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相就很凶神惡煞的吳四寶,這一客客氣氣起來,反倒是讓掌櫃的有些不太習慣了。

這就好比是某做慣了惡人,突然做一回好人,反倒是讓人有些不太敢相信。

更何況還是麵對的是凶名在外的吳四寶。

掌櫃的見著吳四寶不像是作假的樣子,趕緊整理了一番心神,客客氣氣的回複著道。

“吳隊長,不是小老兒不願意做這筆買賣。”

“而是我們這店裏一開張就定下了規矩。”

“但凡有所需求,都必須先支付定金,然後等到貨物到店,我們再按照定金售賣貨物。”

“若是中間隨意調整,可能就會導致無法向其他客戶準時交貨。”

“想必吳隊長也是能夠理解的,打開門做生意講的就是誠信。”

“若是我們今天有負於其他客戶,這對商號的生意也是會有極大影響的。”

這一番話,店掌櫃說得自然很是在理的。

自第一批進入上海的香水,就是按照付定金的先後順序進行銷售的。

因此也可能會出現,那怕就是付了定金,也可能會因為貨源暫時不足,導致這次無法交貨的。

當然,出現這種情況,隻能自動順延到下一次補貨之後。

那麽這提前付了定金而沒有拿到貨的,下一次也肯定是有優先權。

所以說這次的貨物到之後,肯定也是要保證上一次沒有拿到貨的顧客。

這一點在銷售之處,也是提前告知過交定金的客戶的。

如果記得不錯,上次也確實出現數位交了定金,而因為貨物暫時短缺,沒有及時交付的情況發生。

按照之前的定下的規矩,肯定是要先行進行交付的。

至於吳四寶這邊,上次過來交付定金之時,若是客客氣氣的把定金交了,或許這次就可以直接拿上貨了。

可偏偏派來辦事的那狗腿子,覺得吳四寶的麵子誰人都不給,自己拿著錢來買東西就是大爺一般,還直接和新申商號起了衝突。

甚至覺得不服氣,還將吳四寶給搬了出來。

這件事情最後倒是解決了,但實際上已經跟新申商號結下了梁子。

就這種情況,別說還想來新申商號買東西,人家沒有將你拒之門外,已經算是客氣的了。

還有從做生意的角度來說,店掌櫃仍是客客氣氣的迎客,這麵子也算是給得很足。

若還想要不管不顧的強買強賣,恐怕事情就不會像上次那般好收場了。

“掌櫃的。”

“我知道你可能還因為上次的事情而生氣。”

“但這次我吳某人也確實是誠心來買香水的。”

“至於你們的規矩,我吳某人沒有遵守,確實有些合適。”

“這次還希望掌櫃的能夠通融一下,也好讓吳某人向那幾位姨太太交差。”

“若是掌櫃的能行個方便,這份人情吳某人就算記下來。”

“來日隻要貴商號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吳某人絕對義不容辭。”

這一番話,吳四寶也是說得極為誠懇的。

就說他吳四寶的麵子,這上海灘不是誰想欠就能欠下的。

若要知道,誰能讓吳四寶欠一個麵子,要是走出去對人一說,別人還不得羨慕死啊。

想來是這般的。

但是,吳四寶似乎還忽略了極為重要的一點。

就上次,僅僅隻是林其書來出麵協調了一下,這新申商號的幕後老板,可都是根本沒有出現過的。

你說就這種情況下,都沒有給吳四寶麵子,那他的麵子值幾個錢?

說來吳四寶的麵子在新申商號,根本就是一文不值。

如此還想要用麵子來說話,豈不是笑話?

聽到這一番話,掌櫃的心裏已經很是清楚,如果就算繼續拒絕吳四寶,根本是不可能將其給打發走的。

可是商號裏的事情,他又不能完全做主,這可怎麽是好?

當然,也肯定不能繼續僵持在這門口的。

不管過去如何,總之這也不是新申商號的待客之道啊。

很是無奈的,店掌櫃隻能先行將吳四寶兩人請進了店內。

吳四寶見著掌櫃主動邀請他進店裏,心裏也是忍不住一喜,莫不是購買香水的事情有了轉機,掌櫃的能辦法勻幾瓶給他?

若是可以勻幾瓶,那豈不是也代表今天想要商談的事情,也是有可能達成的?

於是,吳四寶就這麽心中帶著無盡的期待,跟隨著店掌櫃一同走進了店裏。

那知進入店子之後,掌櫃的隻是命店小二小伍招呼著吳四寶落座,說了一聲需要跟老板打個電話,便借口回到了書房。

新申商號書房中,穀雨和路方遠此時正站在窗口望著街道上,吳四寶一行的汽車低聲的交談著什麽。

“雨哥兒,今天我們要不要勻幾瓶給吳四寶?”路方遠問道。

“你覺得了?”穀雨不答反問。

“很明顯吳四寶此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來購買香水倒是其次,其真正的想法恐怕是想分一杯羹啊。”

路方遠擰眉沉思了片刻,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正解!”

