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其書的作秀,絕對是相當有誠意。
案發現場、周邊地形環境等等,一項項的勘察下來,絕對是極其的細致。
怕是行內人看了,都挑不出一點毛病吧。
其實對他來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原因很簡單,他知道金寶師娘不是那麽好糊弄的。
既然不好糊弄,這場戲就必須做足,就必須拿出日常辦案的態度來。
態度有了,查找線索又非常的仔細,旁人還能說什麽。
做完這些,最好再裝腔作勢的在周邊走訪一遭,最後再詢問一遍當晚值班的人員,這場戲就算是作足了。
如此一來,告訴對方因為周邊環境太過於複雜,案發現場又遭到人為的嚴重破壞,根本無法查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或者指一條根本無法查證的方向,凶手從水路來縱火,再從水路逃走。
要是這展開,就真的複雜了。
黃浦江航道,大小數十碼頭,來往的船隻數量、人員背景皆是龐雜務必,已非他林書其人力能所為。
你們要是想差清楚的話,就隻能將青幫弟子撒出去尋找線索。
至於能不能找到線索,也隻是盡人事看天意。
這些舉動和分析,任誰一聽,誰都會覺得是真的盡力了。
因此林其書裝模作樣的現場勘察,依舊是無聲的繼續著,後頭跟著的那群青幫弟子,一個個也是鴉雀無聲,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不得不說,鐵麵神探的名氣,確實不是唬人的。
離碼頭不足兩百米的一棟小樓,四樓那扇麵向黃浦江的窗戶,恰好可以將青幫碼頭的全景盡收眼底。
窗後立著兩人,一男一女。
“著熱火朝天的碼頭,瞟了一眼身側的趙子衿道。
“良叔,沒你的指示,我哪裏敢私自行動。”趙子衿撇了撇嘴,問道,“這次又有什麽新的任務。”
身上海情報小組負責人的良叔,剛剛從南方局開會回來,確實是帶著新任務。
不過見到趙子衿,還是忍不住打趣起來:“你啊,就屬你最不聽話了,一天到晚鬼頭鬼腦的,難道你以為良叔不知道?”
“有良叔您這如來佛祖在,我就算是孫悟空也翻不了天啊。”趙子衿回道。
“你呀你!”良叔隻是輕輕笑了笑,便當即略去笑容,稍顯嚴肅的低聲道,“上級指示,我方情報人員火折已到位,除夕計劃已經啟動。”
“上級要求我們積極配合,如遇緊急情況,火折可直接領導指揮上海情報小組的工作。”
除夕計劃?火折?
麵對全新的計劃任務,趙子衿雖有些疑惑不已,但仍是立即表示:“時刻聽從組織安排!”
對此良叔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立即安排接下來的工作,而是先說起來除夕計劃的由來。
除夕,歲末的最後一天夜晚,也被稱為歲除,意為舊歲至此而除,也有除舊布新之意。
同時,夕在中國傳說中是一種非常凶猛的怪獸,每每都會給村民帶來大災大難。
日本人就如同這怪獸夕一般,侵我河山占我家園戮我同胞,給我華夏民族槽造成不可磨滅的創傷。
除夕除夕,就是要將這些敵人消滅,趕出中國,還我山河換新顏。
這除夕計劃,正是為了針對侵占我上海的日寇。
會議之後,南方局的領導親自找到良叔,有過一番詳細的交談,希望上海情報小組務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全力配合除夕計劃的實施。
“良叔,需要我做什麽,請您指示。”聽著良叔的敘述,趙子衿當即表態道。
“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時刻關注每日的申江新報,火折隨時可能通過報紙聯係我們。”良叔鄭重的提醒著。
“良叔你放心,有任何情況我一定立馬向你匯報。”趙子衿應聲道。
“好!”良叔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指了指窗外,問道,“除此之外,還有什麽新的情況?”
“我有個情況不知道該怎麽向您匯報。”趙子衿擰眉沉思了片刻,才繼續說道。
“你且先說來聽聽。”良叔道。
“季雲卿有個徒弟叫穀雨,不知道您聽說過沒有。”
“這個人特別有意思,剛剛從日本留學回來,就在張嘯林的青爐齋殺人。”
“報紙上說殺的是劫匪,但道上都出都在傳殺的是日本人,不過目前沒有直接的證據來證明。”
趙子衿接著將自己如何撞見穀雨人,又是如何跟蹤被對方發現,被巡捕房的林探長解圍,以及自己在晉德坊樓頂發生的事情,絲毫不落的向良叔做了個匯報。
“你的意思是,你和對方交過手,然後他還把你放了?”對於趙子衿的數次失誤,良叔倒是沒有出言責怪,隻是眉頭不斷的緊鎖起來。
“是的,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趙子衿也是不解道,“以他的身手來說,在靜安寺的巷子中,他根本就有很多機會製服我,可他偏偏沒有。”
此刻,良叔的眉頭是越來越緊了。
目前趙子衿暫時沒有暴露身份,可她在天台的反擊,已經足夠引起穀雨的懷疑了。
按照青幫的行事風格,任何威脅到自己的可能,都會立馬抹殺,為何他偏偏沒有?
