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獨峰沒同意借出自己的劍。
當然戚尋也沒再用什麽不用劍這樣的理由來拒絕溫絲卷一道出行。
最後一道登船的就是八人。
從四個人的隊伍翻了個倍確實變得醒目了不少。
更讓劉獨峰覺得他們此行太過招搖的是, 溫絲卷停靠在易水渡口的那艘商船並不算小,甚至還有個小二層的甲板。
“……”這就完全跟他甚至不帶手下的願景相悖了。
溫絲卷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戚尋發現這個人在說出什麽篤定言論的時候, 著實喜歡摸摸自己的鬢邊眉尾, 現在也不例外,就有點像是楚留香摸鼻子的招牌動作。
“劉大人若是擔心遇到對手才要輕車簡從,那麽都已經走到這個地方了, 該發現你走了這條路的人早就已經發現了, 你到底是一人一馬拖個囚徒,還是招募一堆好手聚眾出行都沒什麽區別了。”
溫絲卷指了指那艘船, 繼續說道:“既然如此, 還不如讓自己這一趟過得舒坦一點, 一來說不定反其道而行對方反而沒發覺你帶著戚大寨主在此地了,二來,就是真有強敵,能放開手腳來打,總比被限製在小角落裏要好得多。”
“是這麽個道理。”無情接話說道,“若是非要動手, 我們如今也算是人手充足。”
這個甚至可以戲稱為劍客天團的配置,絕對可以說是水陸空齊備、老中青俱全了。
——沒有說溫絲卷是老的意思。
“劉大人應當見到過聶千愁的三寶葫蘆?”無情又說道。
“你是說六戊潛形絲。”劉獨峰想了想若是真在小船上遇到六戊潛形絲這種, 非常不講道理的能將一片範圍內的人都給鎖拿定住的東西, 還確實不是什麽好事。
何況聶千愁喪命在師爺等人的手裏, 三寶葫蘆也流落在這些人的手裏, 難保這些亡命之徒為了找個庇護, 會不會將東西獻給諸如九幽神君這樣的家夥。
倒是真坐大船更好些。
“行了上船吧。”溫絲卷喊來了船夫, 在眾人登船後開船離開了碼頭。
易水流域在戰國時期乃是燕國所屬, 戚尋對這一片不太熟悉, 倒是無情對這一帶很熟悉, 看戚尋對此頗有興趣,與她說起了此地,也算是回報她昨日相助了一把找到周笑笑的功勞。
“易水屬於南拒馬河的支流,提到拒馬河你可能不太熟悉,但是北地武林四大世家的名頭你應當是聽過的?”
看戚尋點了點頭,無情這才繼續說道:“四大世家之中的南寨就位於易水之南,拒馬河在此地形成的一段江流回彎名叫拒馬溝,因此南寨也有了個拒馬溝青天寨的名頭。”
他伸手指向了青天寨的方向,神情中露出了幾分歎惋,“不過被稱為四大世家已經是多年前的事情了。東堡黃天星死於葉朱顏之手,南寨的上一位領袖伍剛中死在楚相玉手中,他的愛女在幾年前遭奚采桑毒手身亡,現在接任南寨寨主的是他的女婿殷乘風。可惜殷乘風與伍彩雲青梅竹馬,伍彩雲死後也就此消沉,也不知道如今是個什麽樣子。”
“至於另外的兩位,北城周白宇為霍銀仙所騙身亡,藍元山出家為僧。這四大世家已經……”
“算了不提這個了,姑娘是打南邊來的?”無情覺得這個話題太過沉重便幹脆轉向了別處。
沒聽到戚尋的回話,他還朝著對方看去,卻發覺對方不知道何時坐到了二層的平台扶手上,似乎是衝著那個位置視線最好,正能清楚地看到周遭是否有敵人來襲。
看到無情朝她看來,她豎起了手指露出了個保密的表情,“不便多說。”
“如果無情總捕閑著無聊,我倒是可以給大捕頭分享一下我的養蛇經驗。”戚尋一本正經地建議道,“大捕頭的暗器不淬毒的規矩可以不改,但是也不妨養兩條毒蛇咬咬惡人嘛。”
無情將輪椅推上了二層,“這麽看起來姑娘對此很有經驗。”
他話音剛落便看到這個奇奇怪怪的女孩子,露出了個神秘的笑容,“大概隻能說尚可吧,下次有鯊魚的時候我再演示給大捕頭看看。”
無情沒聽懂戚尋說的鯊魚是什麽意思,隻覺得這大概會是個大場麵。
但也並不妨礙他從戚尋的話中聽出善意來。
而比起戚尋和無情這邊閑扯的話題,站在船頭的戚少商和劉獨峰聊的內容無疑要嚴肅得多。
他們兩個聲音壓得其實很低,戚尋本不應該聽得到他們在說什麽。
她就是覺得這兩人的表情都挺嚴肅的,不像是名捕和囚徒的關係,反而像是朝政話題上的同僚,實在有點意思,便翻開了遊戲的聊天欄。
近聊頻道上這兩人的對話被記錄了個一清二楚。
他們從前太子太保楚相玉被迫逃亡,說到了當今的這位道君皇帝。
