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穀兄,我剛說到那裏呢?”中川杏帶著滿嘴的酒氣,迷迷糊糊的問道。
穀雨頓了頓,回道:“你好像說是要幹件什麽大事。”
“對對,就是這。”
說著,中川杏責怪的樣子看向了穀雨。
“我說穀兄,你別老是打岔啊。”
我不打岔,你倒是說啊。
穀雨心裏如是想到。
不過他麵上確實客氣的說道:“中川兄請說。”
“我跟你說啊。”
中川杏說著,又是攬上了穀雨的肩頭,一副神秘兮兮的樣子。
接著隻見他壓低著聲音說道。
“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飛機,即將轟炸重慶。”
“轟炸重慶。”穀雨滿是驚訝道。
“怎麽,轟炸重慶你不高興嗎?”
“前一段時間,軍統給你們76號造成了那麽大損失,轟炸重慶不是剛好給你們出氣?”
中川杏板著一張臉說道。
“那能啊,隻是這個出氣法,實在是讓我太驚訝了。”
說著,穀雨故作一臉驚訝狀。
“我就說嘛,這大快人心的事情,你怎麽能不高興呢?”
中川杏一副很是滿意的將身子坐正,右手握拳斜上一伸,神情張狂之極的喊道。
“一定要常凱申政府知道我大日本帝國的厲害。”
“威武!”
穀雨擔心中川杏又是不滿,趕緊附和了一聲,趕緊湊了上去,打著酒嗝問道:“你說轟炸重慶,那是什麽時候啊。”
“嗝。”
中川杏又是打了一個酒嗝。
好不容易將上湧的酒氣壓了下來,這才迷瞪著眼道:“好像是12號吧。”
5月12號!
穀雨心裏一驚,這日子算起來沒有幾天了啊。
重慶自古以來就有山城霧都之稱。
山城自然是因為重慶市區被群山環繞,導致常年濃霧很難散開,也就有了霧都之稱。
武漢淪陷之後,常凱申不得不將首都暫時遷往了重慶。
重慶作為中國戰時的大後方,想來山勢地形極其複雜,日軍想要轟炸重慶,條件也是極其困難的。
濃霧彌漫的山城,會影響到飛機駕駛員的視線。
稍微不慎,低空轟炸時都有可能撞進周邊的山頭上。
因此,在國黨遷都重慶的初期,整個重慶周邊基本上是沒有防空部隊的。
雖說經曆38年到39年的轟炸,重慶已經開始修建各類防空洞,並加強防空力量,實際上麵對日軍的瘋狂轟炸,做的這些其實都是杯水車薪。
如今這次,日軍製定出轟炸重慶的計劃,想必對整個重慶的防空力量也是了解的。
要不然飛都飛不到重慶上空,那還轟炸個啥?
很顯然,日軍對這次轟炸是極具信心的。
如此一來,同時也證明了,日軍對重慶的情報滲透,真的是無孔不入。
由此也可以推斷出重慶的防空力量,也是極其薄弱的。
憂啊,愁啊!
想到此,穀雨就是對日軍即將進行的大轟炸擔心不已。
不知道在這次轟炸轟中,又會有多少無辜的民眾受到波及。
隻希望這個情報,能讓重慶方麵提前做好防備工作。
“中川兄,預祝我們這次馬到功成。”穀雨心中翻滾洶湧,麵上卻是不露聲色的勸著中川杏繼續喝酒。
“喝!”
中川杏吼了一聲,端起酒杯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或許是他今天是喝的有點多了,酒杯還未放下,就一頭栽倒在了桌子上。
“中川兄?中川兄!”穀雨使勁的推了幾下中川杏,當即就取笑著道,“你不是吹自己挺能喝的嗎?怎麽這就醉了,看來還是不行啊。”
取笑完中川杏,穀雨又是給自己滿上了一杯。
影佐禎昭久去未回,他已經得到了想要的情報,一個人喝下去顯然已經沒有什麽意思。
本來他的目的,也僅僅是為了從中川杏的嘴裏套出話來。
現在目的已經達成,那自然是沒有了再喝下去的必要。
不過,他可不能讓影佐禎昭瞧出了蹊蹺。
要是中川杏都醉了,他一點事都沒有,肯定就說不過去了。
於是,在聽到有人往包間這邊過來之時,一頭就撲倒在了桌子上。
來人是去而複返的影佐禎昭。
剛剛喝了幾杯酒,都沒吃幾塊菜就被喊去接電話了。
想著回來在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的。
哪知道拉開包房門,就見到橫七豎八倒在那裏的穀雨和中川杏。
嗯?
走開才不到半個小時,兩人就喝醉了?
走進去一看,桌子上和地上倒著五六隻酒瓶,當即就映入了眼簾。
工作時間喝這麽多酒?
