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幫有十大幫規,第九有言:不準大小不尊!

如此說來,對身份尊卑、長幼有序的倫理綱常是極其看重的。

穀雨即為李士群師兄,不管季雲卿在於不在,隻要他不守規矩,他都是可以代師處置的。

沒辦法,李士群永遠擺脫不了青幫弟子的事實。

你頂著76號副主任又如何,難道穀雨如今的地位就比你差了?

身為梅機關機關長影佐禎昭的特別助理,身份地位比你李士群隻高不低,你又算那根蔥了?

這雙重身份,不管是用那一個,李士群都是不敢反駁的。

私自殺戴森的事情,說你目無尊長,你能有啥脾氣?

心裏有怨言?

不好意思,自己咽進肚子裏去。

要是敢露出一絲一毫的不滿,恐怕穀雨還得感謝你。

本來這事說起來,也並不是多大的事情。

隻是穀雨要借此擺脫那些可能對他不利的看法,如此一來反倒是會讓他輕輕鬆鬆的就給洗刷掉了。

他穀雨不是忘恩負義的白眼狼,隻是被握有實權的李士群給擋住了。

責任完全在李士群,而不在他穀雨。

對此,穀雨其實也很無奈啊。

隻是想要揍個人而已,也要思前想後的顧及這麽多。

演戲累啊,真的是她媽好累!

“李士群,你說我該不該揍你?”穀雨也是沒誰了,打了人還要問對方該不該揍。

李士群心頭怨啊,但是他真的不敢表現出來。

他知道,要是敢表露出半點不滿,恐怕今天就要被手下抬著出季宅了。

對於這一點,此時他絕對是深信不疑。

單單說不過十米外,還在廳堂的金寶師娘,至始至終都沒有出來瞧一下,就已經說明了情況。

穀雨的任何行為,她都是默許的。

要不然,她早就出來阻攔了。

唉!

確實也怨不得別人,要是在對待戴森的事情上,自己要是再果斷一些,恐怕也不會有今日之事了。

“師兄說得對,這事確實該揍。”李士群用力的擠著笑臉回道。

穀雨冷笑不已,抬步走向李士群,剛剛抬起手來,對方就嚇得趕緊退了半步。

不過那臉上掛著的笑容,仍是不敢減少半分。

“你這麽快承認錯誤,我都不好意思動手了。”說著,穀雨很無奈的將手放了下來。

“士群在這件事情的處理上,確實有失考慮,師兄教訓一下師弟是應該的。”李士群腆著臉道。

收起冷冰冰的表情,穀雨無奈歎氣,道:“這事我是對事不對人,你也知道站在我這個位置,有些事情就不得不慎重考慮。”

“師兄,我知道這事不怪你,確實是士群行事沒有考慮到你的處境。”

“你放心,如果今後有誰膽敢在此事上做文章,我李士群第一個就不容他。”

李士群當即向著穀雨保證著。

“如今師父走了,我們師兄弟更應該團結起來,莫不要讓人看笑話才是。”穀雨歎了口氣道。

“師兄教訓的是。”李士群恭聲道。

“回吧。”穀雨揮了揮手,也不再理會李士群,抬步就往廳堂而去。

李士群見趕緊趕緊告退,捂著還隱隱發痛的腹部,逃也似的離開了季宅。

廳堂中,金寶師娘站立在正中位置,那兒可以絲毫不落瞧見院子中的情況。

見著穀雨過來,她也似乎沒有要挪步的意思。

“師娘。”走進正堂,穀雨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

“你師父的仇終於得報了。”金寶師娘神情落寞的回道,似乎大仇得報,一下就抽空了她所有的精力,此時突然就老了許多。

這一刻,她不在是那個威震上海灘的華人第一女探長,隻是一個垂垂老矣的婦人。

不管他們夫妻二人身上,曾經都背負了多少罪孽,永遠都改變不了身為穀雨師父師娘身份的事實。

穀雨有些不忍,走上前去攙扶住了金寶師娘,麵露憂色道:“師娘,師父走了,這世上我就隻有你一個親人了,還請您保重身體啊。”

金寶師娘麵含欣慰的望向了穀雨,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麽,最後卻是什麽也沒有。

此刻,她還能說什麽?

都說人死如燈滅,一死了再好的關係也就斷了。

季雲卿還在時,季宅門前車水馬龍,滿院子都能聽到熱熱鬧鬧的麻將聲。

這一死,門可羅雀,到處都是冷冷清清的。

幸好的是,穀雨和趙子衿還在,也從沒有說過要搬出宅子的話,就這些其實已經足夠了。

人老了,就不應該有太多的貪戀。

太過貪戀,就不會有好下場。

當然,有一點還是可以貪一貪的。

兒孫滿堂,家庭和睦,安享晚年。

隻不過,著滿堂的兒孫基本都跟自己沒有多大關係。

金寶師娘憂愁滿麵,沉沉的歎了一口氣。

“雨娃子,師娘累了,我想去歇一歇。”沉默半晌,金寶師娘開口了。

她拒絕了穀雨的想送,自個兒轉身搖搖晃晃的往內室而去。

望著金寶師娘的背影,穀雨也是歎了口氣,用細如蚊蠅的聲音說了一句:師娘,對不起!

