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軍統襲擊周佛海了?”

公共租界一棟大樓樓頂,穀雨和林其書兩人站在護欄處,眺望著不遠處滾滾東流的黃浦江。

問話的是林其書,對於軍統的這次襲擊事件,他是有諸多意外的。

作為公共租界巡捕房探長,肯定是有很多情報渠道來源的。

但凡軍統策劃了什麽計劃行動,他都能得到一些消息。

對於這次軍統刺殺周佛海,他是有些搞不明白的。

刺殺周佛海的難度就不說了。

但是這樣做很可能會打草驚蛇,你下次想要再針對他,恐怕就很難了。

那怕就算軍統上海區還安排的有後手,還是認為這計劃是有些欠缺考慮。

“那裏是聽說,分明是正在進行刺殺。”穀雨笑笑的說道。

看著穀雨一臉肯定的樣子,林其書當即就明白了,這些事情他是知道的。

“名單是你提供的?”林其書再問。

“是我。”穀雨回道。

“你為什麽不阻止他們?”林其書又問。

“我為何要阻止?”穀雨反問道。

“他們會打草驚蛇的。”林其書麵色擔憂的說道。

“這應該不是阻止他們的理由吧。”穀雨笑望著林其書道。

是的,如果僅僅隻是擔心刺殺周佛海會打草驚蛇,確實不是阻止上海區執行任務的理由。

嵩明執行鋤奸計劃,肯定是沒有錯的。

不管目標為何,使用何種手段,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定下的目標會不會按計劃被殺掉。

既然沒有錯,那林其書又在擔憂著什麽呢?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那裏是在執行刺殺任務啊,分明就是在犯罪啊。”林其書說道。

“按照你的說法,那是不是所有的任務,都不應該執行咯?”穀雨再次反問。

執行任務就有可能會死人。

除非什麽都不作為,就絕對不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林其書突然如此優柔寡斷,還真是跟過去是判若兩人啊。

因此,穀雨有理由懷疑,他應該是知道些什麽自己不知道的情報。

隻不過,他沒有將這個疑問說出來。

他在等著林其書自己說出來。

麵對穀雨的反問,林其書望向他的神情中,寫著一些擔憂。

看來他快要藏不住心頭的秘密了。

但是,穀雨偏偏就不問。

或許是林其書終於忍不住了,又一次開口問著穀雨。

“聽說上海區將你也列為刺殺目標?”

“有什麽不可嗎?”穀雨隻是輕笑道。

“我知道你的用意,但是這麽做是不是太冒險了些?”林其書神色擔憂的說道,“刀劍無眼啊,你能保證中間就不出任何問題。”

三兩句話,就說出來林其書真正擔心的地方。

不知道林其書從哪裏得到消息,說穀雨也被列為軍統刺殺的目標。

自己人刺殺自己人,林其書得知這個消息當即著急了起來。

類似的事情,過去已經使用過兩次。

一次是楓津河上,軍統襲擊青幫的貨船。

一次就是在靜安寺那次。

說到靜安寺的事情,至今都還沒有找到那個殺手身份。

所以說,到底是誰要刺殺穀雨,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查出來。

如今又要再次使用同樣的手段,真的合適嗎?

還有,這次上海區準備聲東擊西,以借著行刺殺周佛海之事,完成真正的刺殺目標,這手段也頗為老套了些。

對於李士群這些精明無比的大漢奸,絕對不能按常理安排。

你想想,一個普通人都能看穿的計謀,他們能看不穿嗎?

所以明眼人都知道,軍統上海區刺殺周佛海是假,刺殺其他目標是真。

至於他們到底要刺殺誰,這個就暫時不得而知了。

“上海區怎麽做事,我們倆都不要去管了。”

“我們隻需要做好我們自己該做的事情。”

“何況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做事方式,你瞎操個什麽心了。”

穀雨鄭重提醒著林其書道。

林其書當然也知道穀雨說法是有道理的。

可是現在上海區的做法真的是越來越讓人看不懂了。

與敵人的鬥陣,豈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哪能老是想著一下就能將這些大漢奸一網打盡。

和敵人的鬥爭,一定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要是沒有這種耐心,最後吃虧的終將會是自己。