他到底還有什麽不為人知的身份?
隱藏的情報人員?
不,上海情報小組是他參與建立的,又親自擔任著小組負責人多年,如果有潛伏的情報人員,自己多少還是知道一些的。
因此,他應該不是我們的情報人員。
如此一來,很可能就是那邊的情報人員了。
當下國共合作,如果他是中統或者軍統的人,這事都必須保密。
“子衿,這個人目前身份不明,你要小心接觸,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良叔叮囑道。
“良叔我知道,就算他對我的身份產生懷疑,利用我家庭的背景,想來也應該能應付過去。”
趙子衿有信心能解決這個問題,畢竟她的家庭在上海灘還是有些地位的。
不過對於整件事,她還是有疑惑。
“另外我也有個直覺,那個叫林其書似乎也不一般,看起來似乎是在幫我解圍,可我怎麽想起來都覺得不對。”
“至於你說的這些情況,我會及時的向上級求證對方的身份。在沒有弄清他們的身份之前,建議你盡量和對方保持距離,保護好自己才是第一要務。”良叔不住的叮囑道。
“良叔,雙方都處於相互懷疑的情況下,我才覺得這是更好求證的時機。”趙子衿說著朝碼頭的放了嘟了嘟嘴,“青幫的碼頭被燒,我這個記者要是不出現,怕是更容易讓人懷疑吧。”
在良叔的不斷叮囑下,趙子衿離開了房間,緩緩的往不遠處的碼頭而去。
影佐禎昭將季雲卿師徒二人引入了客廳,客廳的陳設似乎沒有來得及更換,依舊是中式的風格。
等二人落座後,影佐禎昭擺弄起了咖啡機,親自煮起來咖啡。
“影佐先生,碼頭的損失正在輕點當中,等結果出來,我個人會把這部分給墊上。”還未坐熱,季雲卿又主動提起了這一茬。
而影佐禎昭似是故意沒聽見一般,將眼光瞧向了穀雨,極為關切的模樣道:“穀先生在東京的時候,感覺怎麽樣?”
“受益匪淺!”穀雨用了模棱兩可的回答。
“哦?那你是主修哪門功課?”影佐禎昭再問。
“主修文學。”穀雨道。
“那應該對我打日本帝國的文化應該是很了解了?”影佐禎昭道。
“在影佐先生麵前,何敢談了解二字,跟您相比,遠遠不及你對我們中華文化的了解。”穀雨很是違心的恭維著影佐禎昭。
影佐禎昭原本想就這個問題深入下去的,聽到此反而是臨時改變了主意,直接將話題扯到了這場戰爭上。
“穀先生對現在中日兩國的局勢怎麽看?”
穀雨心裏真想跳起來罵娘了,你們小日本占我東三省,策動建立偽滿洲國,製造駭人聽聞的南京大屠殺,你問我怎麽看?
侵略,**裸的侵略,毫無人性的牲口,還需要怎麽看!
當然,穀雨很是清楚,不管心裏有多憤慨,對日本人有多痛恨,此時是半點也不能表現出來的。
“就戰爭而言,縱觀曆史,不管哪朝哪代,其實最後都沒有真正的贏家。”
“當然,曆史是勝利者來書寫的,至於其中過程好似根本不重要。”
“影佐先生問我怎麽看待中日局勢,其實影佐先生心裏比我這剛出學校的學子看得更清晰。”
“我呢,跟隨師父多年,師父也帶穀雨如同親生,因此對我來說,也是該盡盡孝道,為師父分憂解難。”
穀雨一番回答,完全虎頭蛇尾。
就前幾句看來,似乎要將這個問題擴展下去,甚至影佐禎昭剛開始都認為會聽到一番很是獨到的見解。
直到聽到最後一句,才發現根本就是牛頭不對馬嘴。
粗略一想是如此,可細細想來,發現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日常見到的那些嘴臉,無一不是點頭哈腰討好之輩,根本沒有獨立的人格而言。
這種人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一眼,嫌臭。
反而是這種氣盛的年輕人,往往都有獨立的思維、做事方法、頭腦,才是最讓人欣賞的。
穀雨年輕,有傲氣,還足夠聰明,這些更是他影佐禎昭看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