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現在好歹還頂著特務委員會主任的名頭,就算李士群有心,也不敢喊他去幹打雜的事情啊。
在李士群的計劃中,無非就是跟他一起協商行動方案,然後拿拿主意什麽的。
當然,話表麵上會這麽說,但實際肯定不是如此。
你說李士群製定了那麽多計劃,心裏能沒個數?
想必心裏是早就有數的,隻是沒有告訴穀雨而已。
另外一點,李士群到底掌握多少情報,會如何針對軍統上海區展開行動,他也是沒有透露半點的。
這點倒是符合李士群的作風。
過去執行任務時,基本上都會來上這麽一出。
一開頭集合之時並不會講具體的行動內容,一般都是到地方了再講。
為什麽要這麽做?
按照李士群的說法就是為了保密而已。
其實真個中間有人要泄密,那怕就算是你到點了再說,同樣也有機會泄密的。
隻不過這種臨時調整的應對方案,往往很倉促就是了。
說到這一點,過去76號倒是用著這種方法,破壞了軍統中統以及地下黨的好些聯絡點。
甚至還當場抓獲部分情報人員,並且從現場繳獲了來不及銷毀的情報資料。
本身李士群的手法過激,汪偽政府內部很多人看他也是不順眼的,為此不知跟上頭反應了多少次。
但每每總是石沉大海。
無他。
雖說李士群有些囂張跋扈,但在汪偽政府高層某些人的眼裏,他還是能夠做些實事的。
有人甚至還講,新政府中就是缺乏這樣的實幹家,這樣的人政府一定要給予表彰,號召所有人向他學習。
現在李士群找著穀雨合作了,按理來說應該提前透露一些掌握的情報,那知他竟是半個字沒講。
為此,穀雨還曾經和趙子衿有過詳細的分析。
時間自然就是跟李士群詳談的那晚。
跟李士群之間的合作,從一開始穀雨就沒打算瞞著趙子衿的。
這些事讓她盡早知道也好。
76號的這次行動,肯定不會單單針對軍統,絕對是將中統和地下黨一並算在裏麵的。
對於中共地下黨的活動,穀雨倒是從來沒有主動詢問過趙子衿。
他知道趙子衿是一個恪守紀律的人,不該說永遠不會透露半個字。
本身做情報工作就是如此嘛。
要是一個不慎,很容易就會造成泄密事件。
不過話說來,兩人相安無事相處了兩年多的時間,雖還沒有突破那最後一步,可兩人夜夜相處一室,其實對方一個眼神就很容易猜到對方想表露什麽意思。
隻不過很多事情,穀雨並沒有刻意的挑破而已。
就譬如兩人的感情問題。
俗話說日久生情,兩人的感情就是這樣朝夕相處培養出來的。
或許是因為對方身份的關係,也或許當下山河破碎,並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兩人都刻意將這份感情壓製下來了而已。
至於趙子衿心裏還有沒有想要將穀雨策反的想法,這個暫且就不知道了。
反正他最近跟良叔匯報工作的時候,已經很久沒有提起過這一茬。
而良叔嘛,則是趙子衿不說,他也不會主動去問。
畢竟趙子衿也是老同誌了,什麽事情該做,該做什麽樣的選擇,她心裏應該清楚的。
這不是放任自流,而是他堅信自己的同誌心中的信仰是堅定無比的。
再說回76號的事情上來。
前麵說到李士群的計劃,以及他現在手上掌握的情報。
具體掌握了那些情報,現在暫時無從得知。
不過有一點能夠預料到的,李士群至於會先那一方下手,肯定會根據手上掌握的情報而定。
這一點,也根本不需要李士群透露,他們倆就能猜測出幾分。
隻是有一點兩人無法肯定,李士群的手上掌握的情報,會偏向那方多一些。
一切隻能根據手上掌握的情報來分析。
單單從穀雨手中掌握的情報來看,似乎李士群對軍統情報掌握的居多。
為何如此篤定?
