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此行河內發生了什麽,趙子衿當真不想嗎?
顯然不會。
要不也不會聽說他回了上海,就匆匆就趕回季宅。
隻是穀雨的那張嘴巴,實在太過令人生厭。
一點麵子不給不說,還當麵就將她給戳穿了。
似乎,是有點過份了。
然而趙子衿那裏會在意這些。
當前的時局,那一方麵都非常關注。
若是能提早得知一些準確的消息,也能盡快做出相應的準備。
而且這也事關全國抗日之大局,趙子衿當然也想知道,穀雨此行河內是不是如出發前猜測一樣。
“算了,我也不跟你賣關子了。”
趙子衿假意說不想,可穀雨如何瞧不出來她眼中急切的神情,於是笑笑之後將一行之事講了出來。
聽到汪精衛的那些賣國言論,趙子衿當然也是氣氛不已。
汪精衛此人早年還有為國之心,當時還曾經於常凱申分庭抗禮,結果最後還是和常凱申沆瀣一氣。
最終還是因其懦弱無能,走上了與全民為敵的對立麵。
像這樣的人,真的是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汪精衛投敵,你們軍統難道就沒有任何指示?”聽完穀雨的敘述之後,趙子衿問道。
穀雨搖了搖頭。
汪精衛出逃越南之時,誰都知道他是準備投敵叛國了,可常凱申卻不願意承認。
甚至還對外謊稱,他是因病前去療養。
暗地裏確實指使戴笠,派出殺手前往河內施行刺殺。
然,刺殺失敗。
而後的謀劃一點不縝密不說,還讓汪精衛安然無恙的離開了河內。
如今汪精衛已經抵達上海,軍統確實應該做出點什麽才是。
也不知自己那封密電交道戴笠手上時,最後會做出什麽樣的安排。
這亂局,真是讓人愁啊。
愁雖愁,但也得做出相應的安排。
就算上麵沒有任何指示,他們也當得未雨綢繆。
按照汪精衛和影佐禎昭商議內容來看,偽政權的建立隻是時間問題。
因此當下最為緊要的是,如何著手布局提前打入即將建立的偽政權中。
這樣一來,就算國黨上層不做出針對汪精衛的行動,他們也能第一時間掌握偽政府的情報。
穀雨將這些機密內容告知趙子衿,也是希望他告知中共上海情報小組,能夠做出相應的調整來。
至於情報來源,還是希望保守秘密。
畢竟他的身份現在非常的敏感,稍有不慎都會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失。
可能有人會問,為什麽穀雨對趙子衿從來不設防,畢竟一個是軍統一個是中共。
而且曆史淵源上,軍統可是曾經舉起過屠刀的。
其實也很好理解。
穀雨是一名老軍統不假,可是他從沒有沾染軍統的那些惡習。
前些年,他也站在局外看了很多年。
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有些事情確實比很多人看得都還要清。
就常凱申提出的“攘外必先安內”,他是憎恨不已的。
以當今中國的危局,隻有一致對外,方是正途。
此舉在曆史上也得到過驗證。
遠的就譬如說三國。
不管曹操劉備孫權如何相鬥,誰都像對方置於死地。
可一旦當外族入侵之際,曹操派出大軍前往征剿,劉備和孫權可是沒有使半點絆子的。
之後的西晉,八王內亂,五胡乘機亂華。
他們沒有攜手共禦外敵,反而是繼續內鬥,結果差點導致滅族。
曆史上已有前車之鑒,為什麽當今還不吸取教訓呢?
看看他常凱申,這些年又幹了啥?
若不是西安事變,能有全民族統一抗戰陣線?
麵對這些,穀雨時常很是無奈。
可以他一人之力,又能改變什麽呢?
他能做的,就是按照指令返回上海,以青幫為起點,打入敵人內部。
前麵所做的那些,如今看來似乎都成了鋪墊,現在麵臨的才是最為關鍵的時刻。
看來,真的還任重道遠啊。
兩人聊完穀雨河內一行之事,趙子衿並沒有急著去見良叔。
那一日,穀雨還未出發前,就曾經做過猜想,此行很可能就是跟汪精衛有關。
而後,趙子衿就將這個消息同良叔做了匯報。
良叔根據這個情報,一方麵向上級匯報,另一方麵則是重新調整了接下來的安排。
如今穀雨返回,算是驗證了這個說法而已,自然趙子衿就不用急著去見他。
另外,若是這個時候外出,也恐遭他人懷疑。
因此,按兵不動才是最好的選擇。
暫無他事,穀雨則是趕緊拜見季雲卿和金寶師娘去了。
不管他對季雲卿的做法有多麽的不喜,畢竟也是他的師父,再怎麽麵子上也要過得去。
其實穀雨心裏也很清楚,他和季雲卿已經站到了對立麵。
他同裏見機關一起販賣鴉片,還公然支持李士群的這些行為,已然說明他是大漢奸無疑。
因此不管是軍統,抑或又是中統,終有一天會找他清算。
不管怎麽說,他對自己總算是有養育之恩,要是有一天軍統命令要殺他,自己會下得去手嗎?
