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衝天,將洛鎮北映照得如同白晝一般,四下都能聽到劈裏啪啦的燃燒聲。
稍微一靠近,便能感覺到撲麵而來的滾滾熱浪,似乎都能將人給烤化一般。
此刻,存放貨物的幾棟民房以及周遭的可燃之物,全都被烈火吞噬其中,這才想起來要救火,恐怕是已經晚了吧。
是的!
已經晚了!
柳樹泉帶人放火之前,將下午尋來的那些火油淋在了貨物之上,火油見火終將是一發不可收拾。
周錦帶人前來時,本身就已經晚了,現在還想要救火,根本就是徒勞而已。
因此,保安隊忙忙碌碌一番,終究還是抵擋不住火勢的凶猛。
火場不遠處,灰頭土臉的中川杏望著幾欲快坍塌的民房,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不甘和無奈。
一路從上海追到這洛鎮,風餐露宿馬不停蹄,何其辛苦啊。
可沒想最後竟是這樣的結果。
這回到上海,該怎麽想影佐機關長交代?
機關長又如何跟鳩山一夫交代?
一想到這些,中川杏的神色中更是充滿了無盡的自責。
立在一旁的穀雨瞧見他這副神色,抬手輕輕在中川杏的肩頭拍了拍。
“中川兄,我們已經盡力了。”
穀雨不安慰還好,一安慰中川杏的臉上頓時就爬滿了怒火。
“那個誰,給我滾過來。”
剛剛根本就沒問周錦姓名,中川杏隻得喊著那個誰。
本就不遠處候著的周錦,聽聞似是有人喊他,立馬就一路小跑了過來。
“太君,請問有什麽吩咐?”
周錦如同一隻狗一般,點頭哈腰的極為恭敬。
“八嘎!”
中川杏爆喝一聲,跨前一步,飛腿就踹向了周錦。
彎腰低頭的周錦根本不查,當即就被一腳踹中左肩位置。
以他的那身板,又如何能夠經受得住中川杏這個武夫含憤而出的一腳。
隻見周錦被這一腳踢的連連退出好幾米,而後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右手捂著被踢中的左肩,臉色極其痛苦。
很明顯,周錦被這一腳踢的不清。
然而,畏懼於中川杏的威勢,周錦硬是咬緊著腮幫子,根本不敢喊出一聲。
挨打要立正,打臉請伸頭!
周錦跟小日本打交道也不是一兩天了,自是知道如何保持卑躬屈膝,如何做好一隻忠實的走狗。
還有,他以為隻要自己如此表現,就能讓眼前的太君消氣。
那怕不能消氣,能少挨揍也是好的啊。
隻不過他忽略了一個事實,中川杏是一介武夫啊。
不說所有的武夫都是衝動莽撞的,但正在氣頭上的中川杏如何壓得下心中的怒火。
咬著腮幫子試圖緩和一下左肩帶來的疼痛,但是效果甚微。
但是他又不敢繼續癱坐地上,擔心招來更多的無謂怒火,周錦隻得忍受著肩頭傳來的陣陣疼痛,緩緩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可是,他想得隻是一廂情願而已。
中國人的性命,在中川杏這樣的小鬼子眼裏,卑賤如螻蟻,他們可以毫無顧忌的肆意踐踏。
你周錦,不過過蜷縮在一小鎮上,卑微到塵土裏的臭魚爛蝦而已。
中川杏會有什麽顧忌嗎?
堂堂梅機關機關長的副官,放任到汪偽政府中也是受到尊敬的。
他如何會在乎一個無關緊要的周錦。
砰!
中川杏見著對方要從地上站起來,似乎感覺自己的權威受到挑釁,一個箭步衝上去對準周錦又是狠狠一腳。
啊!
被體重肋骨的周錦終是忍不住腹部傳來的疼痛,雙手死命的捂住被踢中的地方,不住的在地上開始打滾起來。
隻聞一陣陣慘烈的喊叫聲撕破了夜空,甚至欲將這場大火都給掩蓋下去。
穀雨沒有要動的意思,隻是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
周錦就是一魚肉鄉裏的漢奸走狗,對待的這樣的人何須同情?
想這樣的人統統都死掉最好。
現在中川杏出手,正好省卻了自己一番力氣。
“八嘎!”
見著周錦打滾喊叫,中川杏怒火更甚,當即就是抬腳狠狠的踢了數下。
或許是踢的有些累了吧,終於是停了下來。
不!
中川杏沒有停下來。
隻見蹲了下去,伸出手去一把揪住周錦的頭發,用力的將他的給扯了起來。
此時的中川杏神色冷漠之極,似是要隨時殺人的樣子。
“說,把你知道一切都說出來。”中川杏冷聲質問道。
知道什麽啊?
連連吃痛的周錦仍是禁不住愣了一下。
他不過洛鎮的一保安隊長而已,能知道啥啊。
就上次找他租鎮子北邊房子的那些人,除了知道這些人不好惹以外,根本就不知人家底細。
你說他能說什麽?