戴森被殺的消息,如同病毒一般很快就在上海擴散開來。

得知消息,餘凡急匆匆的趕回餘公館,剛一進門就嵩明兄的叫個不停。

聞聲走出的嵩明,見著餘凡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當即問道:“不塵兄,何事讓你如此慌張。”

餘凡狂灌了一口茶水,喘著粗氣道:“戴森死了。”

“你說什麽?”嵩明聞言,頓時一臉的驚恐之色。

一切不是還好好的嗎,就連周佛海都答應了從中斡旋,怎麽可能說死就死了。

“嵩明兄,我回來前已經做過確認,今天一大早李士群就將戴森從監獄提了出來,直接押到西街給槍斃了。”

“而且據可靠消息,李士群還將戴森的頭顱割下送到了季宅。”

餘凡將探知的情況全部說了出來。

聞聽李士群不但將戴森給殺了,還將他的頭顱給割了下來,嵩明又是一陣暴怒不已。

“李士群真是欺人太甚,當真是以為我軍統無人嗎?”

戴森死了,見嵩明此時大怒,餘凡心裏也慌了。

當初嵩明找上他的時候,可是說過隻要他幫這個忙,他投靠日本人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甚至軍統還願意將他吸納為編外人員,為軍統提供情報上的便利。

如今,這個話還有效嗎?

想到此處,他就趕緊問道:“嵩明兄,這接下來該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一五一十將情況向戴笠匯報。

至於接下來軍統要做什麽,那就是他無法幹預。

這一次來上海,他的任務就隻是為救回戴森而已,其他的皆不在他權限範圍之內。

“我必須立即向局本部匯報此事,至於局本部如何安排,這就暫時不得而知了。”震怒過後,嵩明很快就將情緒穩定了下來,一邊說著一邊就往房間走去。

隻是剛剛走出幾步之後又停了下來,對著餘凡繼續說道:“麻煩不塵兄幫我安排一下,今晚我就離開上海。”

出了這麽大的事,單單一封電報還不足以說明情況,因此他必須盡快返回重慶麵見戴笠。

今晚就走?

餘凡心頭更是慌了:“嵩明兄,那之前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不塵兄請你放心,你的情況我會如實當麵向戴局長匯報。”

“而且我也可以向你保證,隻要我嵩明不死,就會極力保護你的安全。”

嵩明當即就給餘凡吃了一顆定心丸。

麵對嵩明的承諾,餘凡自是當即言語感謝一番,然後這才急匆匆的出了餘公館。

幫住嵩明離開上海,對他來說也算不上什麽難事。

不過時間緊迫,有些事情還是需要他親自來操辦的。

丁默邨聽說李士群殺了戴森,若不是顧及身在辦公室,恨不得手舞足蹈的慶祝一番。

反正當初周佛海讓自己將話帶到,聽不聽是他的事,跟自己沒有半毛錢關係。

就算周佛海問起此事來,他也是早就想好的說詞。

我早跟他已經說過,隻是他不聽我有什麽辦法?

嗯,這個鍋甩的天衣無縫,恐怕你李士群至死也不會想到我擺了你一道吧。

哈哈哈!

想到此,丁默邨就忍不住狂笑了起來。

剛剛笑了兩人,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76號,又趕緊將嘴給捂上了。

繞是如此,也依然能隱隱聽到一陣樂不可支的豬笑。

果不其然,在他得知消息沒幾分鍾,辦公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

電話是周佛海親自打過來的,談話的內容自然是詢問李士群為何殺了戴森。

丁默邨的回答,就隻有早就準備好的兩點。

金寶師娘多次前來76號以死相逼,李士群拗不過她。

至於你說的,我也如實向他轉達了,他不聽我有辦法啊。

而周佛海隻是丟下一句,都等著軍統的報複吧,然後就掛斷了電話。

報複,我怕個啥,反正戴森又不是我殺的,關我何幹?

丁默邨如實想到。

消息傳到軍統局本部,戴笠如猜測一般,大怒不已的他當場就把電話摔了。

據知情者透露,戴笠立馬就將一眾骨幹叫到了辦公室。

開場的第一句話就是,豎子欺我軍統太甚,必須還於顏色。

會議開完,一群人急匆匆的奔出了戴笠的辦公室。

特別是負責上海地區情報的本部負責人,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立馬就叫人來下達了一份指令。

軍統上海站全站上下,不惜任何代價,對李士群展開瘋狂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