真是有點分不清場合了。
影佐禎昭正要發怒,讓人來將兩人弄醒。
結果話將將要出口之時,終是止住了。
畢竟在他的印象中,兩人都不是那種會喝酒誤事的人。
今天想必是遇到什麽高興的事情,才喝成這般吧。
想到這裏,於是當即就叫來人,準備將兩人抬到來中川杏休息的房間。
或許是路方遠暫時忙完了手中的事情,聽謝東籬說穀雨去了梅機關,恰巧這個時候就趕了過來。
路方遠趕來了,讓他將穀雨送回季宅,顯然才是最為合適的。
他喝醉了酒,肯定需要有人照顧。
畢竟在他自己家裏,照顧起來也是要方便一些的。
於是,影佐禎昭安排了兩個人,協助著路方遠,將穀雨扶上了車。
將穀雨安排在後座上後,路方遠這才將車子開出了梅機關。
離開梅機關不久,穀雨晃悠悠的睜開了眼睛,滿滿的坐了起來。
正在專心致誌開車的路方遠,無意間從後視鏡中看到坐起來的穀雨,當時就嚇了一跳,一腳就踩在了刹車上。
嘎吱一聲,高速行駛的汽車,滑出了好幾米這才停了下來。
這樣一來,還沒有坐穩的穀雨,直接就重重的撞到了前座之上。
差點被撞散架的穀雨,忍著被撞痛身體,爬起重新坐下之後,就開始埋怨路方遠起來。
“你好好開你的車,突然刹車幹嘛?”
“雨哥兒,你沒喝醉?”路方遠驚訝不已的道。
“我什麽酒量,你又不是不知道?”
“日本人的鬼什子清酒,還能醉人?”
穀雨揉著被撞得生疼的地方,瞪了路方遠一眼道。
“那你為什麽要在日本人麵前裝醉了?”路方遠有些不解的道。
“你能不能先開車?”穀雨白了一眼道。
“哦!”
路方遠應了一聲,重新將車啟動開上了路。
等到車子開出去幾米後,穀雨這才又重新開口說道:“為了從中川杏那兒套出日軍轟炸重慶的情報,你說這酒要不要喝?”
“你這樣做值得嗎?”路方遠有些不解的問道。
“你說值不值?”穀雨反問道。
值不值這個問題,對於路方遠來說,還是有點難以想明白的。
日軍即將轟炸重慶的情報,路方遠有聽穀雨提起過的。
隻不過他跟穀雨不一樣,對這事是沒有多大感覺的。
日本人隻要轟炸的不是上海,其實跟他都沒有多大的關係。
如此說,不是他路方遠太過於冷漠,而是他實在是還沒有如此高度。
路方遠的遭遇,跟穀雨是差不多。
他的父母死在逃荒的路上,然後就一直流落到了上海灘。
來到上海灘,他想著的自然是如何活下來。
想要在上海灘活下來,豈是那麽簡單的。
那怕就算是幫人在碼頭上搬搬行李,也會受到別人的欺負。
不過好在他年齡小,別人也不會真正為難於他。
往往遇到這種事情,基本上都是把他趕走了事,很少有人會將他往死裏打的。
於是,就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了流落到上海的穀雨。
或許是因為兩個孩子的年齡相仿,又有著幾乎相同的遭遇,兩人漸漸的就熟絡了起來。
可能是為了生存需要,兩個孩子開始相互幫助。
要是誰被欺負了,兩個人就是一起上。
打的過就上,打不過就跑。
就這樣,時間慢慢的過去了。
直到他們遇到了季雲卿。
那一次,正是穀雨冒著生命危險將路方遠護下。
也是因此受到了季雲卿的青睞。
季雲卿當時的原話是,此子錘煉一番,未來倒也是個可造之材。
就這樣,兩人被季雲卿帶回了青幫。
穀雨被他收為了徒弟,而路方遠則是跟著了他。
所以這麽多年,很多時候路方遠都是跟著穀雨轉的。
隻是隨著兩人的長大,再加之穀雨又要前往日本留學,路方遠被季雲卿安排到了蘇州。
直到穀雨學成歸來,幫著日本人運送軍火前往九江,經過蘇州之時帶上了路方遠。
九江事了,季雲卿可能是礙於穀雨的情麵,將路方遠也留在了上海。
再後麵的事情,其實就更清楚了。
路方遠其人,從來沒有經曆過什麽國家大義的事情。
更多是在青幫中看盡了人間黑暗。
在這種情況下,他還能保持本心,記著穀雨曾經的救命之情,已經非常的不容易了。
因此,想要要求他跟穀雨一般,腦袋裏隨時裝著國家大義民族仇恨,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不過,其實也不用擔心的。
有這穀雨做引導,相信他也不會幹出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
你看,他這不已經做了很多事情?
他啊,隻是思想還沒有這個認識。
如此而已。
“可能有些東西我還不能理解吧。”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的路方遠,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
“沒關係,慢慢來。”
“等你思想有這個認識時,你就能真正知道,我今天做的這一切,到底值不值了。”
穀雨笑了笑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