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水母陰姬不能跨著世界給邀月宮主發來傳信, 表示自家徒弟雖然很能折騰出一點事情來,但從未讓她這個當師父的覺得有什麽頭疼之處。
除了讓她的師姐妹被迫好好習武以免掉隊,出門可能被問你們是不是也能在沙漠裏卷起水龍卷什麽的之外, 總的來說隻有神水宮美名遠揚,沒有被仇家找上門的情況。
再者說來,戚尋一般來說還是很有數的,頂多就是同時惹上了無爭山莊和石林洞府, 還讓一方去找另一方的麻煩去了,並沒讓他們同時來犯神水宮。
邀月所遇到的這種同時招惹四方勢力的情況, 就連水母陰姬都沒有這個殊榮體會一把。
現在在戚尋助戰麵板上的水母陰姬三頭身Q版, 正美滋滋地坐在海島標誌上, 跟日後娘娘秀徒弟呢。
當然邀月也不覺得這是個什麽殊榮就是了。
如果現在係統能具現化這個提示的話, 戚尋覺得大概率會是——
【係統】【移花宮大宮主邀月對您發出了死亡視線,造成了0點傷害。】
不錯,是0點傷害。
戚尋本來就是有意為之,又怎麽會在乎邀月現在是怎麽想的。
她從對方手中獲取的明玉功傳功功力拿捏著分寸,給邀月製造的麻煩也完全是卡著她的底線來的。
這四方勢力對別人來說或許麻煩, 對邀月來說卻未必。
首先第一方勢力惡人穀就算不得麻煩。
軒轅三光是十大惡人中並不居住在惡人穀中的一位,雖然不像是歐陽丁歐陽當兩兄弟一樣跟屠嬌嬌杜殺等人有仇,卻也算不得親近。
縱然邀月又不像是戚尋,最近才往惡人穀走了一趟, 知道這些人竟然怕燕南天怕到了這個地步, 已經跑了個沒影, 大抵也並不會怕這些人。
他們這會兒更是忙著去找自己曾經寄存在外的寶藏, 準備等一拿到手就隱姓埋名當富貴閑人去。
第二方勢力江南大俠江別鶴和他的狐朋狗友們更算不得麻煩。
戚尋雖然沒親眼見到, 卻也是看到係統截取的近聊頻道裏, 江別鶴此人到底是如何對邀月充當一個合格狗腿子, 隻為了求一道保命護身符的。
這人的毒辣都是對著比他本事小的人,可不是對著強者。
第三方的魏無牙倒確實是個人物。
但一來魏無牙和邀月之間遲早起衝突。
魏無牙從未放棄過對邀月和憐星的渴求,甚至在培養養女蘇櫻的時候,也極力讓她的氣質和移花宮兩位宮主貼近,這些年間對無牙門下的病態培養與他本人機關術的提升,都是為了得到她們二人。
二來魏無牙本就是戚尋這個副本的boss,也是促成邀月這死生之間頓悟的其中一個誘因,得罪就得罪了,也正好招來這個工具人。
至於最後一方白山君和白夫人——
邀月和戚尋可沒一個將他們當做一方勢力。
戚尋是這樣分析的,邀月也大差不離。
在理清楚戚尋昨天一番來回奔波,大動幹戈地為了讓“貓”捉老鼠,實際上都惹上了誰的注意後,邀月當即做出了決斷。
她是個很不懂如何討人喜歡的性格,但在如何與戚尋打好關係上,卻因為她獨特的腦回路,跟戚尋達成了某種共識。
比如說現在,她便問道:“你還想養第二隻貓嗎?”
十二星相之中的司晨(雞)與黑麵(豬)在二十年前死於她們姐妹二人手裏了,也不差再多兩個!
邀月不會看不出來戚尋對這隻新得的大白老虎雖然揍了不少拳頭,實際上可對它沒有那麽壞,甚至動用了那種特殊的內功為其治傷。
她隱約記得白山君手底下的白老虎雖然不少,但能被稱得上是神駿的卻隻有兩頭。
其中一頭已經被戚尋拐帶走了。
若非是如此通人性,大約不至於真能這麽快學出貓叫來。
那麽何不將還在白山君手下的另外一頭弄來?
