得小朋友和他去市場的時候表情頗有意思。這樣的差異，也確實有點明顯了。估算時間差不多了，他扭頭繼續聽沈國梁的砍價情況，想著自己也跟著偷師不能讓師奶們砍他這隻水魚時……
人呢？
張國榮往前走不見人，他扯著繩子鬆鬆散散的感覺，再拉幾下……繩子的那頭也來到了他的手心上。
見鬼了。
張國榮忍不住念了聲撲街，又不敢罵出來，生怕伯父就在旁邊聽到誤會。但問題是，他真的沒見過世界上這麽不負責任的蝌蚪媽媽！
你女婿被你丟了三回了！
這是在表達不滿嗎？
這一回徹底走散，張國榮問了兩個菜農，指著路追過去也不見蹤影。最後沒辦法，他隻能左右張望的轉圈回去車旁。
車裏沒人。
張國榮抓著繩子，站在停車場的路口角落，眼神犀利的蹲在原地守望。
等待的時間不久，一道高大身影出來。
張國榮連忙轉身跑向另一邊，走遠路繞過去，高高地喊著，“伯父？沈伯父？”
“你在哪裏啊？”
“沈伯父？沈叔叔？”
沈國梁自然是聽到了，還聽出這聲音都沙啞了些，他趕緊過去就看到張國榮拽著繩子一臉驚喜跑來，“伯父！”
“你，”
“太好了伯父，我還以為找不到你了。真的不好意思，我沒想到又走丟了，有沒有耽誤進貨？”張國榮看著沈國梁空空的手，他苦著臉很是自責。
沈國梁發誓，用他四十來年的圍觀街頭吵架的經驗來看，這小子的戲……真好啊！
恰到好處，又不浮誇，還讓他都有點愧疚了。
畢竟是他忘了繩子，一撒手給了這小子的機會。
張國榮可不管行不行，演了就要演到底，他一番肺腑之言說的自己都動容，還建議要不他擠進去幫忙買菜？
眼下兩個人都出了汗，張國榮早上吃的覺得餅子有點撐，到現在都消化了很多。不過年輕人嘛，精神狀態肯定是好的。
沈國梁也不陪他演戲，指著後頭推出來的車，“我都買齊了，有些菜他們送店裏，這些就咱們搬過去。”
一小車沉甸甸的土豆卷心菜，抬放也要小心。
張國榮不能退縮，他隻能把繩子往脖子上一掛，擼起袖子加油幹。這裏隻是部分菜而已，都不算什麽，回去路上他還能跟著聊天。
一直到下車，抱著近百斤土豆從食鋪後門，穿過幾百米的中式庭院……
……
沈晚春依舊做了訓練然後去學校報道，還找了教授刷卷子補課。她太久沒有上學，就算自習學會也有不同，所以和平時學生那樣跟著課程表跑。
學校和家裏很近，中午她背著書包回去，就看有人在院子的清洗台洗水果。
清洗台按照沈國梁的身高量身定製，所以他洗水果都要把手臂抬高，聽到聲響的轉過頭來，像是忙於工作而麻木冷淡的臉笑起來。
張國榮沒忍住，撒嬌的眨了眨眼，“小朋友。”
衣服髒了，臉變憔悴，頭發支棱起淩亂美，汗水順著臉頰滑落，別提多慘！
沈晚春懂了，一臉震驚，“我爸打你了？”
“你說啥！”
沈國梁先是被撒嬌肉麻到，又聽女兒偏心，他忙站出來，“老子什麽時候打過人！”
沈晚春可不怕，“爸，你看電視都覺得演員要好看才行，榮榮還是歌星，下個月還有演唱會！你怎麽用粗活折磨人啊！”
別和我提唱歌！
沈國梁臉色抹黑，隻聽張國榮裝模作樣的擦汗說，“沒有，我們就是早上去買菜然後回來做飯而已，是我不太熟練。”
“瞎說，你這麽會做菜！你說，到底幹什麽了！”
張國榮小心的瞧沈國梁臉色，吞吞吐吐不敢說，“就，就……”
沈晚春壓住嘴角皺眉，“說。”
沈國梁: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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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標題，其實應該叫這場戲。
我可能變態，覺得爸爸和榮榮……挺甜的
畢竟，他們以後會有很多很多很多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