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個世紀開始,便有不少大明商人跨海來到這裏進行貿易,因此平戶也跟長崎一樣,有不少明商出資修建的中式建築和漢人聚居街區。但相較於漢文化氣息比較濃厚的長崎港,平戶這邊的商業氣氛倒是更為突出一些,明商在這裏修建的多為商館店鋪,而長崎卻建有不少學館、寺廟等宗教文化設施。
陳一鑫雖然年紀輕輕,但也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他認為平戶港的名聲遠遠大過這裏的實際經營水平,港口碼頭和城鎮的建設狀況別說跟三亞這種地方相比,就算比海漢去年才接手的澎湖馬公港都尚有差距。如果是讓海漢來選擇地點建設商貿港,平戶這地方大概連入選的資格都沒有,日本人對海貿的經營水平終究還是差了一些,如果今後海漢入駐南邊的佐世保灣,那平戶的鬆浦家族也基本不用玩了,老老實實給海漢當分銷商就行了。
可要比海漢早多了,在1543年,大海盜王直便將葡萄牙人帶到了鹿兒島,1550年,葡萄牙商船進入平戶港,同行的還有傳教士佛朗西斯科·沙維爾。這名在鹿兒島傳播天主教並不順利的傳教士到了平戶之後,得到了鬆浦隆信的款待和支持,而天主教也得以在九州北部廣為傳播。到陳一鑫來到平戶的時候,島上的天主教教堂和信眾都已經為數不少了。
荷蘭人於1609年在平戶設立了商館,英國人稍稍慢了一步,於1613年才進入平戶,並且將紅薯引入當地種植。不過英國人在當地的經營顯然競爭不過歐洲同行,1623年便關閉了平戶的商館並全麵撤出日本。而如今西班牙人跟荷蘭人也正處於英國人曾經的境地,他們從遙遠歐洲運來的香料、玻璃製品、武器,都基本無法跟葡萄牙人從海南島運來的海漢貨競爭。不管是運費成本還是生產成本,葡萄牙人顯然都占據了明顯的優勢。
登門拜訪陳一鑫的是葡萄牙商館的領事裏卡多,他也曾不止一次造訪過海漢治下的三亞等地,因此對於海漢還是具備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聽說平戶港來了海漢船隻,裏卡多便立刻趕來了陳一鑫落腳的客棧。葡萄牙人目前向日本輸出的商品中,海漢產出的就占了近半,因此不管海漢船隊來此的目的為何,裏卡多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裏卡多此前沒有與陳一鑫會過麵,所以見麵之後他也難以避免因為陳一鑫年輕的模樣而感到吃驚,甚至心中有一點懷疑這是不是哪位海漢高官的子弟,畢竟這麽年輕就率領一隻遠洋船隊出使別國,除了個人的專業能力之外,威望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否則下達的命令就難以讓下屬們信服。
裏卡多沒有鬆浦新一那樣的語言能力,所以隻能通過翻譯與陳一鑫交流,這時候他才從對方的自我介紹中得知這個年輕的海漢人居然是海漢民團的一名上校軍官。就他所知,這可算是職位非常高的武官了,而且海漢民團據說都是以軍功論職排輩,陳一鑫年紀輕輕就能升至上校,顯然是立下過不少軍功。
對於陳一鑫而言,裏卡多倒算是一個計劃之外的情報來源,考慮到海漢與葡萄牙這幾年的合作關係還算比較密切,從裏卡多這裏獲取的信息會具備比較高的可信度,也能省下海漢這邊不少手腳。於是陳一鑫便抓住這個機會,向其打聽平戶本地的各種狀況,包括政治、經濟、軍事、地理等等。他葡萄牙人的商館可不僅僅隻是用來做買賣而已,搜集這類情報是每一個駐外商館都會具備的職能,區別隻是看具體成果的多少而已。