這個也是根據事實來分析的。
其實這點應該從李士群叛逃開始說起。
當年李士群叛逃到中統時,上級部門都還未能確認他已經叛變。
根據相關知情人透露,李士群當時是打著收集情報的幌子,暫時委身於中統。
當時為了確定他是否已經叛變,還曾經給他下過一道刺殺指令。
也正是這件事情,而後才有了李士群被中統抓捕下獄的事情。
李士群人生中的兩次下獄,一次是當初在上海搞地下工作,一次是因為設計陷害中統內部人員。
後來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上海陷落,日本憲兵到處抓捕中方情報人員和愛國誌士,李士群怕死這才將自己的老上級丁默邨一同給拉下了水。
舊話少敘。
76號這兩年偶有針對地下黨的行動,但同比軍統來說,似乎就有點小巫見大巫了。
為了徹底傾覆軍統上海站,李士群幹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事情。
淞滬會戰過後,軍統上海區幾近癱瘓,軍統不得不將鄭士鬆從北方調過來。
對付鄭士鬆李士群並沒有用什麽激烈的手段,隻是幹了一件事情。
當時他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鄭士鬆行蹤,直接將其抓進來76號。
人抓進去了,也不審問,隻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著。
就這樣關押了幾天後,又將他好生生的給放了出來。
剛開始一次,或許還沒有什麽問題。
很可能有時候情報不準,保不齊也會有被抓緊去的再北方按出來的時候。
但李士群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抓了一次再抓第二次。
同樣也是跟上一次一樣,什麽話也不問,隻是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再完好無缺的放出來。
前麵也曾說過,戴笠這個人生性多疑,那怕之前鄭士鬆跟他親如兄弟,他同樣不相信鄭士鬆。
他覺得鄭士鬆會被放出來,一定是出賣了組織,要不然一切解釋不同啊。
都說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
這樣的事情隻要發生一次,就足夠導致軍統上海區招來一場滅頂之災。
於是覺得鄭士鬆已經叛變的戴笠,立馬著手指使手下刺殺鄭士鬆。
於是,一個根本沒有反叛之心的軍統上海區區長,被戴笠硬生生逼得投靠了汪偽政府。
這僅僅隻是李士群眾多事件中的一起。
就這麽一起,還覺得他一個衝動莽撞的人?
絕對不可否認,李士群是一個頗有手段和心機的人。
你說跟這樣的打交道,不得多長兩個心眼?
這兩年來,穀雨看似一直韜光養晦,實際上遠離汪偽政府對那些爛事,不也正是從旁觀察著一切。
說個實話諸葛亮的話,當年李士群剛剛投靠日本人那會兒,他就覺得其人不簡單。
因此從一開始就防備著他。
可是防備來防備去,最後還是要與虎謀皮啊。
說到這裏,穀雨就很是無奈啊。
無奈又能怎麽著?
事情還不是得這麽處理下去?
當然,話是說得很輕鬆,但實際上應對起來一點也不輕鬆。
就他答應李士群的那一刻開始,穀雨就不得不開始圍繞著他來做安排。
先是碼頭上的吳三山那裏,再者就是新申商號的安排。
一件件一樁樁,都必須穩步的推進著。
再來說一點,他為何要將事情告訴趙子衿?
原因也很簡單。
關於汪偽政府和日本人那邊的情報,趙子衿從來可是沒有吝嗇過的。
但凡這些情報,她都通過不同的方式告訴了穀雨。
不管軍統和地下黨有著怎樣的過節,在她們眼裏都隻有一件事情。
麵對外敵入侵,唯有一致對外,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暫時放下來以後再談。
如果連國家都沒有了,其他還有意義嗎?
這一點不得不說,雙方的格局就高下立判。
對穀雨的工作趙子衿當然很是支持的。
不過再支持,她心裏還是有許多擔心的。
穀雨跟李士群合作,何止是與虎謀皮,根本就是站在油鍋上打滾啊。
稍有不慎,就會將自己陷進去啊。
還有一點也是讓趙子衿很是擔心的。
如果穀雨和李士群一合作,他豈不是被認為是實打實的漢奸?
漢奸這個罵名一旦背負在身,想要洗都洗不掉啊。
趙子衿問穀雨,一定非要這麽做?
穀雨麵露無奈之情。
現在還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嗎?
根本沒有。
你隻有置身狼窩之中,你方能知道到狼下一步到底要做什麽。
如果你置身事外,兩眼一黑抓瞎嗎?
真是等到那時,就將處處被動,完全被李士群牽著鼻子走。
在上海灘這一畝三分地裏,對付李士群的手段終究是有限的。
他隨隨便便的一個行動,就能讓數方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所以,那怕明明知道這很冒險,穀雨不得不這麽選擇。
他沒有選擇,這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好的選擇。
兩人聊這些事情,一直聊到深夜。
說到最後之時,穀雨的那一句話讓趙子衿很是動容了。
“子衿,若是我不小心暴露了,你千萬千萬要記得跟我撇清幹係,說自己什麽都不知道。”
“想必有你父親在,你也應該不會有事情。”
“不過。”
“假如你發現他們想要誘捕你,你一定要向辦法立馬離開。”
“當然,還有最重要一點。”
“不管什麽情況,你都不要來救我。”
呼!
穀雨當初和嵩明相互說得話,今兒個他又對趙子衿重新說了一遍。
不知道他說這話時,看到了她眼中浸著的淚花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