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市麵又有風聲傳出來。
說有日本商人和本地商人達成了合作協議,即將運送一批緊俏物資到達上海。
某些物資對於如今的上海來說,本身就是搶手貨,這一消息傳出來,立馬就在上海商界引起了熱議。
前段時間的傳言,他人頂多當個笑話聽聽,反正感覺也是很遙遠的事情。
然而現在這一切傳的是有板有眼的,就連緊俏物資運達上海的時間都很具體,應該這事情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跟日本人搭不上關係的商人,眼見著別人吃肉又喝湯,隻能憤憤不平的咒罵上幾句,而後詛咒日本人的生意泡湯。
而那些能夠跟日本人扯上一點關係的,第一時間就行動了起來,都在想這能不能趁機摻和一番,就算吃不到肉,那怕有一口湯喝也行啊。
聽到這個消息的吳四寶,表麵上半點也不慌張的樣子,但暗地裏早就在各碼頭上安排了人手,隻等著日本人的物資到達上海碼頭,就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他下一步有什麽計劃了?
穀雨大抵是猜了個七七八八。
不過這些都不太重要。
既然已經猜出了吳四寶的意圖,那麽接下來就要做些針對性的安排。
當然,這些安排也一定是在暗中進行的。
深夜,黃浦江畔。
遠處的星火點點,江水裏倒影出兩個人影。
穀雨和林其書。
自從日本人全麵占領上海之後,兩人已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麵了。
畢竟一人是汪偽政府特務委員會的主任,一人是上海警察廳的總探長,工作中很少能有交集的,不管如何兩人表麵上還是要保持一定距離的。
但是,如今這上海灘的局勢變化莫測,兩人都身處這滿是危險的敵營中,有些事也必須當麵合計一下了。
“對付吳四寶的事情安排的怎麽樣了?”呼嘯的江風中,林其書低沉的聲音傳來。
針對吳四寶的安排,已經謀劃數月之久,現在已經到了一個極為關鍵的地步,剩下的就隻能看吳四寶怎麽選擇了。
為什麽說要看吳四寶的選擇,其實道理也很簡單,如果吳四寶能禁得住利益的**不入局,不管針對他的計劃再如何精妙,一切都是沒有用的。
因此,除了之前的安排,穀雨總覺著還差些什麽。
“你那邊應該動一動了。”穀雨並沒有回答,反而似提醒似的說得。
似乎林其書的注意力全都在吳四寶的事情上,一時之間竟是沒有反應過來,而後側頭有些怔怔看著穀雨。
“我這邊的安排一切都是正常進行著,不過我覺得還欠缺些許火候,所以你那邊該是動一動的時候了。”穀雨立即解釋道。
穀雨此話並沒有說得太明顯,但兩人相識這麽多年,已經形成了某種默契,因此並不需要做過多的解釋,林其書就能明白他到底要表達什麽。
“你放心,滬西司、煙館、妓院,但凡是吳四寶生意,一個都跑不了的。”林其書很是篤定的道。
林其書說這話,肯定也是有一定憑仗的。
當初李士群為了拉攏名聲在外的林其書,許下兩個極為**的條件,引誘他加入汪偽政府。
此舉本身就是正中林其書下懷,因此他隻是假意推脫一番,就答應了李士群的條件。
而後一紙命令,他以汪偽政府上海市警察廳總探長的身份達成了合作。
總探長這個身份也可算是實權在手,再者說林其書做此打算,也是為著那些跟著他的兄弟著想。
他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原本在巡捕房就跟著他的兄弟,安排到了一些重要的崗位上。
因此,看似林其書並沒有直接掌控警察隊伍,實際上調動隊伍並不需要什麽理由,隻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如今要對著吳四寶的那些產業動手,同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至於怎麽具體操作法,那就要看需要達到什麽效果了。
“滬西司和煙館是吳四寶重要的經濟來源,你把重心放在這兩個地方就好了,其餘的暫時不用理會。”穀雨道。
說到此,可能會有些疑惑,穀雨為何要這麽安排?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不管是新申商號的安排,疑惑又是日本商人即將運送緊俏貨物抵達上海,實際上都不完全足以引誘吳四寶犯錯。
簡單一句虎,就是風險大於收益,像吳四寶如此精明的人,肯定行事之前都要猶豫三分的。
而穀雨做得的這一切,全都是為了幫助吳四寶下定決心,讓他鋌而走險對日本人的貨物動歪心思。
可能還是會有疑問,吳四寶就會乖乖的上鉤?
剛剛不是說了,滬西司和煙館這兩個地方。
滬西司那些大大小小的賭場,那個跟吳四寶沒有利益關係?