換個別的環境劉獨峰都未必敢跟戚少商聊這種要被殺頭的問題,可誰讓現在的環境可沒有什麽隔牆有耳一說。
也就是遇上了戚尋這種
有聊天欄的掛逼,不然可沒人能聽到他們說的是什麽東西。
或許是因為這探討話題的嚴肅性,戚尋留意到這兩人的晚膳都並未用過多少,就已經重新站到了船頭的位置上,一副還能接著說的樣子。
這也算某種意義上的相見恨晚、忘年交了。
隻可惜戚少商明擺著不會什麽都跟劉獨峰交代,尤其是楚相玉最後交代他的那些東西。
這兩人之間目前還有著本質的立場糾紛。
劉獨峰若不能擺脫傅宗書的鉗製,就絕不可能從戚少商嘴裏聽到完全意義上的真話。
戚尋一邊繼續從兩人的對話中捕捉信息量,一邊留意著周遭的環境。
易水比起戚尋此前經行過的黃河實在是要窄太多了。
時已入夜,兩岸時而掠過的微弱燈火隨同月色一道鋪陳在江上,卻並沒有讓人感覺到人煙的熱鬧,隻有靜默的夜色中籠罩上來的黑黢沉鬱。
這也正是人最應該感覺到困倦的時候。
一個經典的該當出事的時間。
按照原本定好的一半人巡夜一半人入睡確保安全的安排,劉獨峰正打算和戚大寨主這位囚徒一道返回船艙之中,卻忽然在此時看到一道青色鬼火從江上掠過。
鬼火好像還距離這船有些距離,一片灰袍卻已經貼著水麵掠上了船。
灰袍之上還蓋著一道奇怪的綠紗,這雙色糾纏中讓人根本看不出這掠上船來的人本尊何在。
一看到這東西,戚少商下意識地就將手邊照明的火燭朝著那綠紗掃了過去。
按照他的理解,綠紗也好灰袍也罷,反正都不過是塊布,火燒起來這布中之人怎麽也該顯出原形了。、
他卻怎麽也沒想到,在火燭濺落到這綠紗之上的時候,一朵朵幽綠色的鬼火都在布上自行點燃了。
而這塊鬼火青紗在下一刻徑直朝著戚少商的頭頂籠罩了下來。
九幽神君!還真來了!
戚尋原本都坐在扶欄上有點處在半夢半醒的狀態了,現在因為這火光一亮又忽然打起了精神。
距離戚少商更近的劉獨峰想都不想地做出了一個舉動。
不是拔劍迎擊這綠紗,而是一指點開了壓製戚少商內力的穴道。
他這個取舍實在果斷,在跟戚少商之前的交談中他早確定了對方的性情,所以他也清楚地知道,在這種時候放開他,他絕不會選擇逃走,而隻會先親自迎戰這個對手。
而放開戚少商確實是眼前最好的決定。
是落到這些人的手裏還是繼續留在船上,戚少商並不會做不出一個合適的判斷,要知道船上可還有手握平亂玦的無情,若是戚少商不想跟著劉獨峰回京,他也完全可以投向神侯府。
一個會動會反擊的戚少商,總是要比一個木樁難抓的!
也正在劉獨峰伸手向劍匣的時候,一個“水鬼”忽然從江水之中竄出,正攻向了劉獨峰。
在他手中倒刺橫生的武器,不是九幽神君的陰陽三才奪又是何物?
而隨著這特殊武器而來的還有一道掌風,用的正是隔空震山掌的掌力。
那是九幽神君的大弟子狐震碑!
戚少商果斷在劉獨峰出手解開他製約的第一時間拔出了青龍劍。
失去一臂並不影響他以一元神功駕馭青龍劍,卷挾著鋒銳的劍勢朝著那古怪的綠紗斬去。
孫青霞是直劍,戚少商的劍和他其實也是有些相似的。
人劍合一的“一意孤行”劍招接出了這“一飛衝天”的揚劍而起。
這青龍劍劍上清光並未因為這多日的禁錮而有什麽衰減,反而加劇了這一招“一往無前”之中的突進之態。
若是換個對手,甚至等不及這劍勢用出“一落千丈”這一招下沉壓製的一劍,就已經被一劈分作兩半了。
然而那青紗卻伴隨著一股子讓人覺得眼暈的怪異香味,遊走靈活得一度分開又合攏,正閃過了戚少商的劍鋒。
這玩意實在行動詭譎,忽而貼地急掠,又驟然騰空而起,眼看著又要往戚尋和無情所在的方向而來。
“公子當心!”
無情身邊的金劍童子正在此時手中捧著個茶盅,從後方的環廊走來,像是要走過來給公子遞茶。
在看到甲板上驟然出現的危險之時,毫不猶豫地將茶盅往一邊一拋。
茶盅落入了水中,而金劍則拔腿衝來,一副要衝過來擋在自家公子前麵的樣子。
戚尋眼皮一跳。
那青紗不是問題。
它在作勢撲來的半道上又已經重新轉向了戚少商的方向,明擺著就從未變過目標,更不在乎有沒有其他人幹擾它的行動。
有問題的是金劍。
那依然是個衝過來的小童不錯,卻實打實是個紅名。
無情貢獻出的紅名監控雷達,在此時起到了奇效。
九幽老怪和他教出來的小徒弟泡泡都有一手易容縮骨的奇功,尤其是九幽老怪本人,更
是從未被人看到過他的真麵目。
現在一對比和戚少商交手的那一團綠紗,以及這位撲過來的紅名金劍,按照血條的長度都可以判斷出來到底哪一個才是九幽神君本人。
不愧是個陰招頻出的老毒物!