若是殺兩個十二星相,送兩頭老虎能進一步拉攏和戚尋之間的關係,邀月反正是覺得很劃算的。
這就是邀月的離譜想法。
戚尋卻覺得可以多來點,這麽上道的工具人和肥羊實在是不多了。
邀月甚至還將這兩位的罪狀都給列上了,就為了這搶貓行動合乎道義。
白山君和白夫人可絕不會想到,不過是因為一頭大貓他們居然會遭到這樣的滅頂之災。
十二星相名貫江湖之時,要他們看來其實還不如現在自在。
頂頭的魏無牙如今銷聲匿跡。
這位最有控製欲卻不愛給下屬好處的老大,確實是讓他們一度得以托庇在他的名聲之下為惡,卻不至於遭到什麽人的報複,可也在同時讓他們不得不仰人鼻息過活。
白山君名號是虎,性格更像是虎,雖有狡詐之性,但更多的還是不肯屈居於人下的狂傲。
如今沒了魏無牙的桎梏,白山君也就更快活了。
三湘一帶的盟主鐵無雙名義上是個什麽任俠之士,卻在白山君看來是個實打實的軟柿子。
眼看著他和自家夫人占山為王,甚至掠奪些過往的營生,還不是隻敢讓雙獅鏢局的人行事小心著點,也沒見他打上門來。
更讓白山君看不起鐵無雙的是,他給女兒招了李大嘴這麽個夫婿,卻讓女兒被女婿給吃了,女婿遁逃進了惡人穀,兩個外孫女又不知所蹤。
家事如此,隻怕這三湘武林之事他也就更加沒有多餘的心力來管。
現在更妙,縱然有那什麽江南大俠在此地,但三湘盟主畏罪自盡總歸是個不爭的事實。
白山君自己是個麵目忠厚實則狡猾的性子,看同類看得最準,怎麽會看不出江別鶴是個什麽做派的人物,這樣的人要在三湘刷一波聲望,甚至趁機在此地占據一方領地,對他來說可沒有一點壞處。
隻是這種好心情裏出現了一點讓他覺得不痛快的事情,他養的最好的兩隻老虎中的其中一隻不見了。
更讓他覺得煩躁的是,這些手底下的人畏懼於他的懲罰,明明是半夜丟的那隻白老虎,卻愣是等到了白天才稟報上來。
這都過了四五個時辰了,若是那個搶奪白虎的人早已經帶著它遠走高飛了,他這兩年間好吃好喝地養著這畜生的花銷豈不是都白費了!
“沒了這一隻,大不了再去搜羅一隻品相更好的。”白夫人撫摸著另一隻白老虎油光水亮的毛皮,抬眸回道,“不過這件事是該讓人長點教訓的,這次是偷一隻老虎搶一隻畜生的事情,若是下次來搶的是我可怎麽是好。”
“……那這人十之八/九是又被你的伎倆給騙了。”白山君可不覺得自己的夫人是什麽省油的燈,一聽這話便吐槽道。
白夫人馬亦雲看起來柔弱而風情,卻實打實是個帶毒的美人。
若隻是帶毒便也罷了,這還是個極其喜歡自虐的美人。
比如說此刻在她的脖頸上就栓係著一根鐵鏈,一直連接到牆上,她也並不是坐在軟塌上的,而是坐在稻草鋪成的墊子上,整個簡陋的室內簡直就像是個豬圈而不是個人住的地方,隻在邊角擱著個水槽而已,在這個席地而坐的美貌婦人的身上甚至還有不少的傷痕。
誰若看了這樣的畫麵都隻會覺得她遇人不淑,是白山君欺辱於她,卻隻有白山君知道——
她就是好這一口而已。
當然若是戚尋看到的話,大概率會感慨一下應該將她和宮九送去打個擂台的,還說不準這兩人是誰惡心到誰。
白山君本沒覺得今日除了丟老虎之外有什麽別的問題,然而他話音剛落,便聽到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正是朝著他們的方向來的。
他擰著眉頭朝著門口看去,不過多久就看到一個手下氣喘籲籲地衝了過來,“慌慌張張的像什麽樣子!老虎找到了?”