啪!
正在周錦失神之時,中川杏見著他愣著半天不說,當即又是一耳光扇了下來。
這一巴掌直接將其打的嘴角都滲出了些許鮮血。
但是,周錦根本不敢嚎叫,他怕一嚎叫又是暴風疾雨般的毆打。
“八嘎!”
中川杏怒罵一句,抬手又是欲將落下。
“太君,太君,我說我說。”周錦見狀,趕緊求饒道。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中川杏冷哼一聲,“不過你要是說得不滿意的話,你知道結果的。”
“太君!”
“我知道前些天突然有人找我,說要在鎮子上租幾間屋子。”
“我就介紹讓他們租了這幾間。”
“可是那裏想到,他們別有用心,不知道幹些什麽勾當。”
周錦慌忙的將自己知道的事情,簡明扼要的說了出來。
然而中川杏一聽,臉色立馬又是沉了下來。
就這?
這點信息有什麽用?
根本就是說了,當他媽的什麽也沒有說嘛。
中川杏再次火了,揚起拳頭又是要繼續砸下去。
“太君,我真的知道的就隻有這麽多啊。”周錦雙手下意識的護著自己,忙不迭向著中川杏解釋道。
連連的毆打加嚇唬,始終也沒有問出更多的信息,看來眼前這周錦知道的真的不多。
唉!
中川杏無奈的歎了口氣,悻悻的將手收了回去。
而後等待幾秒,憤怒的將周錦往地上一丟,起身朝著穀雨走了過來。
“穀兄!”中川杏喊了一聲穀雨,又是連連歎氣。
“中川兄,事情已經至此,再歎氣也是沒有什麽用了。”
“不如今天好好休息一番,明天再做打算?”
今晚幾乎已沒有可做之事,待在這兒也根本沒有什麽用處,還不如待養足精神再做打算。
聽到穀雨這般說,中川杏也不得不無奈點頭答應。
“你!”見到中川杏同意,穀雨轉身指了指幾米外躺在地上的周錦,“你給我們安排個住的,這裏就交給你們收拾了。”
周錦聞聽穀雨喊向了自己,那裏還顧得了身上的疼痛,慌忙的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連連應聲允諾。
不多時間,周錦帶著穀雨和中川杏兩人來到宅院,安排了兩間上好的廂房。
將兩人安排下過後,周錦不敢多待,又匆匆忙忙的返回了鎮北。
一夜無話。
一早,穀雨就被一陣緊急的敲門聲給敲醒了。
“什麽事?”
穀雨有些不耐煩的起床開門,見到點頭哈腰的周錦出現在門口,頓時氣不打一出來。
外頭這才蒙蒙亮,就將自己給吵醒了,他媽這是想找死啊。
“穀爺,我們在現場找到點東西。”周錦趕緊回了一句,將自己讓了開來露出站在庭院中的兩人。
台階下,一人正捧著一隻一尺見方的木匣子,看那人抱著的樣子似是挺沉。
“這是?”穀雨有些不解。
“穀爺,這是我們清理現場後發現的一些東西,不知道對你們有沒有用,我就立馬給送了過來。”周錦再次解釋道。
現場發現的東西?
穀雨微微一愣,而後抬了抬手示意對方送上來。
周錦見狀,趕緊讓台階下那人將木匣子捧了上來,而後將木匣子輕輕的放在地上,緩緩的將木匣打了開來。
打開木匣,露出一些漆黑無比,像是被煙熏的過東西。
見狀,穀雨忍不住蹲下身去從裏麵取出一物,仔細的觀察起來。
這一看不要緊,原來周錦帶過來的正是從鳩山商社被劫走的貨物。
“這是你們從現場發現了?”
雖說剛剛周錦已經說過,但穀雨還是忍不住的問道。
“是的,穀爺!”
“昨晚你們回來後,我們就想辦法將大火撲滅了。”
“而後在清理現場之時,發現一出角落裏還沒有燒盡的東西,就趕緊帶了過來。”
“隻是不知對您有沒有什麽用處。”
周錦將昨晚過後隻是簡單的敘述了一遍。
聽著周錦的敘述,穀雨並沒有拆穿對方的那點小伎倆,因為他說的話肯定是有很大水份的。
昨晚火勢那麽大,想要在極短的時間內撲滅肯定是不現實的。
因此他完全可以斷定,周錦一定是等著火勢小了過後,這才帶著人將火給撲滅了。
於是就將現場發現的這些東西拿來邀功了。
哼!
小算盤倒是打的挺好的。
不過向邀功嘛,怕是不那麽容易的。
“除了這,現場還有沒有其他發現。”穀雨再次問道。
很顯然,穀雨這也是明知故問。
現場除了這殘留未燒盡的貨物以外,還留下了近十五具焦屍。
不用說,也知道這些屍體很明顯是吳四寶的手下。
當時周錦的手下發現這一狀況時,好些人都嚇得癱倒在地。
果不其然,周錦小心翼翼的回道:“昨晚還在現場發現了被燒焦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