戚尋一撐扶欄,從二層跳了下來,袖中長綾更是搶先一步掃出,正打向了金劍的方向。
“住手!”無情連忙出聲喝止。
戚尋的動作可沒有絲毫停頓的意思。
以她這種攻勢,若是在她麵前的是真正的小童金劍,絕無可能接得下這一招,若沒有孫青霞這種在她手中應招的本事,隻怕當場就要送命在此地。
無情一翻輪椅的扶手,三道銀光從暗器藏匿的卡槽中發了出來,正是打向了她的後心和前路的方向,意圖逼迫她停手。
戚尋明利的眸光始終沒有露出任何的遲疑。
雖然和無情之間隻有這半日的交談,但她並不相信無情是會在這種情況下貿然對她下死手的性格,也並不相信無情會認不出,此刻出現在他麵前的這個金劍,到底是一個真品還是個贗品。
大捕頭,不要辜負她的信任……
戚尋權當身後的風聲並不存在,心神全然化入百丈含光綾之中的劍氣,血蹤萬裏的絕豔劍光直指由九幽神君扮演的金劍而去。
他臉上佯裝出的無措,在那三道銀光忽然在距離戚尋後背不過寸許之處,突然回環而去的時候,轉為了不可置信。
戚尋的劍光已到麵前,並未遭到任何的阻擋。
天羽奇劍中的血蹤萬裏,以戚尋如今的內力施展起來,即便是九幽神君也不敢完全不做抵抗地接招。
然而正在他抬起了手中的劍迎擊的瞬間,另外有幾道微光擦著他的衣袖衣領鑽了進去。
無形無色,無聲無臭。
正是無情的順逆神針!
九幽神君的空劫神功的掌風和劍勢的縫隙裏,也隻有順逆神針有這樣的機會鑽進去。
完全可以稱得上是九幽神君的天克暗器。
若是他在防備無情出手的情況下,或許還不會有這樣輕易被得手的一幕。
可偏偏他此時扮演成了金劍的樣子,也當真被無情一開始的舉動所幹擾,誤以為他會為了小童出頭,而對隊友發出攻擊。
順逆神針入體即往頭顱和心髒的方向遊走,饒是以九幽神君的內功鎮壓也難免有種力不從心之感。
而戚尋的劍招更是完全沒給他一點分神的機會。
掌勢和劍招這兩種本不該分心兩用的招式,在她手中卻無疑融會貫通得格外順遂,禪宗正統的天佛降魔掌與魔性極深的血蹤萬裏,讓九幽神君有種同時遇上了兩個不簡單對手的錯覺。
更讓他覺得這個姑娘不好應付的是這一式血蹤萬裏,在跟他手中劍相撞的時候,忽然化作了一層層震**的層疊累加之力。
“公子,有人搶了我的……”
金劍衝出船艙,看見的正是那個易容成他樣子的家夥,被浩**又詭譎的劍勢所製,眼中閃過了一片碧芒。
在驟然熾烈的眸光異變中,他身上的縮骨功也忽然難以保持原本的狀態,化作了一團黑霧。
但在他化入黑霧青紗,以眾人熟知的九幽神君外表出現在人前之前,那張易容過成小童的臉先過渡到了一張醜陋畸形的臉孔,才徹底藏匿起來。
那就是九幽神君的真麵目!
金劍原本是被九幽神君門下的龍涉虛給劫持住的,又被九幽神君拿走了他的衣物和佩劍。
好在方應看聽到了動靜,忽然破窗而入,血河劍指向了龍涉虛,才讓他有了逃脫的機會。
他生怕九幽借助他的東西對公子不利,這才猛衝過來,卻發現他好像並沒有必要這麽憂心?
他話說到了一半就發覺,何止是那位戚姑娘果斷地攻向了那個假貨,就連他家公子也在順逆神針得手的下一刻,以從天/衣居士那裏學來的破氣神功,攻向了九幽神君。
這兩人分明打得相當默契,更沒讓九幽神君占到一點便宜!