“不,不是……是有人打上山來了。”這人仿佛是見到了個鬼一樣,看得白山君煩躁得很。
十二星相的手下有這種膿包實在是讓他覺得很是丟麵子。
他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一把就將這個說話說不清楚地手下給舉了起來。
“有話能不能好好說,這三湘一帶能有什麽人有這種打上來的膽子!鐵無雙死了,他手底下的十八弟子沒一個成材的,史揚天又不上岸,還有誰能跑來找茬?怎麽,是來人趕了一群老鼠把你們的老虎都給啃了?”
他的手下呼吸不暢,哆嗦著回道:“可能是……是移花宮主,有個銅麵人用出了移花接玉。”
白山君的瞳孔一縮,“哪一位?”
他是聽聞過移花宮花無缺來到三湘的消息的,還在此地混出了個勞什子第一高手的名頭,這年頭的年輕後生真是一個比一個不知道收斂。可移花宮少主和移花宮宮主完全是兩個概念!
那兩個女魔頭怎麽會找麻煩找到他的頭上!他甚至連花無缺的麵都還沒有見過!
“有……有兩個人。”
“……”兩個人!
白山君高壯的身子一抖,差點想奪路而逃。
移花宮邀月憐星這兩位給十二星相的心理陰影實在是有點大的,要知道那可是連他們之中當老大的都打不過的人,更何況是他!
他更是下一刻就聽到了一聲鎖鏈解開的響動,白夫人纖手一動,脖頸上的鎖鏈機關就已經解開了,跟他明擺著是差不多的想法。
這白衣如雲的美貌婦人現在哪裏有一星半點被人禁錮住的樣子,就是鎖著自己玩的,大敵當前也不得不解開了。
白夫人是喜歡被人虐待又不是喜歡自殺,聽到移花宮還是兩個人,她不跑才怪。
移花宮的邀月大宮主出了名的鐵石心腸,可不會因為她看起來有什麽受製於白山君的狀態,就放她一條生路。
移花宮顯然也不缺這麽個從十二星相裏投過來的弟子。
“冤家,還不走!”白夫人當機立斷。
她的武功遠不及白山君,還是得靠著對方一道配合才有機會逃命的。
這山君府邸建在傍水的山上,形似廟宇卻氣派不凡,既然對方是衝著他們來的,想必是不會給他們從山後撤離的機會的,隻能硬闖出去。
白夫人自忖她的水性不差,若是讓白山君拖延住一點時間,她想逃命,恐怕移花宮宮主也未必就真能抓住她。
但白山君何其了解他的夫人是個什麽做派,又怎麽會給她這個機會。
他一把攬住了這試圖將他丟出去當擋箭牌的夫人,冷聲道:“若真是邀月和憐星一並到了,你難道還真覺得自己有這個逃命的機會不成?我勸你最好別抱著什麽大難臨頭各自飛的想法,該用你的遊絲針偷襲就好好用。”
“我知道我知道,你大可以放心。”白夫人推著他一道出了門。
居高臨下的視線讓兩人都清楚地看到,前山的守衛營寨甚至沒能來得及放出個信號,就已經徹底了無聲息了,而正有一白一藍的兩道身影,踏足水上也如履平地一般朝著此地而來。
移花宮慣來隻著白衣,那藍衣女子顯然並非移花宮中人,可白山君直覺那或許是個比之移花宮宮主更加可怕的對手。
這兩人輕功實在快得驚人,不過是在他繼續警告自家夫人不要給他拖後腿的當口,那快於白影一步的藍影,已經卷帶著一片水波拍在了岸邊試圖迎敵的山君門下身上。
疾光掣電的掌風之中,這發作的澎湃如潮掌力,即便是白山君最為有本事的下屬,也絕無有可能接得住一擊。
甚至讓人分不清到底拍在身上的是層疊的水浪還是掌風,在風浪潑落到平息,水上還有水珠迸濺未息之時,這岸邊攔路的人中已然沒有了活口。
這些人占山占水為王為禍一方,戚尋可沒必要給他們留什麽情麵。
那些個不如她搶來大貓漂亮的老虎,連帶著馴虎人一並倒下,絲毫也沒影響到戚尋前行的腳步。
在白山君可見的視線中,她已經搶入了林間。
縱然山中大抵不像是水上還能被她掀起水浪撲麵,但白山君可不會看不出來,對方的輕功絕頂,以這乘奔禦風之態,不過數息之間就足以攀到這小山頂上。
那種威勢逼人的掌風,也想必不會因為少了水而減弱絲毫的力道。
好一個可怕的對手!