穀雨笑笑的豎了個大拇指,繼續道。

“吳四寶這個人就是見著利益不鬆口的人。”

“今天能如此客氣的起來,已經很說明了問題。”

“當然,他今天能客客氣氣的前來,說明我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步。”

“剩下的就是如何引誘他繼續上鉤的問題了。”

說這些內容,穀雨自然不是要來解答的,而是要將背後隱藏的問題拋給路方遠。

如果要是所有的問題都靠穀雨一個來解決,那路方遠時時刻刻都隻是按照穀雨的意思行事,他就會永遠失去自主的能力。

上海灘的鬥爭日益複雜,穀雨自是沒有那麽多經曆去麵麵俱到的。

因此,能將問題拋給路方遠的,自然就應該拋給他。

這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成長。

如果路方遠能夠獨當一麵,他也能有更多的精力,去進行其他的謀劃,這也是穀雨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前麵其實也曾提到過一些,穀雨為何沒有主動找上軍統上海區商量接下來如何應對76號的事情,僅僅隻是將他答應李士群的事情,給上峰做了一個匯報。

其實他已經很明顯的感受到,軍統上海區根本不是他所能依靠的。

因此,他必須盡量的減少跟軍統上海區的接觸。

他這麽做的原因,其實也是跟戴笠的作風有關係的。

前期,因為軍統上海區持續沒有良好的戰果,一遍又一遍的給上海區下死命令,希望他們不計任何代價針對76號展開行動。

原本嵩明也算是挺能沉得住氣的人,但是因為戴笠的原因,執行行動已經開始不計後果了。

不計後果,很可能就是走上滅亡的開始。

這一點就嵩明接手前,上海區所作所為就可見一斑。

所以他們是重新走上了滅亡的道路,並不是一個武斷的說法。

為著整個軍統上海區,穀雨也不知為期付出了多少,他自己不願意看到這個結果發生的。

但是他根本無法控製軍統上海區的走向,隻能將自己從上海區的泥潭中摘出來。

這一點,從他返回上海之時,就已經看得很是清楚。

如今所做的一切,隻不過是為了更長遠的計劃做打算而已。

穀雨不是神,他也有可能判斷失誤的時候,因此麵對多方的壓力之時,就不得不做出這樣的選擇了。

當然,很多話穀雨並沒有跟路方遠明說,這是因為有很多話不適合跟他直接說。

畢竟這事關無數條人的性命,他不得不謹慎再謹慎。

其實對於路方遠來說,有些他也能夠想明白的。

他能明白,穀雨所圖絕非是眼前看到的這些。

可能那些所圖,以他現在的見識也根本無法能理解。

但是這些都不重要。

他覺得,隻要是穀雨交代之事,他那怕是拚了自己的這條命,也要想法設法的去完成。

這些無關其他,隻因為他欠穀雨一條命。

既然是過命的兄弟,有些事情就沒有必要再問為什麽。

他知道,穀雨不會害自己,自己同樣也不會害他,這其實就已經足夠了。

麵對穀雨剛剛的那個問題,路方遠僅僅隻是沉思了片刻,便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不管答不答應吳四寶的請求,我覺得不管是你還是我,都不太適合出現的。”

“隻要我們一出現,很可能過去所努力設下的局,都可能功虧一簣。”

“我們的對手不是三歲小二,因此我覺得謹慎一些是對的。”

聽聞路方遠的這番說法,穀雨很是認同的點了點頭。

他和路方遠任何一人出現,立馬就會引起吳四寶的警覺。

主要是吳四寶這狗鼻子太靈了,任何針對的安排,都有可能往壞處去想。

對於這一點,那怕他們不會往這方麵去想,他們也要謹慎對待。

不過路方遠說得這個情況,絕對會出現另外一個情況。

這些日子以來,新申商號的做法極其高調,連背景極其深厚的吳四寶都不放在眼裏,總能讓吳四寶見到能夠震得住場子的人吧。

要不然他同樣會起疑心。

說得這一點,其實就是為了如何應對吳四寶想要見見幕後老板的事情。

幕後老板的段位,決定來他能不能順利入局,同樣也決定了今後的安排的問題。

但凡讓吳四寶感覺到新申商號有吹噓的成分在其中,這就不好辦了啊。

因此,那到底誰適合這個身份了?

其實穀雨心中早就有答案的。

甚至路方遠都不知道,他已經做好了先手的安排。

一個同樣自己生命置之度外的人。

一個敢於跟周公館討要說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