戚尋也總算見到了無情這無法用腿發力,也無法在經脈之中積蓄內力的情況下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諸葛神侯的師兄,自在門的天/衣居士,同樣有這種無法修煉內功的情況,但對方在陣法上的高深造詣外加上破氣神功的領悟,完全彌補了這一部分的攻擊力。
無情則是在此基礎上將其化為了對暗器的掌控,那一片粼粼銀光在他提氣斜掠而來的時候,正打向了九幽神君的命門要穴。
隻不過九幽神君中招是不錯,卻顯然並沒有這樣容易落入下風。
青紗裹纏著黑霧,就仿佛是他樹起在周遭的一層特殊防禦。
換一種或許更加生動的比喻,有一點像是雷卷那甚至可以阻擋住九天十地十九神針的毛裘。
無情的暗器打入其中,並沒有發出任何的響動,就仿佛是打入了一團棉花之中。
戚尋以左右手雙綾發出的劍招前卻忽然出現
了一青一紅的兩道殘影。
那正是九幽神君的兩條袖子。
這兩道功能特殊的袖子,青袖子如同流雲卷拂,紅袖子如同長蛇攀咬,在明明上一刻才被打入經脈的順逆神針給坑了一把的時候,依然發出了驚人的攻勢。
雖然他這算不得是左右手互搏的招數,但他雙袖發招的吊詭強橫卻自有一種特殊的平衡。
戚尋的長綾中裹挾的是劍招與太極勁。
九幽神君的青紅雙袖中正是他的空劫神功。
空劫神功的“遇強則強,遇抗更厲”對上太極的四兩撥千斤和以弱勝強,還真在一瞬間陷入了僵持的局麵。
打破平衡的是那團黑霧中,忽然在此時發出的一種奇怪的笑聲。
戚尋一向習慣在戰鬥中關注著的deubff欄,在笑聲傳來的同時,她赫然發覺那裏忽然多出了一個蠱惑標記。
她的動作分明並沒有任何的改變,更沒有在出招的時候收起力道。
但九幽神君猝爾增加了一股巨力在青紅雙袖之上的時候,她卻仿佛動作慢了半拍一般,並未來得及及時用合適的方式將其化解。
這還並不是一種尋常的力道。
他傳授給了弟子的落鳳掌和臥龍爪的功夫,他自己練習得還要更好得多,此刻正化入了這青紅雙袖之中。
這種前者依靠著奪取女子元陰,後者奪取童子元陽修煉而成的掌力,大概也就隻有九幽神君這種玩意會毫不在意地練習。
戚尋先被他的奪魄回音所幹擾,又被這一並發作的落鳳掌和臥龍爪功夫的氣勁所反震,隻這一瞬間的難以防備之中,這一團青紗黑霧便從百丈含光綾的綾光縫隙之中掠出,將她狠狠地撞了出去。
撞向的正是先前他易容成金劍的時候,將手中茶盅拋向的方向。
現在也將一擊打傷的戚尋打入了水中。
“戚姑娘!”
無情本想伸手撈人,卻因為九幽神君身化黑霧行動如風,此時已經朝著他轉向而來,不得不先退回到那輪椅之上,先做出對九幽的反擊。
他又白袖一掃,以一道推出的清風將金劍先往後送出了一段。
在這樣水準的交手中,金劍絕不能加入戰局,否則隻有死路一條。
--
此地的交手激烈,其他地方也不逞多讓。
方應看將金劍救出後自己對上了龍涉虛。
修煉金鍾罩這種防禦功夫的人,無疑是方應看最為討厭的對手。
龍涉虛的全身上下的經絡大穴,在交手的數十個會合之中,已經被血河神劍來回試探,都不曾發現出任何的破綻。
這種不知道要害在何處的打法,實在是讓人足夠被動。
就像梅超風的丈夫陳玄風,若不是恰好被郭靖以匕首紮在了命門要害之上,隻怕還不會如此輕易身死。
龍涉虛的金鍾罩也是如此。
方應看的麾下有同樣修煉類似金鍾罩功夫的,正是那位練就“十三太保橫練”的何十三,可這種硬門氣功和金鍾罩又不同,十三太保橫練是怕戳刺穴位的,龍涉虛卻不怕!
他更是在發覺方應看雖然攻不破他的防禦,卻也不怕他的拳腳剛硬功夫的時候,幹脆選擇一個飛撲撞了上來,試圖用金鍾罩的氣功將方應看的骨骼震碎。
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對方仿佛絲毫不在意他的這一招無賴打法一般,反而借機竄入了這巨人身形的籠罩之中,在龍涉虛自以為要得手的笑聲中,他的嘴裏忽然被塞入了一條魚。
不,準確的來說是一把刀。
正是劉獨峰在離開毀諾城城下出發的時候交給方應看的那把秋魚刀!
