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士群,你難道忘了嗎?”

“當年,你師父是怎麽對你的?”

“如今你師父屍骨未寒,你就撒手不管了嗎?”

“你不要忘了,你師父是為你出頭,如今才造人暗算的。”

李士群跟穀雨溝通的過程中,不遠處的金寶師娘數落個不停。

很快的,大樓前的動靜很快就驚動了整個76號。

盡都放下了手上的工作,站於大樓的窗戶前,或是遠遠站在他處,看著眼前的這一出鬧劇。

看戲,自然就會有人指指點點。

76號中,本就被分為了兩派。

一派支持丁默邨,一派支持李士群。

丁默邨和李士群隻見的暗鬥,雖不至於到公開化的程度,但大家其實都已經心知肚明。

支持丁默邨的,自然是抱著看笑話的態度。

而支持李士群的,心裏則是著急萬分。

他們知道這出鬧劇,無疑會讓李士群很是丟臉不已。

所以必須趕緊想出辦法,阻止這場鬧劇繼續下去。

可是他們思來想去,發現不管怎麽做好像都不太合適。

季雲卿是李士群的老頭子,上海灘誰人不知?

如果他們前去阻止李士群,讓他不要理會金寶師娘的事情,恐怕李士群都得被青幫的口水淹死。

如此一來,他們也隻得無奈的看著鬧劇繼續下去。

他們無奈,李士群同樣也很無奈。

原本他想讓穀雨勸說一下金寶師娘的,可人家當場就拒絕了。

心中雖然很是不悅,可是也不能真正怪罪與他。

隻得自己轉身去麵對金寶師娘。

然而金寶師娘的態度非常的堅決,一定要殺掉軍統殺手為季雲卿償命。

這確實難住了李士群。

雖然從作案工具掌心雷,已經判斷那人就是殺害季雲卿的凶手。

可並不等於就能將對方立馬處決。

他必須搞清楚,軍統前來上海執行任務,除了刺殺季雲卿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任務。

因此,此時如果草率的將其處理,顯然是不合適的。

76號現在應該做的是,通過此人從她嘴裏撬出更多的情報,方能做到防患於未然。

本來他是想把這裏道理說與金寶師娘聽的,可金寶師娘從始至終就不給他半點解釋的機會。

他心裏是很火的,可這火又不能衝著金寶師娘來。

隻得訓斥著手下,說他們辦事不力。

金寶師娘見李士群將怒火撒向他人,當即又是訓斥了起來。

說這事情關他人何事?

季雲卿是你李士群的老頭子,可不是別人的老頭子。

別人袖手旁觀置之不理,難道不正常嗎?

你不管,才是真正的無情無義。

事情鬧到這裏,就連常駐76的澀穀準尉也看不下去了。

派人來告訴李士群,這裏是76號,不是撒潑打滾之地。

你們的家事,你們可以回家去談,但是請不要影響76號的秩序。

你看,因為你們這件事情,都跑來看熱鬧不做事了。

長此以往,這76號還怎麽正常運行下去?

澀穀雖然隻是一名準尉,可任然是他李士群的主子爹啊。

心裏就算有怨氣,也不敢當麵得罪與他。

麵對這局麵,李士群為了暫時安撫金寶師娘,隻得答應了她除掉軍統殺手的要求。

金寶師娘求的就是這個結果,立馬就不哭也不鬧了。

離開76號之前,當然沒有忘丟下一句狠話。

給你三天時間。

如果三天之後還沒有除掉凶手,那就別怪師娘不給你麵子了。

金寶師娘走了,穀雨卻沒有跟隨著她一同離去。

這些日子身體抱恙不出,76號的很多事情他都是不清楚的。

既然今天正好來了,他自然應該留下來了解一下。

李士群一瞧見留下來的穀雨,心中就忍不住升起一股怨氣來。

“師兄,你我好歹也什麽身為親同參,為何不幫我勸勸師娘?”

“你這是責怪我嗎?”穀雨當即就不悅了。

見穀雨臉色有些陰沉,李士群趕緊解釋道。

“師兄,你知道我並無此意的。”

“我隻是覺得,你我同處76號,你是知道我的難處的。”

“師父生前也經常教導我們,身為同門師兄弟,相互之間應該多多支持才是。”

原來李士群說這些話,是埋怨穀雨沒有勸阻金寶師娘師娘。

假如說站在李士群的角度,他的這番說詞是沒有任何問題的。

然而,穀雨更有他站得住腳的說法。

“李士群,這就是你想做特工委員會主任的腦子?”

“如果我今天要是不管不顧跟著師娘一起來鬧,你以為今天能這麽輕易收場?”

