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三戰娘子關 第三百七十六章 民以食為天

近的報紙新聞讓莊虎臣很頭疼,隻要是中國人辦的報聲的攻擊裁軍計劃。-

“五十萬軍隊何以保中國?”

“我中華帝國雖是初創,國民再苦,斷然不可自廢爪牙!號召國民每人捐銀一兩,赤貧無力,富戶代為籌劃,為中華帝國編練新軍之用”

“未來之世界爭鋒,必在海上,我國付出何等樣的犧牲,方擁有世界第四強大之海軍,隻應加強,斷無裁撤水師之理!當道諸公出此斷子絕孫之毒計,是何心腸?甲午之禍殷鑒不遠,庚子之恥血跡未幹”

這些言論總結起來,無非就是一個意思,五十萬陸軍太少,起碼也要一百萬,兩百萬也不嫌多,總之是多多益善。海軍更是隻可加強,不可裁撤。

有些文章還有點建設性意見,提出如何籌款的方法,比如增加關稅、對煙酒克以重稅、號召老百姓捐款。有的幹脆就是通篇的咒罵,很多是指名道姓的,除了莊虎臣幸免以外,從張之洞以下,挨個罵了一遍。

什麽誤國誤君,什麽膽小如鼠,連張之洞、袁世凱在庚子年搞東南互保的事情也挖出來了,以證明這些人從來都是兩麵三刀,畏洋人如虎。有的則是分析中外形勢,引經據典說明,國防力量越強大越好。

莊虎臣現在有點明白為什麽很多當政那麽討厭民意了,報紙上的很多文章就是胡說八道,那些西洋各國的資料根本就是道聽途說。

但是這種極富煽動性的宣傳已經起了很大的作用,先是各地的學生動了起來,把學費和生活費都給拿出來捐了,等到他們捐完,就開始打著旗幟上街募捐,那些商戶不管是情願還是不情願,都紛紛解囊捐款。

學生們的口號是“隻有強大的軍隊才能有強大地國家”。

地方官府不少人也覺得聞著味道了。也開始湊熱鬧。號召民眾捐款支援軍隊建設。官員們地心思是。給中樞捐錢。這總錯不了吧?

一筆筆地資金送到了北京。有些地方換成了銀票地。有地地方為了體現這筆錢來之不易。故意長途用鏢局和地方軍隊押運進京。裏麵不但有大額地銀票。更多地是銀角子和銅板。北京四九城處處都是吹吹打打往京城送捐款地隊伍。老百姓隻要聽見這種動靜。都會自地放鞭炮歡迎。

莊虎臣哭笑不得。這不是胡鬧嘛!一個國家地常備軍能靠老百姓自捐款組建和維持嗎?張之洞、袁世凱、岑春煊這些人現在裁軍地事情連提不敢提了。現在誰再說裁軍就是漢奸、國賊。人人皆可殺之。

中國人這些年被洋人打怕了。尤其是南方地區和北方沿海地老百姓。對捐款養兵最是熱心。他們是親眼看見過洋人在中國地囂張跋扈。也親自見識過洋兵地凶殘。老百姓是寧可勒緊褲腰帶。一天由兩頓幹飯改成兩頓稀飯。也要有強兵保護。讀書人則是覺得中國從鴉片戰爭以來。被人欺淩。國家體麵無存。再加上連連挫敗了日本、俄國。而且又從俄國弄到大筆賠款。覺得有強大地軍隊不但有安全感還能撈到好處。

這種情緒把梁啟超、辜鴻銘這些人都感染了。原本他們還是比較理性地。現在也傾向於富國強兵。富國強兵是好事兒。問題是他們現在是希望不計一切代價地富國強兵。

“大帥。我看民心可用啊!鴉片戰爭之時。英軍登陸。中國千萬百姓去看熱鬧。而今天。百姓自為國捐款。各地百姓紛紛要求從軍我國人民真地是覺醒了!”辜鴻銘興奮地綠眼睛光。

梁啟超也附和道:“不錯,戌戌變法之時,國民何其愚昧,六君子慷慨就義之時,百姓紛紛指其為亂臣賊子,真是天地換新顏,大不一樣了!”