好在對他而言還是有一個好消息的,有對方先在水上橫掃上岸的一擊,他這位夫人大概是不敢有任何退縮的意思了。
在白夫人的指尖已經扣住了一道幾不可見的遊絲。
但這兩人掠入山林中直奔他們麵前的速度,甚至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快。
白山君覺得自己都還沒聽到什麽風聲腳步聲,也沒聽到他在林中的關卡暗哨的聲響,一道月白長綾已經從林中甩出,如劍光一般橫空掠來。
他想都不想地閃躲後,卻見這道長綾赫然來勢急轉,已經卸去了劍氣,隻是在山間庭院的門廊處打了個轉,活像是為了助力綾緞操縱之人借力而行的工具。
可逸散出的銳利劍氣已經在他的側臉上劃開了一道血痕。
在這樣驚人的威勢中他根本不敢將後背交給對方選擇轉身就跑。
他也自覺自己跑不過對方,所以隻能寄希望於對方或許會因為這打上山來的一路順利而對他們存有什麽輕蔑之心。
若真能如此,他那個裝可憐裝出樂趣的夫人可就有用武之地了。
但他不能將所有希望都寄於此。
在意識到來人已至的時候,他朝著綾帶襲來的方向,揮出了一道剛勁且陰狠的拳風。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那道長綾倏爾收回,又以匪夷所思的方向重新卷出,徑直繞上了那與他一並撲向敵人的白虎。
來人藍影閃過,恍若對他這一拳置若罔聞一般,一把攥住了繞過白老虎頸部的長綾,像是個馴馬老手一般坐在了虎背上,正與他來了個錯身而過。
這隻白老虎又不像是被戚尋已經打服的那隻聽話,可絲毫不甘心成為旁人駕馭的坐騎。
背上忽然坐了個人,它是自然要反抗的。
可它的仰頭而起淩空翻轉,本是為了將那坐在了他的背上的人被甩下去,卻反倒成了擋住白夫人朝著來人發針的屏障。
而在咽喉受製於人的被迫轉向落地之中,它已朝著白山君接近了些許。
這便讓白山君依然未改攻勢的拳風對上的便不是戚尋的後心,而是白虎的前爪。
幾乎正在此時,這坐在虎背上的藍衣少女足尖一勾,人已側仰而出,仗著輕功身法絕頂,長綾這種武器又多變,長空一劍的劍招仿佛自打斜地裏竄出,一劍削掉了一隻“虎爪”。
白山君的那個虎!
