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腳,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穀雨的口鼻之處。

得幸虧她沒用多少力氣,要不他真就遭殃了。

趙子衿慌忙的收回腳,探身過來關切的詢問著:“你沒事吧?”

而穀雨,則是毫無征兆的坐起了身子。

可能一切真就是如此巧合,第一次親密接觸就這樣發生了。

穀雨的嘴唇落在了趙子衿的臉龐之上。

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

一陣馨香竄入鼻尖,穀雨隻覺得煞是好聞。

而趙子衿感受到穀雨熾熱的呼吸,俏臉頓時一片火辣辣的滾燙。

兩人之間,除了因為九江之行穀雨受傷之外,從來沒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

不管再怎麽接受新思想的衝擊,可畢竟還保持著極為傳統的思想。

既然並不是真正的夫妻,如何能有如此親密的舉動。

頓時,兩人瞬即彈了開來。

“嗯?那個…”穀雨感覺氣氛有些尷尬,想要出聲解釋一番,可剛一開口就覺得這話要是再提,兩人不是跟尷尬嗎。

於是,趕緊改口道:“時間不早了,都趕緊睡吧。”

說完,又重新躺了回去。

而此時坐在**的趙子衿,單手觸摸著滾燙的臉頰,腦袋中一片嗡嗡作響。

對待穀雨的感情,不可否認的是,她是真的喜歡。

然而兩人畢竟代表著兩種不同的身份,各自也擔負著各自組織的重任,這份感情好像永遠不合時宜。

趙子衿無時無刻不都在極力的壓製著這份情感。

可喜歡一個人,眼睛是藏不住的。

就連金寶師娘也能從她眼中看到那份濃烈的愛意。

要不然,對她也是非常的喜愛了。

穀雨並不笨,說不定他早就感受到了。

隻不過兩人事先早就有過約定,結為夫妻隻是為了掩護身份而已。

既然如此,就應該恪守這份約定,不可過界。

輕吻臉龐,這應該是兩個親密之人才能有的行為,趙子衿有此反應也就不難理解了。

雖然,一切都是無疑中造成的。

那種感覺,有甜蜜,有害羞,也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其中。

如果要是這發生在大白天的話,估計趙子衿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幸好,黑暗掩蓋了一切。

胡思亂想著,時間悄悄流失,待趙子衿再去喊穀雨時,這一次他沒有再回應,似乎是真的睡著了。

原本是想上去將他推醒的,可是想想之後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兩人今天雖沒有進行過深入的交流,可她看得出來,他心中似乎在壓抑著什麽。

就他那在院子中無來由的感歎,好似也佐證著這一切。

至於是什麽,趙子衿則是暫時猜不到了。

也或許,正是跟軍統的情報有關。

趙子衿重新又躺了下去,隻是這次她可以躺在最外側的位置。

她稍微一抬頭,就能看見黑暗中穀雨的輪廓。

穀雨明早一起身,就能正正瞧見於她。

夜深了,房間之中傳出了兩道勻稱的呼吸聲。

翌日一早,穀雨就早早醒來。

他沒有將睡夢中的趙子衿驚醒,將被褥簡單收拾了一番,洗漱過後輕手輕腳的離開房間。

站於台階之上,抬頭望向了東方天際。

此時,天空中一片火紅,那一縷縷陽光刺透裏厚厚的雲層,直射大地而來。

不用說,今天又是一個豔陽天。

“姑爺,你不吃早飯就要出去嗎?”

或許是穀雨早起的聲音將小童驚醒了過來,廊道一側出現了小童的身影。

看她臉上還帶著一絲倦色,應該是聽見聲音,還未來得及洗漱整理就趕了出來。

“不用了。”穀雨客氣的回了一聲,抬腳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回身道,“讓小姐多睡一會兒吧。”

“是,姑爺!”小童應聲道了萬福。

出得院子,路方遠早早守候在了門口位置。

似乎他比穀雨起的還要早。

“雨哥兒。”見著穀雨,路方遠趕緊上前打了個招呼。

“還沒吃早飯吧?”穀雨邊走邊問。

“沒了。”路方遠笑嘻嘻的回著,追上了穀雨的步伐。

“那正好,我也沒吃。”穀雨笑道,“走,我請客。”

“好勒!”

