較晚些的時候，紐約天上的紅霞慢慢散去，從白雲中透過來的暗色攪來攪去，不過一會，天便暗沉了下來。整座城市的燈光也在紅霞開始鬆動的那刻亮了起來，將黑暗從街道中驅逐了出去。

22歲的柏麗爾·埃爾皮斯跟著人流向前走去，披薩店前圍起了一堵人牆，有穿著玩偶服裝的員工正在那裏和路人免費合照，順便給他們發了一張披薩店的傳單。

擠在人群中的柏麗爾也被塞了一張，她有些意外地看著那個隔著三四個人還能精準地把傳單塞到他手上的玩偶熊員工，沒想到她站在這裏都能被看到。

擁有著毛茸茸的熊腦袋的員工注意到她的視線，看著她說道：“要到店裏來一份披薩嗎，小姐？現在我們店有優惠的，臘腸披薩和夏威夷菠蘿披薩都是最低價，這兩個味道你都該嚐嚐。”

而且優惠力度還不錯，柏麗爾看了幾眼手中的傳單，這幾天有披薩店的周年慶活動，打了幾折的披薩確實很有吸引力。

她拿著傳單走進披薩店解決了晚飯，玩偶熊推薦的臘腸披薩味道不錯，柏麗爾順便打包了一份菠蘿披薩帶回去當明天的食物。

從披薩店出來的時候正好路過後門所在的那條巷子，聽到了些響聲的柏麗爾朝那裏望去。之前給她傳單的玩偶熊被裏麵的人推了出來，玩偶熊有些不甘地說道：“你說過我今天來扮玩偶的話會有額外的工資的。”

“這就是額外的工資，”披薩店老板指著玩偶熊的胸口說，“你今天掙的錢是補你之前遲到罰的錢的。紐約市會雇傭每十次配送就有五次遲到的外賣員的人也就隻有我了，老天，想想之前的投訴，我想不通就兩公裏的路你是怎麽送了一個多小時……”

瞥到附近有拿著自己家披薩的客戶，披薩店老板深吸了一口氣，停下了抱怨。在他關上門前他說：“隻能休息半個小時，半個小時後繼續來上班。”

玩偶熊整隻熊都萎靡了，他垂著腦袋從巷子裏麵走出來，見到柏麗爾的時候打了個招呼：“你好，女士。披薩味道不錯吧？”他剛剛才被披薩店老板罵了一頓，現在還有閑心來詢問柏麗爾口味的事情。

本來想在看完熱鬧就直接離開的柏麗爾的腳收了回來，她說：“你推薦的味道不錯。”

玩偶熊說：“那是當然！這家店的披薩可是附近最好吃的，有不少人都喜歡來這裏，在帝國州立大學的學生中也廣受好評。我就是因為他的味道才被吸引來的，唉，但是兼職並不順利……”他說著說著情緒又變得低落了。

柏麗爾看了看玩偶熊的大腦袋，又看了看手中的披薩盒子，她有些遲疑地說道：“或許你下次配送可以送快一些？我剛剛聽到你們的對話提到了這個。”

“我不是每次都遲到，他說的有些誇張了，”玩偶熊努力解釋道，他試圖挽救自己在柏麗爾麵前愈加糟糕的形象，“一周最多遲到個兩三次，甚至大多數時候我都會提前送達。”

其實頻率並不高，要知道能在這時不時被外星人或者某些奇怪生物入侵的紐約每次都準時送達外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柏麗爾最喜歡的咖啡的配送員也經常遲到，頻率比玩偶熊說的還要高，遲到似乎是這座城市的標配。

“但那兩三次造成的投訴已經足夠讓老板頭疼了，”柏麗爾接過話茬，她問，“你在這裏工作多久了？”

“三個月，馬上就要到四個月了。”

柏麗爾直接問：“他有讓你滾蛋嗎？”

玩偶熊歎了口氣，說：“他經常把說這句話。萬幸的是他沒真的那麽幹。”

柏麗爾思考了一下，說：“那你可以放寬心了，玩偶熊……先生。你的工作效率在紐約的送餐員裏麵已經算不錯，至於你總是在抱怨的老板，我想他隻是隨便說說而已。”