這東西觸碰到就要經絡麻痹,若是戳刺在外邊,對龍涉虛來說不是什麽大事,可入了口卻不一樣,而讓方應看這一舉動誤打誤撞蒙對了的是,龍涉虛的命門還真在口中。
對上硬功的龍涉虛,方應看來了一出劍走偏鋒,對上最喜歡用花招的英綠荷,孫青霞卻顯得要穩紮穩打得多。
九幽神君的九個徒弟中,最為心狠手辣的甚至不是拎著陰陽三才奪,斷人武器四肢,甚至緊跟著就用其中的大化酞醪化屍的狐震碑,而是英綠荷。
龍涉虛這種沒什麽頭腦的更是唯英綠荷馬首是瞻。
“小哥,我聽聞你在江湖上有個**賊的名號,何必這麽正經?”生了張娃娃臉,看起來格外乖巧甜美的英綠荷一邊撥開孫青霞的劍鋒,一邊調侃道。
孫青霞一劍削斷了英綠荷袖中飛出的五彩錦帕,對方這“錦帕迷魂香”的手段,像他這種老江湖又怎麽會全無聽聞。
何況他昨日才敗在戚尋的手中,孫青霞一向狂傲,卻並不是個樂意讓自己在短短兩日內輸掉第二次的性子,便更不想和英綠荷搭話了。
偏偏這位九幽門徒在此時還完全沒察覺到他的不快一般,在此時說出了一句對他來說完全可以稱之為踩中雷區的話。
她說的是:“我聽聞你離開神槍會是因為
你和孫疆的夫人有首尾,那你這可太沒有眼色了,已經嫁了人的哪裏有……”
孫青霞一劍飛縱險些割斷英綠荷的喉嚨。
這綠衣女子折腰翻窗而出,才躲過了這一記殺招。
“不解風情!”她暗罵了一句。
卻因為孫青霞的劍招更快,隻能忙於閃躲,到底沒有了出言調戲的機會。
她又怎麽會知道孫青霞一怒之下離開神槍會,確實是因為有人傳聞他和公孫小娘之間的緋聞不錯,卻是因為絕不願意給跟他之間並無關係的女子惹來麻煩。
與其讓流言發酵,讓公孫小娘麵對孫疆的質疑,還不如他趁早離開圖個大家都舒坦。哪怕離開神槍會要麵對的是孫家的追殺,對孫青霞這種恣意任性的人來說,也實在不能說是什麽問題。
雪色殘影的劍鋒緊追英綠荷而去,但她那張臉上並不見多少慌亂。
說錯了話就說錯了話,在船艙之外月光籠罩之下,可要比船艙之中對她來說有利得多。
九幽神君的每一位徒弟幾乎都有這個當師父的賞賜的特殊武器,英綠荷的花招才不隻是那迷魂香而已,真正的殺手鐧是她嵌在身上的兩麵姹女攝陽鏡。
這兩麵鏡子和劉獨峰捕神六寶之中的軒轅昊天鏡正好是一正一邪的對立麵。
英綠荷點地躍起,掠過孫青霞的直劍攻勢,鏡光忽然匯聚月光而出,正是一道如電如風的幽光!
“個個都動真格了……”鐵蒺藜被反照出的鏡光晃了晃眼睛,嘀咕了句。
他在九幽神君的幾個弟子中存在感最低,此刻被分派到的任務也最簡單。
在他看來這也實在是個讓他沒什麽用武之地的任務——搜索船上的漏網之魚殺掉,再去找找他們帶上船的物品中有沒有他們前來尋找的那個東西。
鐵蒺藜可不覺得被分到這個任務會遇到什麽棘手的對手。
要知道現在甲板上的打鬥已經如此激烈,但凡是有點本事的都已經過去了,若是當真還有剩下的,也隻有可能是什麽老弱殘兵,他要出手對付絕對是綽綽有餘。
鐵蒺藜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委屈,他的這些個同門個個都壓他一頭,讓他現在隻憑借著丟鐵蒺藜的功夫,混出了這個名字。
可他一直覺得這個名字很不夠氣派,他更想要叫丁甲神鏢鐵蒺藜,把他近來新掌握純熟的另一種暗器也給加上去,可偏偏從來就沒給他一個正式出手的機會。
正在此時,他看到自己的前方無聲無息地多出了個人影。
從外邊斜照進來的一點月光銀輝,照亮了這個人影雪色的頭發。
“還真是個老大爺!”鐵蒺藜罵罵咧咧地出聲。
他果然就隻有個當掃尾的地位,然而正在此時他忽然發現,這頭雪白頭發的並不是個老人,而是個看起來樣貌年輕的青年。
隻不過是做出了一副手攏在衣袖之中的老大爺做派,這才讓他產生了誤解。
鐵蒺藜精神一振,他的稱號能不能趁此機會得到個刷新就看這一遭了。
他卻忽然在此時聽到對方出聲問道:“你看今夜月色如何?”