邀月在後頭緩步而行,不由對戚尋再度刷新了幾分認知。
她並不介意於用移花接玉這樣的武功,暴露銅麵人與移花宮之間的聯係,正是因為她既然打算陪著戚尋來逮另一隻貓,就已經做好了將此地所有人滅口的打算。
移花宮與十二星相之間的對立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留對方活口無異於
給自己找不自在。
但戚尋動手的果斷程度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期。
在她一手按住了對方的坐騎猛虎,一手出劍斬斷了白山君出拳的臂膀的同時,空中看似無跡可尋的落葉,赫然以無比精妙的掌控力,再一次擋住了來去無蹤、專為了陰人而生的遊絲針。
這毫無遲疑的出手和絕不留下任何後患的做派,讓邀月越發相信,對方再怎麽自稱失憶,骨子裏的神水宮宮主氣焰和老江湖的經驗都是改不了的。
這一路打來她的出招也越發圓潤自如,讓邀月不由生出了一點以戰來刺激對方的記憶覺醒的想法。
在她琢磨這個想法可行性的時候,正看見戚尋已經重新端坐在虎背之上,白山君的斷臂之痛尚未過去,怒屈金虹的劍氣已經掃出,以詭譎之勢從他的拳風之間穿入,撕開了他的胸膛。
而這隻白虎坐騎此時無疑已經意識到自己到底該聽誰的命令,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了。
在白山君殞命的同時,它已經掉頭轉向了白夫人的方向,將她壓在了掌下。白夫人裝可憐和挑撥離間的伎倆還沒來得及施展,已經被一爪割斷了喉嚨。
戚尋朝著係統通知看了一眼。
她倒是不太奇怪,同為十二星相之一,白山君和馬亦雲這對夫妻裏,隻有白山君算是副本擊殺的100以上自選角色,算是完成了副本三分之一的任務。
但在馬亦雲身死的同時,倒是跳出了另一條讓戚尋有些在意的係統提示。
【係統】【獲得坐騎白老虎*1,可收入坐騎係統列表。】
【係統】【坐騎係統列表數量不足,請消耗對應檔位貨幣解鎖。】
是坐騎還是寵物都無妨,能被係統認可攜帶就是個好消息,但這個係統列表不足就很過分了!
“……”也罷,為了隨時可以擼貓,這個錢花就花吧。
戚尋再次在心中腹誹了一句,這係統真是從她手裏撈錢的一把好手。
“有勞銅先生陪我來走這一趟。”惡敵已除,戚尋便朝著邀月頷首致意。
此時對邀月投桃報李的好感度無疑是很有必要的。
這隻肥羊絲毫沒察覺到自己一步步都踩在了戚尋的算計之中,反而已經在盤算起了到底是用燕南天還是魏無牙來當做她徹底恢複記憶的竅門。
聽聞昔年水母陰姬與鐵中棠並稱武林,想來神水宮門下與鐵血大旗門之間是有些恩怨的,邀月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覺得或許還是讓燕南天來當這個對手更合適。
誰讓燕南天和鐵中棠所用,都是嫁衣神功的內功。
至於為何不由她自己出手也實在很好解釋。
邀月至今也沒摸清戚尋的底細,在此番打上白山君所在之地的過程中,她用出的天羽奇劍不在神水寶典的記載中,在山下還用過的天佛降魔劍也不在神水寶典之中。
通過澎湃如潮掌法確實是更讓邀月確認了戚尋的來曆,可對方的多才多藝程度顯然超過了她的預期。
邀月不喜歡失敗,更討厭在沒弄明白對手底細的情況下失敗。
借著磨刀石讓戚尋想起更多的過往,也順便讓她的武功路數更全麵地展現出現,對邀月大宮主來說才是首選。
不過在挑選這個對手之前,還有兩件事得解決了。
第一件就是被戚尋找來的鏢銀。
這份鏢銀正是箱奩之上張貼著的人名,也就是段合肥所有。
江別鶴父子為攪亂三湘武林,先令鐵無雙的師侄雙獅鏢局總鏢頭厲峰與兩河十七家總鏢頭爭奪運送鏢銀,卻被鐵無雙化解了兩人之間的矛盾。
江玉郎旋即趁著兩家鏢局握手言歡之時,以雪魄精之毒將兩人毒倒,又意外被自小接受萬春流教導的江小魚識破,留下了解毒之法。
兩次算計並未成功,這父子兩還不罷休,一個負責藏好鏢銀,一個負責在地靈莊栽贓嫁禍,最終導致鐵無雙被門下弟子趁亂行刺,背上了個畏罪自盡的罵名。
這筆鏢銀邀月既然不缺錢,又看出戚尋所說交換給原主乃是發自本心的想法,自然沒打算握在手裏。
於是花無缺被邀月找來了此地。
他四日前才被銅麵人勒令殺了還處在昏厥狀態的江小魚,對這位按照師父的說法必須尊重的前輩,也不由生出了幾分不滿甚至是想避而不見的情緒。