裏卡多當然也能或多或少猜到一點陳一鑫的目的,不過海漢人所需要的這些情報倒也沒有太大的保密價值,裏卡多並不介意將其送給陳一鑫賺取一點好感。葡萄牙人目前在遠東地區的經營有很多方麵需要依靠海漢,特別是對付西班牙和荷蘭兩個老對手的時候,更是得拉上海漢這個強力靠山才行,能在不傷及自身利益前提下為海漢人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也算是促進雙邊關係發展的有益措施。
因此裏卡多向陳一鑫所提供的情報中,關於鬆浦家族和平戶港的信息大約隻占一半,而另一半則是荷蘭人和西班牙人在這邊的經營狀況和動向。他並不清楚海漢人來此的真實目的,但如果能說動陳一鑫順手教訓一下在日本這邊活動的荷蘭人和西班牙人,他當然也是樂見其成的。
陳一鑫的心理可不像他表麵上看起來那麽年輕,他當然也注意到裏卡多想要帶他的節奏,對於裏卡多的這點思,陳一鑫倒也不介意,畢竟荷蘭和西班牙跟海漢都是處於敵對狀態,葡萄牙人想在這方麵借刀殺人也是很正常的。特別是西班牙人,年初雙方在台灣島交手過後,並沒有進行過任何形式的正式和談,換句話說雙方現在其實仍處於戰爭狀態,真要打也隨時都能打起來。不過陳一鑫真正感興趣的,卻是另一件跟荷蘭人、西班牙人關係不大的事情。
“裏卡多,鄭芝龍你應該吧?”陳一鑫話鋒一轉,提到了另一件事他早年也是在平戶這邊開始發跡的,在這邊應該還有一些資產。剛才我跟鬆浦家的人也婉轉提過,不過對方沒有回應我,想必是有些不方便的地方。不裏卡多能不能幫到我?”
“鄭芝龍?”裏卡多聽到這個名字稍微吃了一驚,旋即便恢複了平靜當然,鄭一官在平戶可是知名人物,他在這裏成家、發跡、生子,跟鬆浦家族的關係也一直非常好。他在平戶的莊園,距離這裏也沒多遠,不過他的家人目前都已經搬離了平戶,沒有在這裏居住了。陳首長也不用擔心鬆浦家族的態度,他們肯定會保持中立,不會因為貴方與鄭芝龍之間的恩怨就選邊站。”
鄭芝龍小名一官,因其1621年在澳門接受天主教洗禮時所得的教名為Nicolas,西方人特別是葡萄牙人習慣將他稱作NicolasIquan,即尼古拉斯·一官,他在大明所使用的鄭芝龍這個名字反倒是沒多少人叫。鄭芝龍之後來到日本九州,結識並迎娶了華僑鐵匠翁翊皇的義女田川氏為妻,並投入海盜商人李旦門下做事。1624年鄭芝龍的妻子在平戶千裏浜生下了鄭成功,同年鄭芝龍便攜家人離開了九州,歸附了顏思齊。次年顏思齊和李旦先後去世,鄭芝龍繼承了兩人的產業之後,才組建了後來稱霸東南海疆的十八芝。
在那之後鄭芝龍雖然仍同平戶保持貿易往來,卻沒有再回到這邊居住了。十八芝在澎湖戰敗之後,一路往東逃到了台灣與琉球之間的宮古島落腳。在此之後十八芝是否與平戶仍然保持秘密的貿易往來還不得而知,但掌管平戶的鬆浦家族顯然不可能為了一個落魄的海盜頭子開罪海漢這種有錢又能打的勢力,保持中立才是他們經營平戶港的訣竅。
裏卡多認為陳一鑫主動提到鄭芝龍應該是出於兩個目的,一是了解鬆浦家族目前對鄭芝龍的態度,二是打聽鄭芝龍是否仍與平戶這邊有貿易上的往來。至於為要打聽這些消息,裏卡多認為海漢人大概是終於騰出了手,要對逃出澎湖的十八芝餘黨趕盡殺絕了。
裏卡多雖然身在平戶,但對南邊的形勢變化還是有一定的了解,海漢人在去年五月打下澎湖之後,並沒有對十八芝進行追擊,之後趁著南海巴達維亞大亂的時機,直接在荷蘭人眼皮子底下進駐台灣,並逼迫荷蘭人忍氣吞聲地簽署了和平協議。收拾完荷蘭人之後,海漢馬不停蹄地又對盤踞在台灣島北部的西班牙人開戰,將其好不容易在台北建起的兩處殖民據點連根拔起,西班牙人在西太平洋的觸角不得不從台灣島縮回到南海的馬尼拉城。