他隻需要給個經營許可,每個月啥事不做,就能賭場抽走很大一部分利潤,要是此間出現什麽問題,那些賭場的老板還不找上門來?
你收了錢,就要保護這些賭場的安全,要不然人家憑什麽孝敬你?
其次再來說說煙館。
煙土的利潤簡直能用暴利來形容,整個上海灘,有牌照的煙館和黑煙館,大大小小的少說也有上百家之多。
這些煙館,大多都是控製在吳四寶的手中,你說要是在煙館整出點什麽事情,他能夠做得住?
煙館停一天,損失就是不計其數,吳四寶是個視財如命的人,他還能做得住?
正所謂打蛇打七寸,林其書就是要打在他最為薄弱的地方,讓吳四寶段時間內應有的失去理智,逼迫他最後鋌而走險。
走什麽險?
日本人的緊俏物資。
這些物資都是在商人眼裏就是一堆花花綠綠的鈔票,轉手就能賺的盆滿缽滿的。
吳四寶能眼見著如此好的機會從眼前溜走?
手上的生意受損,他肯定是要急著從哪裏找回利潤的。
但凡有了這種想法之後,他能不對日本人的貨物動歪心思?
對於吳四寶這個人,穀雨早就做個極為詳細的研究。
這人啊,囂張撥扈,行事往往不計較後果,覺得這上海灘他就是天下第一了。
不管對於吳四寶的判斷準不準確,但他絕對是一個為了達到目的,甘願鋌而走險的人。
既然已經掌握了吳四寶的性格,那麽隻需要逼迫他一步步走上一條不歸路就好了。
因此說來,穀雨之前的謀劃很重要,接下來林其書要做的那些事情,同樣也很重要。
“你準備什麽時候開始行動?”林其書再問。
穀雨沉默了一下回道:“此事越快越好,必須要敢在日本人的貨物到達上海之前。”
“好!”
林其書隻是點了點頭,並沒有再去詢問該怎麽去具體操作,畢竟穀雨隻需要提出行動方向,具體該怎麽執行全都由著他自己來。
原本按照工作分工,作為特別小組的負責人,一切的行動計劃都該是穀雨親自來製定的。
然而,過往都是林其書照顧比他小上幾歲的穀雨,那怕現在工作上變成了他的上級,他依然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為穀雨分憂的。
而且這三年多時間,兩人都是以這樣的方式分工合作,大家都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之處。
兩人說完了接下來一段時間的工作安排,話題也是自然說到了如今抗戰的形勢。
如今在正麵戰場上,國軍已經跟日本軍隊形成對峙之勢,小鬼子隻能從局部行動來消耗國軍的有生力量。
除此之外,更是進一步加強了占領區的掃**,導致了很多地方都變成無人區。
當然,抗日根據地的反掃**也是頗有成效,讓小鬼子也是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
說到這些事情,兩人的臉上又擔憂,也有欣慰,眼中也似乎有著對勝利向往的光芒。
林其書參與進來過後,很快就製定了相關的行動計劃。
要想針對吳四寶的那些賭場和煙館,肯定需要一個較為充足的理由。
當然,理由也是自己創造出來的。
很早之前,穀雨為了對付吳四寶,就曾經對滬西司的賭場和煙館展開過相關的行動。
行動的結果,自然是坐不住的吳四寶,因為眼紅新申商號的利益,主動要求參與了進來。
今天林其書的行動,其實隻需要如法炮製,讓滬西司的賭場和遍布上海的煙館無法正常經營。
於是,當穀雨和林其書見麵後第二天,滬西司賭場首先就出現一起影響交大的騷亂。
具體原因無從得知,隻是聽傳言說當晚有顧客發生了口角衝突,本身這就是不大的一件事情,不知道最後怎麽就大打出手,而後那個賭場的打手還參與進來。
根據曾經現場親見了事情經過的賭客說,賭場的某位打手認識其中一位當事人,處理事情的時候明顯有拉偏架的跡象。
來到賭場賭錢的賭客,本身就是拿著錢來這裏尋開心的,結果出了事情你賭場不幫忙想著解決平息事情,還要幫對方拉偏架,人家心裏哪能服氣?
於是離開賭場之後,立馬就糾集了一群人過來直接將那個不大的賭場給砸了。
是的,直接給砸得根本無法繼續正常經營。
事情很快就鬧到了吳四寶那邊,希望吳四寶能出麵幫忙解決此事。
然而還沒有等到回信,結果吳四寶名下的一家煙館被搶了。
具體經過無從得知,隻知道這一次的損失不少。
為此大怒不已的吳四寶,那裏還有心情去管滬西司的事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