玩偶熊的頭點了又點，他吐槽道：“我總是遇到這種人，可能我天生與這種類型不對頭。上帝一定在他們出生前裝了個雷達，讓我一出現在他們麵前他們的腦袋就嗡嗡叫。”

柏麗爾被他幽默的話給逗笑了，她說：“你是帝國州立大學的學生？”

“是的，”玩偶熊的聲音裏麵有了些好奇，“你也是？”

“嗯。我是柏麗爾·埃爾皮斯，你……”

她的話被玩偶熊打斷了，對方突然跳了起來，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就在柏麗爾探過腦袋的時候，玩偶熊一邊跑進巷子裏麵一邊和她告別：“抱歉，我突然有事。我要先離開一下，柏麗爾，之後再見！”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巷子盡頭。

柏麗爾轉身走了回去，回到家中她看到電視機裏麵正在報道蜘蛛俠幫助一家三口從火災裏麵逃了出來。畫麵中，蜘蛛俠抱著一個女孩從火焰中**了出來，那個女孩被他用潮濕的毛巾包住了頭，沒受太多的傷。

被救出的孩子和她的父母抱在一起，電視報道記錄下來了這一幕，但蜘蛛俠已經離開了。他們隻拍到他將蛛絲射到另一座高樓頂上然後**走的背影，誰也不知道紐約好鄰居接著要趕去哪裏，反正不會是《號角日報》主編說的那樣。

將披薩放進冰箱裏，她將今天與玩偶熊的偶遇拋在了腦後。

柏麗爾第二天去便利店買咖啡的時候遇上了蜘蛛俠。

他倒掛在天花板上，正在給湯姆講解要怎麽倒立著喝飲料，他說：“要小心一點，像這樣，然後就可以了。”

認真觀察了蜘蛛俠的操作，結果發現隻有對方才能做到這種神奇的事的湯姆大失所望，他說：“我們可做不到你的這個雜技，小蜘蛛。要是我倒立著喝水的話，水剛到嘴巴裏麵就會從鼻子那裏噴出來了，你說對吧，柏麗爾？”

剛取下咖啡的柏麗爾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麵，她讚同道：“確實大部分人都做到。”

蜘蛛俠還挺驕傲的，他轉了一圈朝向柏麗爾那裏炫耀，語氣裏麵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朝氣：“這可是蜘蛛的獨門秘方，連複仇者都做不到。”

“真厲害。”柏麗爾麵無表情地誇讚道。

蜘蛛俠看上去更高興了，他拉著的那條蛛絲左右擺動著。

柏麗爾把自己買的東西放在湯姆麵前的桌子上，趁著湯姆掃條形碼的時候她問：“現在快餐店兼職生的工資怎麽樣，就這附近的？”

“我們附近的？”湯姆回憶了一下，他說，“工資還行，但比不上你以前兼職的槍店，但也沒那麽危險。畢竟大部分人都會去快餐店兼職，像你一樣去槍店的人還是少數。你問這個幹嗎？”

“隨便問問。有認識的人在附近的披薩店兼職。”柏麗爾說。

“誰？”

柏麗爾有些猶豫地說：“一個路人而已，之後應該也遇不到了吧。”那個玩偶熊戴著頭套，她既不知道他的長相，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哪怕之後在紐約遇到，自己估計也認不出來了。

湯姆沒再追問。

柏麗爾提著裝著咖啡的袋子正準備離開，一轉身，就看到蜘蛛俠不知道什麽時候掛在了她和便利店門口必經之路的天花板上。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充滿活力，甚至在柏麗爾聽起來情緒有些過於高漲，他問：“要一起走嗎，柏麗爾？”

“一起走出便利店？”柏麗爾看了眼便利店門口，不過三四米的距離，也不知道蜘蛛俠是怎麽問出這個問題的。

“嗯。”

但她好像也沒什麽拒絕的理由，她說：“好吧。”

她走在便利店的地板上，蜘蛛俠掛在便利店的天花板上，兩人慢悠悠地朝門口走去。

靠近門口那裏，蜘蛛俠一個扭身，爬上了便利店外麵的招牌。他和柏麗爾打了個招呼，然後朝遠處**去了。

柏麗爾收起手，提著袋子朝另一邊走遠。

在這偌大的紐約，他們總是在不停地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