今夜自然是個好天氣,好月色,合該是他成名的時候。他卻忽然發覺自己麵前泛白的月光中混雜了一抹血色。
不對……是他眼前看什麽都有一層血光。
在他對麵那個俊秀青年的唇角噙著一縷溫和的笑容,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簾,赫然摸到了一把飛鏢。
這飛鏢的形狀實在是太手熟了,鐵蒺藜練丁甲神鏢正等著鏢出奪命,但為何這東西現在會跑到了他的腦門上……
更可怕的是他甚至沒有感覺到一點痛覺,就仿佛那本就是長在他身上的一般。
他若現在還覺得溫絲卷是個尋常老大爺那才是個白癡的想法。
可他現在已經無暇去想這麽多了,他的頭腦隨著眼前血色更重而混沌了起來,直到徹底失去了知覺仰天倒了下去。
溫絲卷慢條斯理地將人拖了起來,從一旁丟了出去。
他的內功其實不低。
幼年時期別人在他父親的靈堂上搶奪山字經,他卻陷入了對溫蛇遺作的三幅畫中山字經內功真諦的領悟,
但他這人向來是能用毒解決的事情就不用自己的手,頂多就是現在考慮到這船畢竟是他自己的,沒有這麽留下這玩意汙染船艙的道理,將人輕鬆地拋出了船。
鐵蒺藜的屍體發出了一聲落水的聲響。
幾乎在同時,從船的另一頭也發出了兩聲這樣的動靜。
一前一後相差的時間並不多。
九幽神君毫不懷疑自己那一擊將戚尋打入水中的殺傷力。
落鳳掌和臥龍爪的陰毒內功,並不隻是剛剛得手那一刻的凶戾,更有陰毒內勁的毒入五髒,絕無可能再對他造成什麽幹擾。
可偏偏戚尋不僅有補血大紅的快速拉回狀態,還有切換神照經內功清洗debuff的騷操作。
九幽神君化作的那一團青綠色身影直衝無
情而來。
輪椅不若紅顏魔轎一般藏匿的暗器多,但這把由諸葛神侯送給他的名為“燕窩”的輪椅之上,猝然射出的一排追魂釘依然劃出了一道道異常吊詭的弧度,直擊九幽而去。
青紗幽影將這數枚追魂釘盡數包裹在了其中,伴隨著一股可怕的屍臭味,他已然又是搶身而上,化作一道鋪天蓋地的青色羅網,朝著無情籠罩了過來。
容色清絕的青年冷然抬眸,忽然自口中吐出了一枚飛梭。
破氣神功的助力下,即便是九幽神君這樣的人也不敢硬接這一道飛梭,何況他已先一步為順逆神針所傷。
在這種心神集中於烏金梭的襲擊之下,九幽神君根本沒來得及防備從水中忽然卷起的一道水流。
水流衝開了他身上縈繞著的黑霧,緊隨水流而來的百丈含光綾一把纏住了他的腿,硬生生將他後拽了下去。
準確的來說,拽住他的何止是那特殊的武器,還有戚尋以天水神功操縱的水流。
九幽神君的落水,同在甲板上的泡泡和狐震碑都看愣了。
雖說他們這位師父的水性絕佳,算起來就算掉入水中應當也出不了什麽大問題,可他自己憑借著水性潛入船上,和被人拽下去完全是兩回事!
但現在可不是能讓他們愣神的時候。
狐震碑先前還能憑借著春秋筆沒被劉獨峰帶在手邊,因為手握陰陽三才奪而暫時招架得住劉獨峰的劍勢,可當劉獨峰意識到被九幽的小徒弟給耍了,連個正主都還沒交上手,而生出了一種怒氣的時候,兩人之間的實力差距便變得尤其明顯。
此刻紅花劍還在劍匣之中,便絕無留情之意!
狐震碑分神的稍縱即逝戰機之中,劉獨峰毫不猶豫地將手中的碧苔劍抬手甩出。
這淩空一劍將狐震碑幹脆利落地釘飛了出去,貫穿胸膛紮在了後方的船板之上,讓剛料理了鐵蒺藜從船後走出的溫絲卷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這釘人的狠招是挺有頂尖劍客的風采,但是這個搞破壞的……
算了,對付九幽老賊要緊。
也正在劉獨峰擊殺狐震碑的同一時間,已然適應了重新恢複內力的狀態,有青龍劍在手的戚少商終於抓住了這青紗遲滯的一瞬,一劍“金風切”劈開了遮掩對方真麵目的青紗,從紗中滾出了個身形嬌小的小姑娘。
師父被人拽入水中,大師兄被殺,他們九幽門下的行事宗旨一向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此刻也不例外!
她得先跑路再說。
何況正在此時她聽到了一聲來自英綠荷的慘叫,隻怕仗著有姹女攝陽鏡也被人給了結了。
更讓她覺得驚懼莫名的是,她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個練的金鍾罩的師兄居然也被人跟拖死狗一樣拖了上來。
泡泡根本來不及用上自己最拿手的泡泡暗器,拔腿就想跳水跑路,卻忽然發覺自己卷著的青紗上屍居餘氣無心香的特殊毒氣,居然讓她這個吞服了解藥的人出現了中毒的跡象。
她腳下一頓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劉大人,我勸你還是不要直接飛劍亂釘,”下毒下得神不知鬼不覺的溫絲卷慢條斯理地開口,“萬一把船給紮穿了你自己來修。”
他環視了一圈甲板,忽然臉色一變,“戚姑娘在何處?”
無情臉色難看地指了指水中。
若是船上的交手他並不覺得自己雙腿殘廢是個什麽負累,可水中便當真是他的盲區,他也從未有過像是此刻一般覺得力不從心的時候。
若是因為打不過的輸便也罷了,隻能眼看著對方交手卻幫不上忙……
“劉大人,您對九幽老賊一向了解,請……”
無情話還未說完,戚尋拽著九幽神君入水的位置忽然炸起了一排驚人的水浪。
溫絲卷的這艘大船已經算是一艘足夠結實的商船,都在此時船身搖晃幾乎被橫推出去,他一把握住了欄杆,正看見這水浪排空之下,一道宛如魔魅的漩渦正在一點點擴散開範圍。
淒迷的夜色中根本看不清這漩渦的範圍,隻能隱約看到一片青紅交織的幽光與一道月白的綾光有一瞬浮現出水麵,互相扭結交織在一起,又猝然沉沒入深處。
明明隻有這三色的光閃動,卻無端讓船上的眾人本能地感覺到一種危險。
“這隻怕並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戰鬥,若是我方才沒看錯的話,九幽老賊是中了招的?”劉獨峰問道。
無情無聲地點了點頭。
順逆神針是他的招牌暗器,哪怕是九幽神君想要憑借著深厚的內力要將其逼出,都還需要一點時間,更別說是被拽入水中的環境下。
水浪倒湧而上,翻卷化為漩渦的非自然場麵之中,那僅有單色的藍光分明要比青紅雙色更占上風。
這一派場麵在劉獨峰看來,也正是能在碎雲淵之上製造出這樣場麵的人做出的,而不是九幽老賊。
不會是九幽。
但為了保證這個判斷並未出錯,他還是朝著方應看問了句,“神通侯怎麽看?