這一番話,直接將李士群震的愣在了原地。

此話不中聽,卻不是沒有道理。

穀雨如今低位如何,他李士群比任何人都清楚。

在青幫中的威望,他這一輩可說無人能及。

如果要是他振臂一呼,青幫的人立馬就能將76號圍住。

同時,他還是日本人跟前的大紅人,聽說汪季新和周佛海也對他讚譽有佳。

要是他出頭為季雲卿的事情鳴冤,毫不誇張的說76號之中無人敢來阻止。

等到那時,不止他李士群無法收拾,就算是丁默邨來了,恐怕也是鎮不住場的。

76號控製不住事態的發展,日本人和汪季新方麵,會如何看待他丁默邨和李士群?

出言責備,那還隻不過是小事。

嚴重者,甚至會影響這兩方對他們能力的判斷。

說不定還會懷疑他們是否還能勝任這76號如此重要的職位。

假若僅僅隻是因為這一件事情,就讓他們的前途盡毀於此,他和丁默邨這一輩子就完了。

想到此處,李士群頓時就驚出了一身冷汗。

誤會穀雨事小,前途盡毀事大。

這將永無翻身之日啊!

沒了這76號和日本人庇護,他的小命如何還能保得住?

因此,穀雨的不作為,才是真正的作為。

這事救了他和丁默邨啊!

“師兄,士群剛剛思慮不周,還請多多擔待。”李士群趕緊朝著穀雨致歉道。

“哼!”

穀雨冷哼一聲,瞟了一眼對方。

“凶手現在關押何處?”

“關在羈押室中,目前正在審問。”

“進展如何?”

“對方口風很嚴,還沒有問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剛剛穀雨算是側麵幫了李士群一回,麵對這一番詢問,李士群也是有問必答。

不過一聽說進展不順,穀雨當即就皺起了眉頭。

“你帶我去看看情況。”

李士群頓了一下。

76號,一二層多為辦公之用,三層之上則是被用來作為犯人的關押審訊。

因此,一直以來76號的對此的管控都是非常嚴格。

幾乎可以說,這裏被稱為禁地之所在。

那怕就算是穀雨,想要進入三樓以上的地方,都是需要得到丁默邨和李士群的允許。

如果不是各處相關的辦案之人,或是沒有得到特別允許,如果想要靠近一步,很可能都會被槍殺當場。

所以穀雨想要去往三樓,就必須要征得李士群的同意。

而按照當初的約定,穀雨作為影佐禎昭特別助理,是不能插手76號的具體事務的。

他這猶豫,顯然是覺得犯人還在審訊當中,穀雨若是前去的話,肯定不合適。

不過一想到剛剛的相助之情,還是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了。

李士群沒有假借他人,而是親自陪同著穀雨一道前往。

很快的,穀雨在最裏的一間審訊室見到了戴森。

當然,此時他暫時是還不知道對方叫戴森的。

前些時日,軍統要刺殺汪季新的情報,穀雨是早就知道的。

隻不過,除了隻知軍統派出了一名叫眼鏡蛇的特工以外,對於計劃的內容、行動方案等等,他是一概不清楚的。

另外,就算他知道其中的一些情況,他也不可能在李士群的麵前表現出來。

此時審訊室中,戴森身負鐐銬,被鎖在十字架上,滿身血跡。

很明顯,76號已經對其施行了一番嚴刑拷打。

看審訊的76號隊員一副氣極的樣子,似乎並沒有問出多少東西來。

不過穀雨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想知道李士群已經掌握了多少情況。

於是,他當即對著身旁的李士群道:“我想看看審訊內容。”

李士群沒有回答,隻是抬手招了招,很快就有一名隊員從暗處走了出來。

然後在他耳旁交代一番後,那人就進入審訊室。

不多時,就將審訊報告帶了出去。

在李士群的示意下,將審訊報告交給穀雨手中之後,這才退回來原來的位置。

對於暗中藏人,穀雨並沒有表示絲毫的意外。

這地方被76號當成禁區,若是丁默邨和李士群沒有一點安排,那真的才是讓穀雨覺得意外了。

接過審訊報告之後,穀雨翻看了起來。

其實說翻看,似乎並不太準確。

內容隻有一頁,而且記錄的信息也並沒有翻下去的必要。

因為上麵隻記錄著這幾點內容。

姓名:戴森。

職業:軍統特工。

除此之外,其他的內容全是空白。

哦,對了。

對於刺殺季雲卿一事,他也是承認了的。

他是受軍統戴笠的指派。

再多的,很抱歉,沒有了。

沒有透露更多信息,穀雨暗自鬆了一口氣。

原本他還是有些擔心的。

畢竟軍統中人,因為多年的相互傾軋,能夠堅守本心的,已然不多了。

不可否認的是,這個叫戴森的軍統特工,就算遭到76號的毒打,也沒有透露多餘的半個字,這份勇氣和心性,絕對是值得欽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