莊虎臣苦笑著道:“二位,國家初創,正是休養生息的時候,養那麽多的兵幹什麽?再說了,海軍過於強大,會引起列強的猜忌。”

辜鴻銘臉色一變:“大帥,現在日本尚未投降,我軍正在厲兵秣馬準備登陸日本,而此刻鼓吹裁軍恐怕更是不妥吧?大帥當年在娘子關以孤軍對抗八國聯軍的時候,是否也希望兵再多些?前些日子打俄國人的時候,大帥是否嫌兵力不足呢我義父布朗先生,雖是英國人後裔,卻自幼告誡湯生,倫敦、巴黎、莫斯科為天下強盜之巢穴,西洋列強都是虎狼,我們自己不紮緊籬笆,等豺狼到了家門口,就悔之晚矣!”

莊虎臣歎了口氣道:“編練五十萬新式陸軍,可是和諸公商量過地,你們現在變的好快啊!國家財力不足,即使真的編練出百萬大軍,裝備在哪裏?餉銀在哪裏?難不成你讓我去搜刮百姓,竭澤而漁?”

“大帥,國不富兵不強,一旦大禍臨頭,老百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不是更慘千萬倍?方今之世界,中國已不是什麽天朝上國,洋兵自打鴉片戰爭以來,把中國當成了菜園子,說來就來,就走就走,前些日子我也犯了糊塗了,總覺得曆朝曆代建國的時候都是輕徭薄賦,於民休息,現在想想確實是錯了!”岑春煊也表

莊虎臣看看下麵這些人,張之洞、鹿鍾麟一臉的迷糊,楊士琦、岑春、梁啟超則是眼巴巴的等著莊虎臣下決心,隻有袁世凱陰沉著臉,似乎很不滿意。

“慰亭啊,你說說看。”

袁世凱苦笑了一下道:“我,我沒什麽好說的。”

莊虎臣明白袁世凱一直心有疑慮,自己前些年沒少背後對他使絆子,楊士琦也是一直對袁世凱保持著警惕,這些事情袁世凱也心知肚明,可又打不過莊虎臣,隻好韜光養晦,但是他又是個有腦子的人,明明自己有主張卻不能說出來,未免有些憋悶。

“慰亭兄啊,你我雖認識時間不久,卻神交多年,我兄大才,虎臣深知,以前的種種就是白雲蒼狗,讓它隨風去吧。隻要咱們都記住,自己是個中國人就夠了,其他的我也不想多說了。”莊虎臣凝視著袁世凱地眼睛道。

袁世凱一咬牙道:“既然大帥讓我說話,那我就直說了!先,五十萬軍隊足夠了,第二,大帥搞什麽憲政?您看看,中國老百姓是那塊材料嗎?別說讓他們選舉什麽議員、官員了,現在隻是開放了報紙言論,這些人說的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大帥,我有個憂慮,報紙輿論雖然可以監督官員,但是更可以裹挾官員,現在上書要求編練百萬,甚至是數百萬大軍的地方官員不計其數,這些人懂什麽軍事?他們都是看報紙上這麽說,也就人雲亦雲,可是要不聽他們的,那就是不納諫了!一個人一個說法,大帥不久就要登基了,稱帝以後,從諫如流是好事兒,可一人一張嘴,大帥要從哪一個人地諫?”

莊虎臣有些含糊,問道:“慰亭兄,說明白些。”

“大帥,咱們養國防軍地目的是保衛國家,地方上用警察維持治安足矣,用正規軍隊控製地方如金丸擊鳥,實在是可惜。隻要咱們軍隊地戰鬥力都能達到現在甘軍的樣子,我們隻要不到外國打仗,自保綽綽有餘,我們本土作戰,補給、交通、運輸都有優勢,洋兵即使有百萬,也占不到絲毫地便宜。洋兵如果來中國,勞師遠征,後勤肯定有困難,如果想打敗咱們,起碼要比咱們軍隊多三倍,大帥想想,全世界有哪個國家能派出一百五十萬大軍來中國的?即使是大英帝國也做不到啊!”