懟完這兩家之後,海漢基本已經掌控了台灣島的海岸線,接下來對付十八芝的海外餘黨似乎也就成為了順理成章的事情。畢竟海漢人今後若是想要開辟通往日本的航線,地處宮古島的十八芝會是一個巨大的隱患。海漢既然有能力將十八芝逐出福建海峽,當然也不會介意多花一點工夫將他們徹底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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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個世紀開始,便有不少大明商人跨海來到這裏進行貿易,因此平戶也跟長崎一樣,有不少明商出資修建的中式建築和漢人聚居街區。但相較於漢文化氣息比較濃厚的長崎港,平戶這邊的商業氣氛倒是更為突出一些,明商在這裏修建的多為商館店鋪,而長崎卻建有不少學館、寺廟等宗教文化設施。
陳一鑫雖然年紀輕輕,但也走南闖北去過不少地方,他認為平戶港的名聲遠遠大過這裏的實際經營水平,港口碼頭和城鎮的建設狀況別說跟三亞這種地方相比,就算比海漢去年才接手的澎湖馬公港都尚有差距。如果是讓海漢來選擇地點建設商貿港,平戶這地方大概連入選的資格都沒有,日本人對海貿的經營水平終究還是差了一些,如果今後海漢入駐南邊的佐世保灣,那平戶的鬆浦家族也基本不用玩了,老老實實給海漢當分銷商就行了。
鬆浦新一離開之後,葡萄牙商館也來了人拜訪陳一鑫。西方殖民者來平戶的可要比海漢早多了,在1543年,大海盜王直便將葡萄牙人帶到了鹿兒島,1550年,葡萄牙商船進入平戶港,同行的還有傳教士佛朗西斯科·沙維爾。這名在鹿兒島傳播天主教並不順利的傳教士到了平戶之後,得到了鬆浦隆信的款待和支持,而天主教也得以在九州北部廣為傳播。到陳一鑫來到平戶的時候,島上的天主教教堂和信眾都已經為數不少了。
荷蘭人於1609年在平戶設立了商館,英國人稍稍慢了一步,於1613年才進入平戶,並且將紅薯引入當地種植。不過英國人在當地的經營顯然競爭不過歐洲同行,1623年便關閉了平戶的商館並全麵撤出日本。而如今西班牙人跟荷蘭人也正處於英國人曾經的境地,他們從遙遠歐洲運來的香料、玻璃製品、武器,都基本無法跟葡萄牙人從海南島運來的海漢貨競爭。不管是運費成本還是生產成本,葡萄牙人顯然都占據了明顯的優勢。
登門拜訪陳一鑫的是葡萄牙商館的領事裏卡多,他也曾不止一次造訪過海漢治下的三亞等地,因此對於海漢還是具備了一定程度的了解。聽說平戶港來了海漢船隻,裏卡多便立刻趕來了陳一鑫落腳的客棧。葡萄牙人目前向日本輸出的商品中,海漢產出的就占了近半,因此不管海漢船隊來此的目的為何,裏卡多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
裏卡多此前沒有與陳一鑫會過麵,所以見麵之後他也難以避免因為陳一鑫年輕的模樣而感到吃驚,甚至心中有一點懷疑這是不是哪位海漢高官的子弟,畢竟這麽年輕就率領一隻遠洋船隊出使別國,除了個人的專業能力之外,威望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素,否則下達的命令就難以讓下屬們信服。
裏卡多沒有鬆浦新一那樣的語言能力,所以隻能通過翻譯與陳一鑫交流,這時候他才從對方的自我介紹中得知這個年輕的海漢人居然是海漢民團的一名上校軍官。就他所知,這可算是職位非常高的武官了,而且海漢民團據說都是以軍功論職排輩,陳一鑫年紀輕輕就能升至上校,顯然是立下過不少軍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