不多時,兩人開車出了季宅,在晉德坊外的一路邊攤停了下來。

“包子、豆漿、油條隨便吃。”穀雨領著路方遠找了個位置停了下來,很是豪氣的道。

“雨哥兒,你真的是太豪氣了。”路方遠毫不客氣的擠兌著穀雨。

路方遠擠兌,穀雨自然不會置氣,隻是道:“這年頭,能有包子豆漿油條,已經是很不錯了。”

這話絕對沒有說假。

那怕就算是看起來如此繁華的上海灘,也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能有粗糧果腹,怕是已經比很多人強上了許多。

就譬如此刻,路邊時不時走過的行人,也能見到麵黃肌瘦之人。

這就是如今的上海灘,繁華與貧窮並存。

小日本口中的“共建大東亞共榮圈”,不過是欺瞞世界的一個謊言而已。

為的就是給侵略中國,掠奪物產豐富的寶貴資源,找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話題轉回穀雨和路方遠的對話上來。

剛剛兩人那番隨意的聊天,隻不是是表象而已,其實兩人所要談的話題並非是這。

“吳四寶那邊的情況如何?”接著喝豆漿的空檔,穀雨低聲問道。

“這幾天,76號警衛大隊和青幫在同一時間被抽走了一些人,攏共算起來人數有接近五十人之多。”

“這些人的最終去處,都是派往了汪公館。”

路方遠趕緊將得知的情況,簡明扼要的說了出來。

“嗯。”穀雨咬了一口油條,隻是含糊不清的應了一聲,並沒有說其他。

見穀雨不說話,心中本就有疑問的路方遠,則是繼續開口了。

“雨哥兒,吳四寶私自調用青幫弟子,你說是不是季爺默許的?”

其實這事根本不用想,也就能得知一二。

吳四寶身為季雲卿的警衛隊長,而後又被他推薦給李士群擔任了警衛大隊長,這其中本身就是因為季雲卿的這層關係。

說直接一點,當下季雲卿的勢力,就是他李士群最大的倚仗之一。

如今汪季新得到日本人的支持,即將籌備偽政權,李士群無論如何是要為今後的前途鋪路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極力促成汪季新,將偽六大放在76號來召開了。

而季雲卿身為李士群的師父,本就是其中的利益獲得者,很多事情自然是鼎力支持的。

因此,也就不會有所謂的默許。

換而言之,吳四寶私自調用青幫弟子,這個形容是不準確的。

其中的很多彎彎繞繞,路方遠是不清楚的,會有此形容其實也不奇怪。

對於他而言,但凡穀雨交代給他任務,他都一定會不折不扣的完成。

至於為何這麽做的原因,他是半點不知情的,也很少去詢問。

這件事情他為何又要詢問,其實跟吳四寶的態度有關。

當日穀雨返回上海時,季雲卿為了鍛煉於他,將碼頭的一切事務交到了穀雨手上。

要知道在這之前,這些都是吳四寶負責的。

跑馬廳出身吳四寶,如若不是金寶師娘的推薦,也不會被季雲卿看重。

按理來說,明明知道穀雨是季雲卿和金寶師娘最疼愛的弟子,他應該是極力的討好才是。

可他並沒有這樣做,還在穀雨接受碼頭事務時多有掣肘。

這些事情,當時路方遠還遠在蘇州,他是不知情的。

然而世上並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回到上海之後,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有人告知與他。

就這一段時間,吳四寶不敬重穀雨之事,其實並非碼頭一件。

就譬如說,他被李士群委以重任,擔任警衛大隊長以來,行為更是囂張不已。

覺得自己在上海灘是個人物了,目中無人,行事更是囂張不已。

好似覺得自己能夠跟穀雨平起平坐了,甚至言語之間還有多次不敬之處。

隻是穀雨不屑於和他計較而已。

穀雨不計較,並不等於他路方遠就不計較。

他好久之前,就想找吳四寶清算清算了。

他要讓他吳四寶知道,做人還是有規矩而言的。

76號的事情他管不著,可涉及青幫的事情,你怎麽也該知會一聲的吧。

路方遠的想法,穀雨也是知道一二的。

不過當下這局麵,他那裏有心思放在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上。

汪季新要召開偽六大,真是張狂不已,當真以為中國無人了嗎?

就算軍統上層不下命令,他也是應該要做些什麽的。

更何況,這次常凱申可是親自向戴笠下了命令,要派殺手前來刺殺汪季新。

作為軍統上海特別行動小組,上峰雖然沒有直接命令他們參與刺殺,但提供相應的情報還是要做的。

因此,了解汪季新的護衛情況,以及接下來整個會議的安排情況,他都應該第一時間掌握清楚。

丁默邨和李士群是整個會議安排的負責人,他本就能從他們這裏獲知一切的情況。

然而,很多具體的內容,他還是不方便於詢問的。

畢竟稍有不慎,就可能牽扯甚廣。

由路方遠出頭去打探情況,雖然也是危險重重,總還是好過他親自出麵的。

“方遠,你不用刻意在吳四寶身上去浪費經曆,隻需要稍稍關注一下即可。”

“我們應該需要關注的,應該是丁默邨和李士群兩人。”

“他們手上的東西,才是我最為關注的。”

“不過你要注意,千萬不要向任何人暴露自己的意圖,要不然到時被狗咬上了,真的就是得不償失了。”

穀雨極其鄭重的叮囑著路方遠。

“雨哥兒你放心,我知道分寸的。”路方遠嘿嘿一笑,咧著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