這一屋子人裏,除了袁世凱和莊虎臣之外,就沒有懂軍事地,袁世凱分析的不能說不透徹,大家想想也覺得他說地有理。

“慰亭兄說的在理!”莊虎臣終於找到有共同語言的人,喜不自勝。

“至於水師,也就是海軍了,世凱以為還是不易輕撤,畢竟建水師花費巨大,目前這些艦船都是極為先進,又都是剛剛下水的新船,要是裁撤了著實的可惜。可這些都不是最關緊地,最要緊的事情是那些亂民!大帥,這些刁民裹挾了地方官吏,一起向朝廷中樞施壓,一旦中樞台閣向其示弱,則國將不國,若中樞與地方貌合神離,也是國家之禍害啊!”袁世凱痛心疾的道。

莊虎臣也覺得有些為難,中國人當順民當的太久了,就像彈簧被壓縮了一樣,一旦放鬆,往往就是暴民運動,到那時就是個玉石俱焚。

“大元帥,我同意袁世凱大人的意見,我認為現在最關鍵的是要讓中國避免法國式的暴民革命!而現在的中國已經有了這個苗頭,這是出危險的。”

莊虎臣有點奇怪,康格一個美國人,怎麽會有壓製民主運動的思想?

“康格先生,你地意思是要壓製民主的聲音?控製輿論?”莊虎臣問道。

“不,不,不,我的大元帥,現在不是要壓製輿論,而是給中國建設一個合理的機製,防止言論自由以後,引全國性的騷亂,甚至是暴力革命。”

“說說您的意思。”

“中國要盡快建立一套地方選舉製度,中國人都知道美國的總統是選舉出來的,可是大部分中國人不知道的是,在美國選舉州長和參議員比選總統重要,選舉市長、鎮長和眾議員則更重要!打個比方吧,船都有水密倉,一旦有一個漏水了,船依然不會沉沒,我們前一段時間談的縣級自治就好比是把中國地下層搞了千百個水密倉,即使有幾個出了問題,對全局不會產生大的影響。而中國習慣的從最高到最底層的權力架構,是沒有水密倉的,要麽是大家都好,要麽是一起沉沒。”

莊虎臣想了一下,康格地話是要盡快在全國推行縣級自治,從底層推行民主化過程,逐步過渡到真正的憲政,而不是過幾年之後直接搞普選。這種漸進式地過程肯定是比一下子打破舊規矩,立刻全盤西化來的穩健,但是這就要從現在開始,各省要向縣級讓權了。

莊虎臣突然意識到,現在是個天賜良機啊!張之洞、袁世凱、岑春、鹿鍾麟等原先各省地督撫都給弄到中央了,現在各省都是中央派出的臨時人員參雜著原先地師爺、書辦維持,省級的勢力還沒有成型。

一旦錯過這個時期,過幾年以後,各省地大員都已經坐穩了屁股,官員們也上下聯手,勢力就盤根錯節了

就要出妖蛾子,到那一天,讓他們向民選的縣長放挖他們的心肝?

等到老百姓習慣了選縣太爺以後,就可以開始選省長了,然後實行普遍的代議製,由議員選舉內閣成員。到那個時候,各省議會的議員也已經習慣了為本選區的利益做主,某個內閣成員想把持政治的可能性將大大降低。

康格提出了穩定中央、強化縣級、架空省級的建議,把各省的省長地權力稀釋到各縣,各縣的縣長由民間選舉產生。

架空省級的建議所有人都不反對,張之洞、袁世凱這些人全是督撫出身,太明白督撫勢大造成尾大不掉對中央政權的危害。但是這麽快就搞縣級自治,他們有些不放心,讓老百姓選縣太爺,天知道選出個什麽樣的鳥人。

梁啟超提出了建議,縣級自治刻不容緩,縣太爺則是由老百姓選出,任期四年,連任不得超過兩屆,但是要有條件,候選人必須有產業,而且是恒產,還必須有文化,舊學中過秀才或是受過新學中學以上地育。

