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立刻敏感的掃了她一眼:“你笑什麽?!”

呂青甜趕緊收了笑:“我……我是覺得,您這個字號,起的真是對仗。丁,是四的意思。您這名字裏,是含了一個成語,不三不……”

“夠了!”肖然猛然用筷子一敲碗,叮的一聲脆,阻斷了她的最後一句話:“不要亂說話,先自我介紹下!”

呂青甜趕忙正了神色:“您好,我是新來的,叫呂青甜。今天早上我實在是……”

她正說著,肖然又是一個眼風掃過來,驚的她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下來。

“今天這場酒,你喝的不好,我的責任。”肖然放下了自己的手,把麵碗拉到了自己麵前:“吃完飯,我帶你去個好地方,陪你好好的喝上一杯。”

“我不去!”冷不丁孩子氣的向外挪了挪身子:“要去你自己去!”

“真不去?”肖然挑起了一根細麵,品嚐了下,點了點頭道:“這手藝,跟小小比還是差遠了。”

冷不丁睜開了一隻眼睛,微眯著看了看肖然,又閉上了。

“若是這麵,配上小小親手釀的桃花釀,倒是別有一番風味。”肖然一口一口的吃著麵,自言自語到。

冷不丁這次終於睜開了兩隻眼:“小小又開始釀酒了?”

“是啊,你不想去試試?”肖然的嘴角揚了揚。

“嗨……”冷不丁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她不愛搭理我。”

“哦?那就算了,下次見了她,我就跟她說,話我帶到了,人家不願來,我也沒辦法。”肖然幾口吃完了麵,把空碗推在了一邊:“青甜,走吧。”

“別別別,”冷不丁伸出一隻手,拉住了肖然的衣角:“是她讓你請我去的?”

“不然呢?我不是月老,可沒工夫給你們做媒。”

“我剛才說的都是醉話,不算不算。”冷不丁一下就站了起來:“她現在在哪?我去找她……嚐嚐她新釀的酒。”

肖然沒動,垂下眼簾,長歎了一口氣:“果然,輪到自己的事情,就沒有這樣那樣的借口了。”

“你還來說我!”冷不丁提起拳頭,不輕不重的給了肖然一拳:“你的賬,我回頭再跟你算。”

轉頭看了眼呂青甜,他冷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呂青甜眼巴巴的看著肖然,自己今天上午犯的錯,這樣就算了結了?

“你先回去吧。”肖然忽然開口:“走前,別忘了把賬結算一下。”

呂青甜怨毒的看了一眼肖然,又看了站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冷不丁,隻能乖乖的站起來,跑到店主麵前去掃碼付賬。

看到呂青甜出了門,店主麻利的收了手機,拿著抹布準備去收拾空碗,抬頭之間,卻忽然發現剛才還坐在桌子邊的兩個大男人,此時此刻,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拿著抹布愣了半晌,他心裏有些心驚,覺得下次不能再拿著手機這麽狂刷抖音了,這次幸好是人家沒存壞心,主動給了自己錢,要是人家不給錢就走了,自己不也是不知道!

正午,蘇堤上遊客三三兩兩。

一陣微風拂過,楊柳輕拂,樹下憑空步出了兩個人,正是肖然和冷不丁。

冷不丁隨手拔了一顆狗尾巴草,塞到自己的嘴嚼著:“這地方,這麽多年還是沒什麽變化,小小可真會找地方。”

“此地曾經歌舞來,風流回首即塵埃。”肖然緩步在長堤上,長吟道。

“別酸了,”冷不丁捅了捅肖然的手臂:“你這麽酸溜溜的,倒顯得我多沒有文化一樣。”

“那是你自己想太多,”肖然淡淡笑道:“別人可從沒有提過。”

冷不丁略帶煩躁的跺了跺腳:“行了行了,酒我是要喝的。不過,可不是跟你喝。反正你不久就到天上去,喝他們天帝的酒了。冥界的酒再怎麽好喝,想必也是入不了你的口的!”

肖然停下了腳步,仰頭看著西湖中的三潭,水天一色下,他的身影顯得有些孤寒。

“我要去天界的消息,你從哪聽說的?”他忽然開口。

“你甭管我聽誰說的。你放著好好的冥王不幹,悶不做聲的就把弟兄們給甩了,連句解釋都沒有,到底是個什麽道理?”冷不丁終於忍不住,鼻子不是鼻子臉部不是臉的說。

“得了。”肖然拍了拍麵前的長堤:“說了你多少次,遇事的時候,要前想三步,後想三步。聽到風就是雨,那叫魯莽。我現在不做冥王,你就開始白日酗酒,就你們這樣,還真覺得我能放心走?”

冷不丁愣愣的怔在了那裏:“你的意思是,你不走了?去天庭的這個消息,是假的?”