所以,今天林其書的表現跟以往不一樣,並不是因為他心裏真的藏著什麽事情,而是他對軍統的做法是越來越有些不理解了。

正是因為這種不理解,才會導致他的行為如此。

說到底,這其實很軍統的做法還是有很大的關係。

軍統局本部遠在重慶,以戴笠為首的那一幫官老爺,如何會了解一線的真正的情況。

但凡哪個地方出了什麽事情,不是訓斥,就是隻管要結果。

當然,要結果是沒錯的。

可能不能根據實際情況再做決定。

軍統上海區這次的行動,雖然有穀雨提供的名單,但整個計劃不見得就有多慎密。

反正這刺殺周佛海的行動,林其書就很是看不明白。

分明就是做的無用功嘛。

至此其實可以看出來,林其書這顆多年以後才被啟用的諜子,對軍統還是非常忠心的。

要不然也不會因為絲毫不關己的事情,而擔心不已了。

這種心情,穀雨還是能夠理解的。

能理解,但並不代表他就很是認同。

軍統上海區如果他們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那他們的存在還有何意義。

或許說,這就是兩人最大的不同吧。

一個是站在局部看問題。

一個是站在全局看待問題。

因此兩人看到的問題就會不一樣。

不一樣,自然就會有不同的想法。

而且這種想法一時半會之間,都是很難改變的。

不過也沒關係,隻要不影響到大局就好。

畢竟,每個人有獨立思考問題的能力,對於他們這隻情報小組來說,也算是好事一件。

當然,其中有些想法,現在是不好向林其書說的。

想到這裏,穀雨也並沒有繼續在這些問題上浪費時間,隻是將話題撤回了跟刺殺周佛海相關的事情上。

“刺殺周佛海的行動,應該很快就要結束了,需要你去安排一間事情。”

“什麽事情?”林其書當即問道。

“去給李士群一點教訓。”穀雨回道。

林其書愣了一下,當即就是說道:“你準備學嵩明?”

“這不是學誰的問題。”穀雨搖了搖頭,“我們的關注點,應該是放在做這件事情的真正目的上。”

目的?

林其書皺起了眉頭。

“我要讓他們人人自危,根本沒有精力去追查這些。”穀雨當即又是解釋道。

穀雨的解釋其實已經很明了了。

軍統上海區同時執行如此龐雜的任務,中間肯定會有很多遺漏的地方。

這不是不相信嵩明的能力,而是再是聰明的人,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有時候,這一疏忽往往都是非常致命的。

隻要給予狡猾的李士群一些時間,他就很可能就順著這些線索,找到嵩明他們。

等到那時,對於軍統上海區來說,才是最為致命的。

因此,穀雨需要給嵩明爭取到一些時間,讓他能夠將這些疏忽全部給解決掉。

至於之前穀雨說,不會直接參與上海區的任何行動,他這麽做其實也不算違背了自己的初衷。

上海區能執行行動,他就不能執行行動嗎?

所以,兩者之間是毫無衝突的。

“那我應該怎麽做?”聽到穀雨的解釋,林其書問道。

“安排人守在76號前,隻要看到李士群汽車出門,就立馬扔手榴彈。”

“扔了手榴彈,不要管什麽情況,立馬撤退。”

穀雨交代著具體的行動內容。

說得如此清楚,林其書如果不能明白穀雨的用意,恐怕他就有些名不副實了。

當然,林其書肯定是不會如此愚笨的。

他立馬就理解的穀雨的目的。

周佛海被刺,名義上已經是76號負責人的李士群,肯定會第一時間去探望周佛海。

加入哦此時對他發起襲擊的話,他肯定會立馬第一時間退回76號,短時間內都不敢再出76號。

隻要他不出76號,就能為嵩明他們爭取到一定的時間。

這就是穀雨要針對李士群的目的。

穀雨交代完,林其書確認再沒有其他時間,當即就轉身離去了。

而穀雨則是轉身望向西邊的方向,據此不遠的地方,正正就是刺殺周佛海的地方。

那條長約百米的道路上,刺殺還在進行著。

為了堵住周佛海的逃路,嵩明在第二和第三波的攻擊上加強了火力。

此時,處在第一位置的那輛黑色轎車,遭遇一輪的強火力的攻擊後,雖然擋風玻璃暫時還沒有被擊穿,想必也是抵擋不住多久了。

軍統行動隊員,自然也是看到了這個情況。

那些隊員不得帶隊的組長提醒,當即又是換上彈匣發起了新一輪的攻擊。

現場隻聽到一陣刺耳的噠噠聲響起,很快一梭子彈就全部傾瀉在了第一轎車的車身上。

經過連續數輪的攻擊,那擋風玻璃再也承受不住強力的衝擊,當場就被擊穿了。

不過駕車的周佛海對此也是早有防備,在子彈即將擊穿玻璃之時,快速的往右打著方向盤,將車身左側迎向了子彈襲來的方向。

也正正是因為這一操作,擊穿擋風玻璃的那顆子彈,正好被卡在玻璃之上,沒有徹底的將玻璃給擊穿。

隨即,車上的那幾名護衛,當即就接著車身當做掩體,對軍統行動隊展開了還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