縣衙門的師爺、書辦、衙役經過培訓以後,成為國家公務員,從此吃上了皇糧,縣太爺卸任,他們繼續為國家工作。

可是中國實在是太大了,中央就是搞出錦衣衛、東廠這樣的特務組織,也難保證各地的官員不貪腐。老百姓選出個縣太爺沒準就和衙門裏的公務員一起盤剝百姓。

這是個讓所有人都撓頭的事情,岑春煊在兩廣殺貪官如割草,雖然有些成效,但是效用不大。

莊虎臣一直在聽,沒有說話。他太清楚了,隻要自己一說話,那麽爭論往往就結束了,即使自己說的不對,也很少有人會反對。

“我有個想法,說出來大家商議一下。”莊虎臣慢慢的道。

“公務員的薪俸由國家財政支付,薪俸水平要高於普通老百姓的收入,而且政府補貼一部分地養老錢,讓這些人隻要廉潔奉公,退休以後依然可以過上體麵的生活這些養老錢,政府出一半,公務員自己交一半,存在銀行,等他們退休以後按月給他們公守法,保證他們一生衣食無憂。但是,隻要生貪腐案件,不但國家替他們交的那部分拿不到了,連他們自己交的那部分也要沒收,隻要犯了案子,就讓他們一貧如洗。官員想貪汙,必須要和下麵的公務員聯手才行,一個人是搞不出來什麽花樣的。”莊虎臣對公務員建設早就有想法,最近算是比較成熟了。

“大帥說的太好了!我當年怎麽就沒想出這麽好的辦法呢!當官的幹幾年就要走了,可公務員是鐵杆的莊稼,旱澇保收地。哪個會不拿自己的飯碗當回事兒?大帥說的太對了,一個人想貪汙,若無人上下聯手談何容易?隻要上司貪汙、枉法、害民的,直接下屬一概連坐,輕了敲掉飯,重了一起坐牢、殺頭。”

蔡元培聽的直撓頭,他插言道:“大帥地法子,聽起來倒也甚好,隻是這連坐之法,有些野蠻,不合當今之世界潮流。上司犯罪,下屬並未參與,一起治罪,有失公允啊!”

莊虎臣哈哈一笑道:“鶴卿兄,當今世界,官員號稱是人民之公仆,既然是仆人,就不能對他們客氣了,不但是上司犯法,下屬要連坐。

下屬犯法,直接上司也要連坐受罰。”

蔡元培苦笑道:“那這官還有誰願意當?公務員是鐵杆莊稼,即使再受約束,大家也會趨之若騖,可官員既然要選舉而來,可又百般被掣肘,而且還可能遭受到無妄之災,我怕到時候,連參加選舉的人都沒有了。”

岑春不屑道:“鶴卿兄,即使在前清,下屬犯罪,上司失察依然也是罪過。我看連坐之法可行。”

康格插言道:“各位大人擔心地一旦對官員嚴加約束,會沒有人願意做官的事情,我敢保證是不可能出現地。美國的官員天天被報紙罵,依然每次選舉地時候,大批的人出來候選。官員是公眾人物,公眾人物是不可以有權的,所以官員被罵,即使是罵錯了,也隻能忍氣吞聲,官員和新聞界打官司,勝訴的例子還從來沒生過。官員盡管挨罵多,畢竟還是名人啊,而且會認識各行各業的頭麵人物。一旦當過州長或市長,離職後就可以很容易在大公司獲得一份收入很高的工作,他們自己做生意因為人脈關係也會有一定的優勢,所以他們並不吃虧的。”

張之洞、袁世凱這些人也覺得心裏舒服多了,今後要挨罵是所有官員都挨罵,既然大家都被罵,心情也就舒坦了些,就如同賭場上輸錢了,卻現旁邊有個人比自己輸的還多。

一直沒有說話的辜鴻銘突然冷冰冰的說了一句:“諸君談的都是小事兒,還有一件天大的事情沒有說呢!”

莊虎臣忙問道:“什麽事情?”

“吃飯!老百姓的吃飯問題!民以食為天,這個事情不解決,說其他的都是空話,全是胡扯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