隻可惜他顯然並沒有這個任性的權利。
但聽聞隻是讓他將被意外找回的鏢銀送去雙獅鏢局之處,花無缺還不由有些怔愣。
“前輩……”
花無缺剛開了個口便被邀月給打斷了,“你不必這麽多廢話,隻需要告訴我,這件事你能不能做。”
“鏢銀找回,就有機會替鐵老英雄翻案,無缺自當遵從。”
“那便去吧。”邀月擺了擺手就從花無缺麵前消失了,當真是有若幽靈鬼魅一般,根本沒給花無缺這個機會趁機問詢小魚兒的情況。
但他轉念一想,既然銅先生已經同意了以三月之期為限,在武漢相鬥
,便自然不會平白無故地取走了小魚兒的性命。
也或許銅先生正是為了讓自己的怒氣平息才會在周遭瞎轉,正巧遇上了正要被藏起的鏢銀。
花無缺想到這裏,不覺放下了一點擔憂的心思。
他這表情變化可沒逃過邀月和憐星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近來和小魚兒的接觸,邀月隱約覺得花無缺的心眼實在是太少了一點。
“我知道姐姐為何不將江玉郎也交給無缺來處置了,”憐星說道,“屆時別說是將鏢銀失竊案解釋清楚,光是江玉郎若是說自己也是恰好趕來此地,卻被無缺當做是劫匪一並抓了,為了洗脫鐵無雙的嫌疑才對他栽贓嫁禍,無缺就辯駁不過他。”
“我可沒你想的那麽好,”邀月冷聲回道,“江別鶴還要替我們辦事,沒到丟掉這條惡犬的時候。”
而且此番也的確算不得人贓並獲。
邀月說完便去找戚尋去了,她此刻在做的正是第二件事。
在藏有段合肥的鏢銀所在的山洞中,戚尋還帶回來了一個人,正是慕容九。
但和數年前將小魚兒從碧蛇神君之毒的手中救下,彼時還孤高清冷的九姑娘不同,她此時目光泛著一種如夢似幻的眸光,在笑起來的時候卻有一種甜蜜的傻氣。
慕容九如今正是癡傻的狀態。
當年她因為小魚兒毀掉了她修煉化石神功的秘籍,將小魚兒關在了寒冰密室之中,又遇上了有人放火燒莊子,慕容九以為小魚兒不是被凍死就是已經被燒死了,卻不想他實際上早先一步被十二星相中的黃牛白羊救走。
峨眉山一遇,小魚兒本是不想躲藏的地方被慕容九發現,無路可退之下幹脆裝作厲鬼來找慕容九索命,竟然將慕容九給嚇瘋了。
她瘋癲之中四處走動又屢次遭到驚嚇和胡亂引導,這才成了如今夢姑娘的狀態。
雖然她將來會與一手“神蛛淩空,銀絲渡虛”本事的黑蜘蛛有情人終成眷屬,也因為感念於黑蜘蛛舍身相救而恢複神智,戚尋卻覺得對一個心高氣傲又冰雪聰明的姑娘,自然還是少受一些折磨為好。
邀月將鏢銀的事情安排下來踏入後院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慕容九坐在這樹池邊緣,戚尋的指尖抵在她的額頭上。
那兩隻先後臣服於戚尋的大白老虎就像是兩隻大貓一樣溫順地枕靠在她的腳邊,而在她的麵前,慕容九披著身上的黑袍,披散著一頭黑發,卻看起來像是一隻乖順的黑貓。
“……”邀月忍不住按了按眉心,覺得自己大可不必生出這種奇怪的錯覺。
就仿佛這個今日早晨還讓她以為是個惹事小能手的家夥,現在又成了個合格的馴獸師。
更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神照經的效果,在戚尋以指腹抵著慕容九的眉心的時候,她原本還有些混亂的目光變得集中了起來。
她目光凝定地看著戚尋的臉,眼睛一眨也不眨的。
但邀月也看得見,戚尋看向慕容九的目光中並沒有同情,隻有一種平靜到讓人安心的凝視。
她好像忽然有點理解為何在神水宮的記載中,無論是戚尋的師姐師妹還是她的三位直係弟子,對她的評價都很高了。
她行事的跳脫和她備受師門信任好像並非是一件矛盾的事情。
邀月剛想到這裏,便看到戚尋因為聽到了她的腳步聲而朝著她所在的方向看了過來,破壞了眼前格外和諧的一幕。
“她的情況和我不太一樣,”戚尋說道,“她是因為驚悸之下失神,我隱約記得師父曾傳授過我兩種功法,一種叫做奪魄回音,一種叫做……摩雲攝魂。”
水母陰姬又不在這裏,顯然也沒法否認這一點。
何況戚尋這種將從其他地方薅來的掉落充當神水宮武功,也不是幹這麽一次兩次了,做起來不是一般的坦然。
她在話中出現的可疑停頓,其實隻是在想要不要給摩雲攝魂想個更加體麵的名字,比如說可以叫神音攝魂,也就更符合神水宮的風味了。
讓戚尋有點意外的是,邀月居然回的是,“我好像聽過這兩個名字。”
那可太好了!