肖然眉頭微蹙:“不,也不算是假消息,我已經答應了天帝,一年後入職。”

冷不丁立刻變了臉色,一拳就砸到了堤壩上雕刻的獅子頭上:“那還不是要走!”

“事急從權,我雖然答應天帝入職,可沒答應他入職多久。”肖然掃了冷三一眼:“找個機會,我讓他辭了我便是。”

“真的?”冷不丁再次喜笑顏來:“你說話算話啊!”

“我幾時說話不算數了?”肖然的唇角也微微帶了笑意。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一陣人聲鼎沸,不遠處的一位身形玲瓏的妙齡少女打著陽傘,緩步行來。那女孩穿著褒衣廣袖的改良漢服,發間簪著幾朵通草絨花,猛看上去便十分引人注目。再加上她身材窈窕,一路行來,居然讓周邊的遊客全都調轉了頭來看她,還有些遊客紛紛掏出手機,跟在少女身後不停拍攝著。

“小小!”冷不丁語氣激動:“哎,她怎麽敢這麽穿?要是萬一給凡人盯上了,那可不就麻煩了?”

“這叫改良漢服,現在的小姑娘們,都愛這麽穿。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肖然遠遠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那少女嫋嫋婷婷,雖然行走在路麵上,卻活生生讓她走出了淩波微步之感,冷不丁一個恍惚,她便走到了兩人麵前。

“判官,無常大人。”少女薄施粉黛,越發襯的臉頰如桃瓣一樣,一雙眼秋水眼波光瀲灩,竟是比身後的西湖還要明媚動人。她向著兩人深施了一禮,好似一朵風中搖曳的水蓮花。

冷不丁的臉上情不自禁的紅了起來:“別這麽客氣,想過來找你討一碗酒喝,你這麽客氣,我們都不好意思來了。”

“蘇小小埋骨西泠,數盡殘冬春又暮,日子過的甚是冷清。殿下和判官能來喝酒,是看的起我。”少女笑意不減,聲音又軟又酥,猛聽上去,隻讓人覺得那聲音撓著人的心肝肺,讓人渾身癢癢酥酥。

冷不丁有些不自在,求助似的看著肖然:“我是跟班,主要還是他想來喝你的酒。”

“醉翁之意不在酒,小小,帶路吧。”肖然不動聲色的說。

蘇小小又是掩麵一笑,伸手引了肖然和冷三下了橋,到了橋下無人處,她輕輕敲了敲橋下的回壁,回壁之下的磚瓦依次洞開,橋下赫然出現了一個黝黑的回廊,回廊盡頭,隱隱有亮光。

“兩位先請吧。”蘇小小向後退了一步,恭敬的說。

肖然到沒有跟她客氣,率先走了進去。冷不丁訕笑著,邊回頭看著蘇小小,便踉踉蹌蹌的進了回廊。

蘇小小抽身入內,橋下的磚瓦瞬間平複如初,一切又恢複如新。

冷不丁跟著肖然,略略走了幾步,隻覺麵前豁然開朗。竟是又出現了一片新天地。

這新天地,倒是和結界外的西湖有幾分相似,隻是,此處的西湖,連個人影都沒有,隻能看見不遠處,佇立著一座草廬,草廬外一口水井上還掛著個水桶,水井不遠處的桃花樹下,擺著一麵潔淨的桌子,其上茶杯茶盤俱全,頗有幾分桃花源中世外人家的味道。

“小小,你這也太肅靜了些,缺什麽,可以跟我說啊。”冷不丁左顧右盼到。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小小隻要有著西冷的山水相伴,便是心滿意足了。”蘇小小輕展廣袖,走到桌邊,為兩人斟了酒:“我略去去,給兩位拿些好酒,兩位先坐。”

說完,她飄飄然的飄進了草廬,消失在門後。冷不丁的眼睛從頭到尾都沒有離開她的背影。

“別看了,要真是喜歡,就自己去說。”肖然舉了酒杯,輕抿了一口:“據我所知,她自從一千五百年前做了這裏的孟婆,至今為止,都是孤身一人。”

冷不丁迅速的搖著頭:“不行不行,她可是南朝第一歌姬,什麽風流哥兒沒見過,哪裏看的上我!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說出來,朋友的沒得做,酒我以後也沒臉喝了。”

肖然放下酒杯:“你啊,又妄自菲薄了。還好時間長,也不急於這一時,說吧,這次來,什麽事?”

冷不丁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齜牙咧嘴的哈了一口酒氣:“沒事就不能來找你?”

“你的性格,我還不知道麽?你心裏覺得我背信棄義,要入職天界,躲著我走還來不及,怎麽可能主動來找我。”肖然淡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