穀雨不止一次思考過這個問題。
是的,他下不去手。
可是,如果有那麽一天,他還是想親手了斷。
他希望告訴季雲卿,這些年他終究還是錯了!
錯就在,不應該投靠日本人。
帶著些許複雜的情緒,和季雲卿金寶師娘一起吃了個午飯。
飯間,季雲卿的話題自然繞不開當前的形勢。
而金寶師娘永恒不變的話題,仍然是什麽時候抱小孩。
如果說穀雨目前最頭疼的事情,除了上海的這一攤子以外,或許就數這個了。
小孩,假成親怎麽可能會有小孩?
就算成親這事是真的,他如何敢要小孩?
身處敵營,每天都不知要麵對多少危險,他不知道那一天就會將身邊之人陷進去。
所以這個話題他從來就不敢去想。
那趙子衿呢?
就不怕也將她牽連嗎?
不,他不怕!
趙子衿是一名****戰士,她有自己的信仰。
當她踏上這一步之時,就已經做好了隨時獻身的準備。
要不然為何她明明知道自己身份如此複雜,還毅然選擇和自己成親。
***人的信仰不破不滅,就算真的有那麽一天,穀雨相信她會坦然赴死。
黑夜降臨,萬籟俱寂。
林其書正在哄著女兒睡覺,妻子正在廚房收拾著。
“爸爸,你給我講個故事好不好?”林其書五歲的女兒睜著大眼睛道。
“好,爸爸給你講故事。”林其書麵露慈愛望著女兒,“爸爸給你講白雪公主和七個小矮人的故事好不好?”
“不,我要聽爸爸將少年嶽飛的故事。”女兒嘟著嘴道。
“好!今天給你講嶽母刺字精忠報國。”
林其書輕輕拍著女兒,緩緩講起了少年嶽飛的故事。
年幼的女兒剛開始還聽得認真,時不時還好奇的發問。
時間一久,終究耐不住眼皮子打架,沉沉的進入了夢鄉之中。
“睡著了?”剛剛收拾完的妻子,輕手輕腳走進了臥房,小聲點問道。
“嗯,剛睡著。”林書其點頭應了一聲,輕輕的幫女兒掖了掖被子,拉著妻子輕輕的退出來房間,並順手將房門關上了。
兩人在沙發之上坐下,林其書抓著妻子的手,深情而望。
“小慧,你聽我的說,這上海越來越不太平了,你和囡囡還是離開上海吧。”
離開上海?
林其書妻子小慧一臉震驚,接著一臉惆悵:“離開?能去那兒?”
“隻要別待在上海就成,去重慶,去成都,我都可以想辦法。”林其書一臉認真。
“不,我不走!”
“你在哪兒,家就在哪兒。”
“囡囡雖然年紀小,但我想她也舍不得離開你。”
小慧態度十分堅決,似乎根本不容商量。
林其書正欲開口說什麽,突然一陣短促的敲門聲響起。
“噓!”
趕緊朝著妻子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反手從腰間拔出手槍,輕手輕腳走到了門口。
一手搭在門把上,一手舉槍對準門外,低聲問道:“誰?”
“我!”
門外傳來穀雨低沉的聲音。
確認是穀雨後,林其書趕緊開門將他讓了進來。
“怎麽這麽晚還過來。”關上門後,林其書低聲問道。
見著沙發上的小慧,穀雨先是喊了一身嫂子,這才回道:“上午剛剛從河內回來。”
“河內?”
林其書聞言一驚,莫不是……
此時,小慧也招呼著穀雨坐下,給二人泡了杯茶便進入了臥房。
等到隻留下二人之後,穀雨又才道:“就是你心中所想。”
“難道此刻他就藏在上海?”林其書驚問。
穀雨再次點頭。
“為什麽上峰一點信息都沒有?”
“像這等叛黨叛國之徒,為何不除之?”
見此,林其書一陣大怒不已。
“不是不除,而是他們失敗了。”穀雨歎了口氣道。
接著,穀雨將汪精衛在河內遭遇刺殺,求助日本人,然後日本方麵派出以影佐禎昭為首的一行人,前往越南將他待到上海之事,一一告知了林其書。
“當初他主導簽訂賣國條約之時,黨國就應該將他處理了,沒想著留著這禍害,竟然公然投敵賣國。”
聽完這番敘述,林其書當即就義憤填膺。
不過穀雨關心並不在此,今晚來此的目的,主要也是詢問最近上峰有何新指示沒有。
看林其書這反應,應該是沒有得到什麽指示了。
如此一來,倒是讓穀雨有些不明白了。
國黨上層這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難道真就要放任汪精衛投敵賣國不管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