”
方應看又沒比劉獨峰多認識戚尋多久,他也隻能回道:“戚姑娘是來找九幽討債追還東西的,應該比我們想象的有把握。”
戚尋倒並沒那麽輕鬆。
在裹挾著這青紅雙袖的九幽神君陷入水中這個交戰場所的時候,她不合時宜地想到了點混天綾攪動海水的場麵,現在還是四條“混天綾”。
但這種奇怪的腦補顯然不能在她的腦海中停留多少時間,九幽神君不像是歐陽鋒這個旱鴨子,水中的環境對他來說沒有不利到失去抗衡的地步。
可戚尋也已經不是彼時對上歐陽鋒時候的本事!
被衝淡掉身上的黑霧遮掩,九幽神君氣急敗壞地朝著戚尋襲來,試圖借著先前打出的傷勢乘勝追擊,卻發覺戚尋絕無一點被打傷的樣子。
更讓他覺得自己不是那個趁著夜色而來的江上捕獵者,反而隻是個被人算計的獵物的是,他眼看著戚尋袖中長綾直出,水波像是盡數聽憑她的指揮一般,在長綾前端的引導下分開,又匯聚成了一路緊隨其後的浪潮壓迫而來。
事實上那依然是一道劍招。
水中天河倒懸,飛瀉而下是一種何等的場麵,若非月色被重重水波所阻擋,本該更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但並不減弱的是其中的殺傷力。
戚尋何止占便宜的是天水神功操縱的水勢,還有周遭江水奔流之中對九幽神君各種迷惑人心功法的削弱。
他的鬼火不能在水波之下發作,他的身幻光影不能在水中自如施展,他的奪魄回音也更不適合在此時開口。
原本被劉獨峰警戒的水性絕佳,現在恰恰都成了九幽神君的劣勢。
他從未遇上過一個這樣的對手。
哪怕隔著晦暗的江水,他都能感覺到戚尋此刻孤注一擲的殺意。
這更不是一個缺少實戰經驗的對手。
她先前可以趁著無情發出烏金梭的第一時間,果斷把握住機會將他拉入自己的“領域”之中,現在也可以把握住機會完成這個優勢在我的絕殺。
九幽神君不能體會到戚尋此刻遊刃有餘的狀態。
天水神功的第六層境界的大門,已經在此刻不殺九幽神君、死得便會是她的危機中朝著她緩緩開啟。
流動的水波更是化作了她的無數雙眼睛,時刻監控著對手的一舉一動。
在一方的氣勢不斷上漲,而另一方被激起的驚濤所製壓住破水而出的行動中,戚尋敏銳地留意到,順逆神針遊走而上,正朝著九幽神君要害竄動,在他的臉上閃過了一縷微不可見的異樣。
正是此刻!
百丈含光綾的一半圈起的水域中,另一半宛如彎弓射日一般的決絕彈射而出,直指九幽神君的咽喉。
而戚尋忽而身若遊魚一般掠出,在九幽神君的視線中,看到她的手中不知道何時多出了一杆鐵笛。
招架著劍招已經在她不斷攀升的劍氣中,成了一種格外艱難的事情,他唯恐對方的鐵笛中會彈出一把尖刀朝他紮來,倉促地便做出了一道袍袖揚起的防守。
卻萬沒想到,這鐵笛之中藏著的可不是一把尖刀,而是九天十地十九神針。
正在劍氣紛然製造的進攻機會中,這驟然炸開的暗器銀芒,為水波又一次助力更多了一層決然的爆發力,完全無視了他的抵抗穿透了他的頭顱。
九幽神君眼中的光芒暗淡了下去。
戚尋長舒了一口氣。
【係統】【天水神功等級提升,當前等級lv6,具體實裝效果請到秘籍頁麵查看。】
【係統】【您已擊殺九幽神君,獲得神水宮基礎聲望+10000,江湖聲望+800】
【係統】【獲得掉落空劫神功(可學習),竹籬九限陣陣法圖譜(可學習),土遁術(可學習),金鍾罩(可學習),摩雲攝魂(可學習),身幻光影(可學習),奪魄回音(可學習),勾魂鬼火(可學習),易容縮骨之法(可學習),陰陽三才奪製作圖紙(可學習),姹女攝陽鏡製作圖紙(可學習),九幽神君毒經手冊(可學習)……押不盧(特殊掉落),三十三天九十九極樂神冰(特殊掉落),九幽神君的屍體*1(此物品太過破爛,係統不收)】
【係統】【判定入夢副本九幽神君身亡後續作用……】
【係統】【判定成功,神水宮影響力+100】
臥槽……
戚尋差點忘記自己此刻身在水中而不是在岸上,差點被這一連串的掉落給砸了個懵圈。
一對比之前幹掉顧惜朝這些個明明還能算有名有姓的家夥的掉落,那些人哪裏能叫有名有姓,根本就是小嘍囉!
