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葉隻顧自己瞎想了，都忘了回答秦正煌的問話。
“嗯？”秦正煌轉過頭，看到楊葉發呆的模樣，眉心蹙了蹙，疑惑地發出一聲，神情有些許的擔憂。
楊葉連忙回神，衝著他笑了笑，回應道，“秦正煌，我沒事，吳老說軟組織損傷，敷敷藥就好了。”
說完，她盯著他看了片刻，試探道，“爺爺的病……”她的語氣遲疑著，觀察著秦正煌的反應。
“老了，難免身子不舒服。”秦正煌接口，神態輕鬆，一點兒也沒有擔憂的表情，“今天爺爺打來電話，說見到你了，很高興。”
楊葉的目光一直在秦正煌的臉上，聽完他的話，竟然在這一刹那，覺得他有那麽幾分說不上來的可憐。
靜默了兩秒鍾，楊葉才緩緩開口，“有件事，我想跟你說一下。”
停頓了一下，感覺到秦正煌的注意，她才接著說，“吳老私下告訴我，爺爺的病，很嚴重……”
“嚴重？不會的。”秦正煌顯然沒有思想準備，墨眸一下子睜圓了，他知道吳老的醫術，中醫方麵的造詣在新城是首屈一指的，聽楊葉這麽一說，一下子緊張起來，“嚴重到什麽程度？”
“可能……時日不多。”為數不多的這幾個字，楊葉是如何艱難吐出口的，隻有她自己知道。
“你說什麽？”秦正煌噌地轉過身，一下就抓住了楊葉的手腕，不顧一切地用力，楊葉疼得忍不住，嘴裏不自覺地發出“嘶”地一聲痛呼。
秦正煌半天才覺察到，看著她痛楚的樣子，他慢慢鬆開手，一句話不說，隻有眼神渙散著，沒有一點兒焦距。
爺爺一直是自己的支柱，不管發生什麽，隻要有他在，自己就覺得沒什麽了不起，可是，沒想到竟然會有這種事。
是不是爺爺故意讓瞞著他們的？給他檢查身體的都是他的私人醫生，爺爺要是瞞著，肯定不會泄露出去，他是要幹什麽？這麽天大的事，自己竟然不知道！
秦正煌忽然之間，感覺天都要塌下來的樣子，神情少有的驚慌失措，他飄忽的眼神不知道落在何處，無助地遊移著。
楊葉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慢慢伸出手，將那雙大掌握在她的小手裏，靜靜地等著他消化掉這個消息。
忽然，秦正煌抽回手，神情變得不可思議地堅決，“或許，是吳老診脈有誤呢，我帶爺爺去國外檢查，給他找最好的醫生……”他嘴裏麵狂亂地喃喃著，不顧一切地從口袋裏找尋。
楊葉知道他在找自己的手機，見他失措的樣子，默不作聲地幫他拿出來，輕聲說道，“要不，你先問問爺爺的私人醫生？”
秦正煌茫然地點點頭，一下子陷入茫然的男人，在這一瞬間突然失去了往日的高貴清雅，手足無措地像個沒見過市麵的鄉下人。
要是平日見到他這樣，楊葉一定會啞然失笑，可是，現在，看在眼裏，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心疼，一顆心根本不受控製，讓她舍不得看到他難受的這個樣子。
秦正煌很聽話，撥通了私人醫生的電話，楊葉聽不到對方在說什麽，隻是看到秦正煌的臉色一點一點地沉下去，到最後，他發出一聲極力壓抑的嘶吼，然後就將電話狠狠摔在座椅上，雙手抱頭，埋進座椅裏。
楊葉也沉默了，她伸出小手，輕輕拍打著他堅實的後背，一下一下……
車子在飯店門口穩穩地停下，司機知道後麵發生的事情，從後視鏡裏看了看秦正煌的狀態，默不作聲地等著，誰也不敢說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正煌才抬起頭來，這時，他的神情已經恢複正常，看了看楊葉，說道，“下去吃飯。”
楊葉闔了闔眼眸，心想這樣的心情，哪裏還能吃的下去飯，她抿了抿嘴唇，沉穩地笑笑，說道，“咱們去老宅和爺爺一起吃個飯吧？正好今天我也有時間，你覺得呢？”
平時秦家老宅裏也就爺爺一個人，秦岷川夫婦也是有事的時候才會過來，秦正煌工作忙，而且有自己的房子，也不常過來。
秦正煌點頭，眼底深處有一抹殷紅。
“能控製好自己的情緒？”楊葉柔聲問。
秦正煌用力甩了甩頭，唇角彎出一抹淒涼，努力想要笑笑的樣子，卻比哭還要難看。
“去前麵買點兒爺爺愛吃的糕點。”楊葉轉移話題，故作開心地指揮司機。
秦正煌和楊葉兩個人同時出現在爺爺麵前，老爺子開心極了，非要讓傭人加幾個菜和孫子喝兩杯。
“老爺，醫生說不允許你喝酒。”傭人在一旁攔阻。
秦正煌揮揮手，想到老爺子的情況，就想讓他怎麽高興怎麽來，已經垮掉的身體，還要那麽多的講究幹嗎。
他自暴自棄地一心想讓爺爺高興一點兒。
因為心裏難過，秦正煌喝了很多酒，在沙發上和爺爺坐著說了會兒話，就有點兒撐不住，東歪西倒的想要回房間。
傭人費力地將他攙扶上了二樓，楊葉去廚房榨了杯果汁，才跟進去。
這一時刻，他忽然覺得這個男人很可憐，心也一下子更柔軟起來。
她將果汁放在茶幾上，示意傭人出去，然後蹲下身子，幫他把鞋子脫下來。
秦正煌雖然喝的醉醺醺的，神智卻很清醒，在楊葉將果汁遞到嘴邊的時候，眼神茫然了一會兒，然後就歪斜著坐起來，半靠著床頭，一口氣喝得幹幹淨淨。
就在楊葉拿過他手裏的空杯子，放下之後，他忽然坐直了身子，眼睛很黑很亮地看著她，完全不像是很醉的樣子，隻是，那股隱藏在眸底的無助和軟弱，楊葉看的清清楚楚。
他盯著她看了一會兒，伸出胳膊，拉過她的手，一把扯到懷裏，“別走，陪我一下。”
楊葉的神情，微微一僵，動作顯得有些定格。
觸目所及的男人悲哀失落，她就在想，他何時有過如此的無助？
以至於，她的心情，從跟他說出那些話後的那一刻，就隨著他的難過，跟著是失落低沉到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