看來別的時間點的她,還真把這東西按這種說法說過。
這麽看起來要圓身份的謊實在是個很容易的事情,隻要按照她平日裏的作風行事就行了。
戚尋心中所想的這些話可不會說出來,隻是繼續說道:“以這位姑娘的情況,將這兩種功法反向使用就是了。勞駕銅先生先規避一會兒,我不確定這法子是否會對精神無礙之人產生什麽負麵影響。”
邀月自負武功絕高,雖然口中應允,卻在實際上並未走出多遠。
戚尋要的正是她做出這樣的選擇。
九幽神君此人再如何不慎之下種了無情的順逆神針,跌入江中,遭到了戚尋以天水神功做出的重磅打擊,又死在了九天十地十九神針之下,也畢竟是說英雄世界的頂尖戰力。
摩雲攝魂和奪魄回音的組合拳就算是戚少商、劉獨峰這種武功不低且心性在磋磨
逆境中變得格外堅韌的人,都尚且不能全數避開影響,更不必說是如邀月這樣心性有缺的情況。
在邀月駐足在近處的時候,便聽到了一陣仿佛吟誦一樣的歌聲,無孔不入地朝著她的耳中鑽了進來。
逆向運轉的摩雲攝魂確實有若神音降世,戚尋想給它換個名字也不足為奇。
就算達不到禪宗佛偈的滌**人心作用,隻怕也相差不多了,尤其是在神照經被氪金到七層的情況下,這種以神照內勁驅策運轉的聲音更是如此。
戚尋看不到邀月此時的情況,卻能看到眼前慕容九身上發出的變化。
在她蒙著一層霧氣的眼睛裏,一抹更加冷清的光,漸漸有若撥雲見日一般浮現了出現,這正是神誌逐漸恢複的征兆。
也無疑是個好征兆。
當她剛意識到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的時候,素來要強的慕容九小姐險些朝著麵前之人拍出一掌,卻又轉瞬間意識到自己此刻的情況好轉還得有賴於對方相助,收回了手去。
她當即集中了心神,任憑戚尋以這種特殊的音攻功法徹底將她拉出原本的困境。
慕容九的入魔瘋癲狀態與其說是因為她對小魚兒複雜的感情,以及以為死在自己手中的人忽然死而複生,不如說更像是一種對同樣聰明絕頂之人毀滅之際的感同身受。
在意識回籠的狀態下她忽然想起在癡傻瘋癲之時她都做了些什麽,不由麵色一沉。
但額間的一點暖意又讓她重新集中起了精神。
“多謝姑娘相助。”慕容九的這句感激說的很誠懇。
她未出九秀山莊的庇護真正踏足江湖的時候,甚至一心覺得江湖上的所謂高手也不過如此,倘若她和張菁出去闖**江湖,遲早混出個第一第二的名頭來,這種有些單純又幼稚的想法,此刻自然是早已不複存在了。
她在想起自己瘋癲之時的經曆後,又意識到,有些在江湖上享譽盛名之人卻實在未必真有那樣的好心腸,比如江別鶴,又比如江玉郎。
隻是不知道這位救治了她的姑娘到底是個什麽來頭。
在戚尋的攝魂之音徹底結束後,慕容九又一次表達了對她的感謝。
戚尋要的倒不是這個。
她並不覺得慕容九是心比天高卻沒這個本事,這一遭磨難讓她看清了許多東西,大約也能讓她有個嶄新的未來。
能舍得下決心修煉化石神功的姑娘,怎麽都該讓人覺得值得尊敬的。
還有個原因是,她要紅名監控。
【係統】【九秀山莊聲望開啟,檢測到九秀山莊聲望處在正向數值,請選擇是否將以下勢力列入紅名敵對勢力。】
