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嵩明,穀雨自認為該做的已經做了。

至於對方到底會不會聽,就不是他所能管的事情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番想法,很多人內心都是不太願意聽從他人的想法的。

正所謂忠言逆耳,誰聽到那些不好的話語,都會主動的屏蔽掉。

還有,任何人也難以將自己的想法強加給對方身上。

既然如此,能好心提醒一下對方,也算是不錯了。

閑聊不久穀雨起身告辭。

原本穀雨是準備直接回到季宅的。

然而半路之上,卻是轉頭找林其書去了。

剛開始他打算讓路方遠去打聽傅公館的情況。

隻是後來想想,覺得有些不妥。

路方遠是自己的身邊人,讓他直接參與到這些事情中,自是不太合適的。

如果其中出了差錯,很快就能懷疑到他這兒來。

這樣豈不是自找麻煩?

這樣的事情,穀雨顯然是不會去做的。

不過林其書那邊就不同。

想要了解到傅公館的情況,他可以通過巡捕房的力量,同時也還可以讓老曲給行動小組下達命令。

由他們去完成這些事情,想來也是要可靠一些。

至少出了麻煩事,不會牽扯到他這裏來。

穀雨這樣做,似乎是有點太過於無情。

但做情報工作的,有時也是身不由己。

誰也不會知道刺探那個情報時就會出意外。

每一個人踏上這條路時,就要做好這個準備。

包括他穀雨,同樣也是如此。

本身大家各有分工,所處的位置也不一樣,所產生的價值也會有大有小。

因此選擇上也就會有所區別。

每個人應該做的,就是格盡職守,以最大的努力完成上峰交予的任務。

這才是他們體現自己價值的時候。

林其書聽到穀雨轉述嵩明的請求時,神情當時就有些不對了。

用他的原話來說,軍統上海區的工作,都給我們做了,那他們幹什麽?

長此以往,那他們還有什麽存在的價值?

之前穀雨協助軍統上海區的行動,林其書數次都是在場的。

因此,除穀雨之外,對軍統上海區的了解,無人可出其左右。

由這番話看來,他對此是有些不滿的。

何況他的神情中也寫著不滿。

按正常人的了解,大家同為軍統眾人,力所能及的幫助其實也沒什麽的。

林其書為此發牢騷,好似有些說不太過去。

然而穀雨對此,並未有訓斥之言,隻是就靜靜的聽著而已。

好像有點奇怪。

不過,發著牢騷的林其書並沒有感覺到什麽不對勁的。

發完牢騷,林其書見著穀雨一言不發的樣子,神色也是一臉的淡然,他似乎猜到了穀雨的想法。

“你又是準備收拾爛攤子?”林其書問道。

“難道不嗎?”穀雨輕聲回道。

能說不嗎?

很久之前穀雨就曾說過,不想理會上海區的這一爛攤子。

為此還曾經拒絕了軍統局本部讓他接手上海區的建議。

誠然軍統上海區曾經輝煌過,讓對少人都為之忌憚不已。

然而,那也僅僅是過去而已。

現在的上海區,就算恢複到了過去的平均水平,但也難以達到過去的高度。

當然這不是重點。

如今的上海區已經爛透了。

不管怎麽做都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短期看會有很大的成效。

但從長遠看,上海區終究還是會出大問題的。

還有,軍統戴笠的那兩條命令,讓穀雨覺得尤為致命。

戴笠暗殺叛徒有一個標準:隻求戰績,不求犧牲!

意思很簡單,隻要是能啥了漢奸,那怕是付出生命代價也在所不惜。

之前軍統上海區之所以會搞成那個樣子,出了叛徒的因素以外,此點也要占很重要原因。

於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戴笠下達了兩條命令。

第一,刺殺日本人。

第二,策反上海工人罷工。

說到這兩條命令,穀雨多次都說是瞎指揮。

上海的情報網絡,對於國黨的重要程度是不言而喻的。

然而在和76號的對抗當中,幾乎都出於下風。

按照正常情況,此時上海的軍統特工現實應該隱藏起來,沉著應對才是。

隻有積蓄力量保存實力,才能更好的鋤奸除惡。

且說,這兩點那一點符合現在的情況?

穀雨為什的很麽不接手上海區,這就是最為重要的原因。

就現在上去的表現,如果不是陳桐的突出表現,掩蓋了那些慘痛的損失,恐怕嵩明早就坐不住了。

現在居然還讓穀雨打探傅以行的情況。

正是不知所謂啊。

想到這些,穀雨就是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可歎氣又能如何?

罷了罷了!

