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還想說什麽,這時,譚耀勳居然又回來了。
陳啟民不由自主得縮了縮脖子。對這個譚耀勳,陳啟民是真的有點發怵。
這個譚耀勳年紀不小了,但卻還是一副熱血青年的樣子,而且他為人非常耿直,沒有那麽多彎彎繞,這恰恰是陳啟民最不擅長對付的類型。
如果是敵人還好說,算計死就完了。可譚耀勳......陳啟民暫時真的是拿他沒轍。
譚耀勳回來之後也不廢話,開門見山的便說:“公事談完了,咱們談談私事兒。”
陳啟民有些奇怪,他們兩個有什麽私事兒可談?
譚耀勳說:“我聽說你正在大力推廣東北的教育事業。但是你的路走的似乎有些偏呀,我聽說你教學生重技能不重理論,可有這麽回事兒?”
陳啟民暗叫糟糕,能在這個時代的燕京大學當教授的,學術理論都不會差,至少在民國算得上是頂尖的學者了。
自己搞的這套教育模式,在人家看來八成是走了歪路了。
他們自然不會反對自己搞高職教育,但是不重理論這個罪名要是坐實了,那他陳啟民免不了又要經曆一場口水洗禮。
陳啟民說:“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東北缺乏足夠的教育人才,僅有的一些理論知識紮實的先生,還要承擔研究任務,我這也是實在騰不出人手搞理論教育了啊!”
“我這不是想著先解決有無問題嗎?等我再培養出一些理論教育的人才,我就能搞正規的綜合性大學了!”
譚耀勳指著陳啟民的鼻子大罵:“你糊塗!忘本!”
“是是是。”陳啟民無奈得應和著:“還請譚先生賜教。”
譚耀勳似乎非常生氣,他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得指著陳啟民教訓著:“你們東北確實沒有足夠的人才。但是你別忘了,你陳啟民到現在還是咱們歐美同學會的成員呢!”
“你當初在美國的時候,咱們歐美同學會可沒虧待你吧?”
“怎麽,你現在成了氣候了,就忘了我們這些老家夥了嗎?你說!你是不是忘本了?!”
陳啟民恨不得抽自己兩耳瓜子!
是呀!
自己怎麽把這一茬兒給忘了?
歐美同學會成立在1913年,但是在那之前,類似的前身組織就已經建立起來了。
陳啟民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別說生活費和學費了,就是留學的學校都是這些老前輩幫著解決的。
等他在美國發跡之後,他也給了歐美同學會非常豐厚的回報。等他回國之後,每年他都會給歐美同學會一定的資金援助。
可是久而久之吧,雙方的聯係確實不再緊密,以致於陳啟民在東北的發跡之路,歐美同學會基本上是全程都沒有參與的。
等陳啟民受困於人才危機之後,他想了各種辦法,甚至連從國外坑人才的辦法他都想到了,可他卻偏偏忘了這些曾經幫助過自己的老前輩。
知錯就改,陳啟民連忙問道:“同學會的前輩們願意過來幫我?”
譚耀勳從鼻孔中哼出一口氣說:“說你忘本你還不承認?咱們同學會之中,有很多又臭又硬的老骨頭,他們見不得北洋政府的腐敗。早就不跟他們同流合汙了。”
“其中很多人幹脆回家種田做小買賣去了。你說你發跡了,也不知道給他們謀一條出路?你說你是不是忘本?”
“是是是!”陳啟民連忙應和:“我確實是忘本了,我認罪!”
陳啟民知道,別看譚耀勳說的難聽,但是真實的情況,還是那些老前輩關心自己、關心東北的發展。
那些人在民國可是大才啊!說他們是國之棟梁也並不算過。
這個時代的教育家們,有很多都不願意跟軍閥同流合汙,甚至連南邊那一套他們也看不上,他們隻想用自己的三尺講台來為中國培養人才。
可是這個時代的中國,實在是沒有能容下那三尺講台的地方了。
這一次,譚耀勳能來跟自己說這一番話,就說明那些教育界前輩們願意相信自己,相信自己能給予他們這樣一個三尺講台。
而且他們也願意相信中國的未來在東北,所以才不顧路上的千難萬險,也要來東北幫他!
陳啟民做夢都沒有想到,自己今日已經有了這麽大的一份家業之後,還要靠那些老前輩來幫自己。
陳啟民的心中很溫暖。雖然他知道,那些人是為了他們自己的救國理想而以身犯險,但這個情陳啟民必須承下來!
譚耀勳拿出一份名單:“地址都在上麵了,你自己派人去把他們請過來。我就是帶話的,後麵的事兒我就不管了啊!”
陳啟民掃了一眼,上麵大概有三十多個名字,這些人可都是寶貝啊!
陳啟民珍而重之得將名單遞給了安娜,安娜同樣小心翼翼得將名單收好。
譚耀勳看到這一幕之後,便一臉鄭重的站起身來對安娜行了半禮。
安娜大吃一驚,連忙用全禮還之。
安娜頗有些驚慌得看著譚耀勳,她不知道這個脾氣古怪的老先生到底要做什麽?
隻聽譚耀勳說:“我聽美國的同學們說起過。啟民這小子在美國的時候就是一副甩手掌櫃的做派。別人能做好的事兒,他是絕不會插手的。”
“我還聽他們說,在美國的時候,安先生就是啟民最信任的人。你們兩個是一路相互扶持著走到現在的。”
“啟民這小子油滑得很,雖說身居高位者不能太過耿直。但是油滑慣了的人,大事不會有疏漏,小節往往無法照顧周全。”
“我那些老夥計要是落在啟民的手中,我著實是有點不太放心。今後,還請安先生對他們多多關照啊!”
這還是安娜第一次被人叫安先生,她也知道,這可是比安將軍更高的尊稱。
聽譚耀勳這麽鄭重其事得囑托自己,安娜麵色鄭重得對譚耀勳一抱拳說:“譚先生放心,這一路上,安娜定盡心竭力得保眾位先生周全。”
“等他們來到東北,隻要安娜還在......”
說到這,安娜又白了陳啟民一眼說:“安娜就絕不會讓任何人委屈了他們!”
譚耀勳哈哈大笑,之後便瀟灑得轉身離去。臨出門前,譚耀勳對陳啟民說:“燕京大學的工作我辭了,老頭子身上也沒幾個錢了,這吃飯的地方可就要著落在你的身上了啊!”
雖然被鄙視的很慘,但是陳啟民心中卻非常開心,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得道者多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