果然就像她之前分析的那樣,要殺就得殺這些個大戶。
但這種大戶實在不容易宰啊。
首先得是九幽老怪這種確實不當個人的,練功過程中犧牲了多少人命,實在已經數不清,還替傅宗書此人清除了不少正義之士的仇敵,這種人戚尋殺起來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再便
是殺不殺得成的問題了。
九幽老怪和她之間的實力確實還是有一點差距的,若非無情的順逆神針成功打入,造成了他的實力削減,又是放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戚尋並不覺得現在的自己就有叫板九幽這一檔次的高手的本事。
好在,好在九幽神君倒是確實當得起這種“神君”稱號的自吹自擂。
若是能將他的掉落完全消化掉,戚尋毫不懷疑她隻怕真的能有和元十三限對峙的本事。
像是係統都不能提供碎片收集的空劫神功,這種遇強則強的屬性遇到元十三限這種內功持續力和複原力極高的人物,絕對能夠起到奇效。
易容縮骨之法的秘籍正好彌補了戚尋在這方麵的短缺,哪怕九幽神君的易容術和王憐花這種又確實不是一個路數,其實還是存在不少漏洞,但配上縮骨功對戚尋來說已經夠用了。
摩雲攝魂、奪魄回音和勾魂鬼火這一套組合拳,作為戰鬥的幹擾技能或者說是打斷技能,怎麽看都要比隻能作用於石觀音的石林洞府勢力的那個特殊稱號要好用得多。
而被戚尋扣鍋成是從神水宮中偷盜而來的押不盧之毒,配合上九幽老怪的三十三天九十九極樂玄冰,從手掌心打入,正是將人化作自己操縱傀儡的東西。
比之戚尋此前想從老字號獲得的唯命是從和一支毒鏽的毒,其實也並沒有差到哪裏去了。
至於這東西到底能不能做個代替,或許很快就會有答案了。
戚尋朝著水麵浮了上去。
星月皎潔,江流和緩。
船上的戰鬥已經結束,現在幾人都很默契地望向了先前漩渦所在,現在已然漸漸平息的位置,等待著最後分出勝負的結果。
一個黑影先一步被拋上了甲板,幾人在看清此人長相的時候不由鬆了一口氣。
那正是先前就暴露出了長相的九幽神君。
這個矮小而醜陋的麵容現在整個都更加皺縮了起來,也顯得越發不好看。
“我說,你們是真覺得九幽老怪比我好看是嗎?”從船舷一側一道聲音響了起來。
眾人循聲望去,正看到一隻手搭上了甲板。
戚尋從水中冒出了頭。
雖然說這年頭沒什麽美人魚的說法,可當她從生死劫難中掙脫,從浪潮水流之中浮現,又正有月色鋪展在她的臉上的時候,這種被月光模糊掉麵容上的紋路,隻剩下了一張純粹明淨的臉的時候,確實有種驚人的美麗。
而如果說其他人是驚豔,那溫絲卷便是震驚了。
在戚尋的領口邊上,或許是因為打鬥中的動作,或許是因為水流的衝擊,原本掛在她衣領之內的玉墜現在掛在了外頭,正在月光的映照下閃爍著一點星芒。
溫絲卷從未覺得自己的眼力有這麽好過。
這枚玉墜出自溫家原本老字號嫡係子弟都有一枚,可唯獨溫蛇不一樣,他要來了兩枚同樣的玉墜,各自在其中藏了另一個字。
溫絲卷並不在意後母將自己的名字改成溫絲卷正是因為,父親給他的那枚玉墜中雕刻的字樣是卷而不是詩,但小妹的名字隻有一個字,所以也便不必糾結刻哪個字。
而現在借著光,他分明清楚地看見戚尋脖頸上的那枚玉墜之上——
正是一個“尋”字!
他還沒來得及繼續看下去,忽然看到戚尋又有了動作,她朝著距離她最近的方應看伸出了一隻手來,“喂,拉我一把。”
方應看可不覺得這個動作有什麽問題。
對一個勝利者來說再怎麽隆重的待遇都不為過,何況她能殺得了九幽老賊,也就意味著他協助她討還師門失竊之物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這如何不能算是他們之間的交情更上一層樓?
京城風雲之中,米公公畢竟長居大內,很多時候也並不那麽方便替他出手,所以隻要這張王牌不是打算馬上離開京城,他方應看這一次就是一筆血賺的買賣。
而一張王牌若是還看起來賞心悅目,對他來說就更好了。
水珠還在順著她鬢邊的兩縷白發往下淌,方應看毫無防備地朝著她伸出了手,戚尋笑了笑將手搭了上去。
然而正在此時,無情眼尖地看到在戚尋的手心裏閃過了一道幽藍色的光。
“等等!”
他話說晚了。
從戚尋牢牢握住方應看的手心,押不盧的劇毒混合著極樂玄冰這個載體,蠻橫地滲入了這位神通侯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