因為這個聲望的數值來自慕容九,戚尋果然不出意外地看到可供選擇的紅名敵對勢力就有“江南大俠”江別鶴的江家莊園和惡人穀。
好得很,江別鶴就在附近,正好用來看他的動向。
而更讓戚尋覺得是額外之喜的是邀月果然如她所猜測的那樣受到了影響。
在戚尋再看到她的時候,透過青銅麵具上的孔洞,戚尋能看到她這會兒心境動**而產生的些微變化。
當然最為直觀的還是係統提示。
【係統】【移花宮聲望開啟,檢測到移花宮聲望處在正向數值……】
數日之前戚尋剛醒的時候,邀月對她持有的更多還是利用之心,絕無什麽移花宮聲望之說,但現在便不同了。
先有一道前往白山君所在之處的襲殺,讓邀月看到了戚尋驚人的以戰恢複之力,又有摩雲攝魂撬開了她本就不穩定的心境,戚尋毫不懷疑,現在比起利用,邀月已然更傾向於將她當做一個可以合作共贏的前輩。
對她的武道影響深遠的明玉功心法和神水寶典更是與戚尋關係匪淺。
若是戚尋並非當即在恢複後破碎虛空而去,要在廢墟之上重建神水宮,移花宮是否也多一個守望相助的同伴?
邀月自然是要思考這個問題的。
她更要思考的是,就連有戚尋和柳伴風、新月這樣足以獨當一麵的傳承之人,神水宮到如今也隻成武林中少有人提及的往日神話而已。
在神音貫耳之中她實在很難不去想,如今在她門下甚至都沒有這樣的弟子可言。
那麽倘若她繼續困在明玉功第八層,或者在第九層破關之時走火入魔,移花宮又還能維係住幾年的輝煌?
她是該將戚尋當做一方勢力領袖而不隻是當做一個利用的工具人來看待的。
將邀月此刻的心理拿捏得格外清楚明白的戚尋不由上抬了一點嘴角,卻仿佛隻是因為成功救治了慕容九才有的情緒轉變而已。
她佯作並未看出邀月的異樣,看到頂著銅麵的女子站定在原地,出聲試圖喚回她的思緒:“銅先生?”
邀月這羊毛真是不薅白不薅!
移花宮聲望的開啟原本還有個法子是去刷憐星或者花無缺的好感度。
但憐星看似比邀月少了幾分冷情,甚至要相對手段溫和得多,卻未必真
容易得到她的信任。
花無缺的路線更不可取,戚尋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要走神水宮宮主的路線,就不再適合與花無缺接觸,所以這個突破口隻能在邀月身上。
而移花宮聲望開啟對應的正是將無牙門拉入紅名。
原本通關副本必須完成的【擊殺魏無牙】的目標,現在也就同時會意味著無牙門這個紅名勢力的覆滅。
戚尋可沒忘記自己之前領到過一個獎勵叫做覆滅五個二級勢力,現在那個稱號還在她的打紅名必備buff裏,如果覆滅十個二級及以上的紅名勢力,這稱號是不是還應該能夠升級才對?
這就叫做同一份工作,雙倍的收獲!
感謝邀月大宮主的傾情白給!
邀月可不知道戚尋心中打得響亮的算盤,她隻是回過神來後看向了戚尋和她身後跟著的慕容九,被麵具蓋住的恍惚神色在她開口的時候依然能讓人察覺出幾分端倪來。
“戚姑娘,借一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