既然上海區想要不撞南山不回頭,讓他們去碰碰也好。

反正你戴笠說了,我有獨立便宜行事的特權。

我覺得不可行,那就不可行。

至於你命令上海區行動,那我就沒有辦法了。

出於同僚,也隻能盡力而已,能幫幫他們就幫忙。

如果超出能力之外,那就不好意思了。

還有,別來搞鄭士元那一套。

若不是你戴笠的不信任,他豈會叛逃出軍統?

當然,很多諸如類似的想法,穀雨隻是放在心裏而已。

就算是林其書他也沒有講過半點。

不管兩人是不是親如兄弟,有些話也是不方便說的。

穀雨回應林其書說要準備收拾爛攤子,神色再次又沉了下來。

收拾上海區的爛攤子,就是明明知道前麵是火坑,還要一個勁兒的往裏跳。

這樣的不是傻子,就是腦袋有毛病。

“這不是革命,這他媽是送死。”

心頭有怒火的林其書,語出驚人。

穀雨當時就愣了愣。

過去的林其書可是沒有說過諸如類似的話。

這麽如今他會說這些了?

於是他一臉不解的望向了過去。

迎上穀雨的目光,林其書似乎也覺得剛才的話說得有些過激了,不得不趕緊出聲解釋了起來。

“真的不身在上海,永遠不會了解到上海的情況是何等的艱難。”

“可是你看看這些命令,還有上海區做的這些事情,哪一件是過過大腦的?”

“策劃了那麽多行動,看似獲得了巨大的收獲,然而真正的實情他們了解過嗎?”

“還有這上海區,汪偽政府的狗腿子已經欺負到臉上了,可結果了?”

“這麽長時間才驚覺刺殺傅以行難以成行,現在才想到需要幫助,早他媽幹什麽去了。”

林其書一副不吐不快的樣子,一張嘴就是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大堆。

說到最後,那心頭的怒火更是早就忍不住了,當即就是飆出了髒話。

“我的林大探長,你好歹是聲名在外的鐵麵探長,能不能不要一開口就破壞你自個兒的形象?”穀雨似調侃,又是勸慰一般的說道。

“穀雨,也就是你心大不計較這些。”

“真的看著他們種種行為,我真的是看夠了。”

“明明可以少死人,他們卻好像以死人為光榮。”

“我去他媽的。”

“上麵一句話,

林其書越說是越激動,說著說著,髒話就再次忍不住的脫口而出。

“行了,就不要發牢騷了。”

“上海情況就如此,我們就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他們上海區的我管不著。”

“我穀雨唯一能想你們保證的,就是不會讓你們去送命。”

“所以啊,現在還請你林大探長消消氣,將現在最為緊要的事情處理一下。”

林其書怒火旺盛,穀雨顯然不可能再繼續火上澆油,隻得好言相勸。

他是特別行動小組的基石,可不能讓他因為此自亂陣腳。

麵對穀雨的相勸,林其書無奈歎氣道:“也就是隻能在你麵前發發牢騷了,要不然這上海真就沒趣了。”

對於林其書的此番行為,穀雨自是能夠理解的。

就想他一樣,也需要麵對來自各方的壓力。

有時他都被壓的喘不過氣來,讓他時時刻刻都緊繃著神經。

如果沒有趙子衿的存在,恐怕他的這根弦,說不定那個時候就斷掉了。

林其書的媳婦被自己要求強行送走了,他心裏堆積著各種負麵情緒,也是需要一個發泄口的。

而他找不到其他人來傾訴,穀雨就隻好來做垃圾桶了。

因此,林其書剛才的那一番表現,穀雨都能夠理解的。

不過發泄歸發泄,當情緒發泄完,該幹嘛就得去幹嘛。

千萬不要被情緒給左右了。

現在需要做的,幫嵩明打探清楚傅以行公館的具體情況。

除此之外,還要時刻關注76號推行中儲券的動態。

就想之前穀雨所擔心的一般,李士群可能會使出更為過激的手段來。

等到那時,有該如何去應對了?

這些事情通通都是要提前考慮的事情。

如若不然,等待各種突發事件一爆發,他們都將會手足無措。

林其書也明白穀雨的擔心不無道理的。

將心裏的不快發泄出來之後,當即就將自己的那些負麵情緒收拾了起來。

他心裏同樣很清楚,什麽最為重要,什麽時候該做什麽。

於是立馬就想穀雨表示,傅以行公館的事情不用擔心,保證兩天之內就會給到詳細的結果。

林其書在上海耕耘的時間,比他都還要多上好幾年,穀雨自是相信他的能力。

既然都這樣說了,他也沒必要繼續再羅嗦了。

兩人作別,穀雨直接往著76號而去。

當他離著76號不遠時,無意間抬頭看見路旁的一家店麵。

匾額上書:清雲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