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寶師娘病了，似是病入膏肓。
穀雨怎麽也沒有想到，竟是如此結果。
甚至他覺得，師娘的病情跟自己還是有一定關係的。
如果不是自己成天忙忙碌碌，能偶爾抽時間去看看師娘的話，說不定還是有機會看出些許端倪的。
起碼也不至於如今病入膏肓了，才從郎中口中得知她即將命不久矣。
唉！
一想到此，穀雨就是自責不已。
然而，自責歸自責，可是他又能做得了什麽呢？
能妖術還是仙術，能夠消除疾病？
說來也不現實嘛。
他頂多能做的就是提早給金寶師娘找醫生，除了還能做些什麽？
多關心一句，多照顧一分鍾，就能減緩病情？
說來還是什麽也做不了，頂多也就是求個心裏安慰而已。
要知道，他肩上的責任可不隻是她金寶師娘一人，身後還有萬萬千千的中國老百姓。
他在上海能夠多獲取一點情報，中國軍隊就能在戰場上少死一人。
這才是穀雨應該做的。
不過他有此心情，說來還是應該能理解的。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了？
趙子衿也是一樣。
你說她難道就不清楚金寶師娘跟著季雲卿做下的那些惡事嗎？
她清楚的很，甚至每一筆賬都替他們記得清清楚楚的。
但這也並不妨礙私下來到那些感情。
家國家國，家與國，重要的時候能將其分得清楚就行了。
日常的情感交融，平時也沒有必要分得那麽清楚嘛。
因此，當她聽到金寶師娘病入膏肓時，動情的當場落淚，還是能夠理解的。
此時，趙子衿撲在穀雨的懷裏低聲傷心的哭泣著，並沒有出聲安慰的穀雨，隻是輕柔的拍著她的後背，眼裏充滿了無盡了愛意。
說來他跟趙子衿的相遇，還真是有些啼笑皆非的。
不知道她從哪裏得到了什麽消息，身為記者的趙子衿決定從穀雨身上找點情報。
哦！
想起來了。
當日，青爐齋事情，趙子衿可是作為親眼見證者，為此她對剛剛返回上海的穀雨很是可疑，於是準備跟蹤他弄個清楚。
畢竟敢在上海街頭殺人，還能像個沒事人從巡捕房像個沒事人出來的，絕對是少之又少。
隻是沒有想到，什麽消息還沒有查出來，就被穀雨當場給撞破了。
如果當日不是穀雨提前安排林其書出來解圍，恐怕那天趙子衿的結果會很慘。
古話說吃一塹長一智。
然而，趙子衿根本沒有為此汲取教訓，後麵竟然一路跟到晉德坊觀察起季宅的情況。
顯而易見，結果趙子衿還是被穀雨給發現了。
那晚兩人在天台上大打出手，如果不是穀雨手下留情的話，趙子衿那晚又要吃一個大虧。
都說事情有再一再二，絕對沒有再三。
但趙子衿偏偏不信邪，還帶著任務前往蘇州，跟隨蘇州地下黨準備襲擊青幫的貨船。
誰知，又被偽軍給抓了起來。
那次如果不是穀雨伸出援手的話，恐怕她已經被當成抗日分子給處決了。
也正是因為此，穀雨不得不編造了一個謊言，聲稱趙子衿是為著自己而來，將她一路帶往九江。
也正是九江一行，趙子衿看到穀雨不一樣的一麵。
外界盛傳，穀雨留學歸來是要繼承他師父季雲卿的衣缽，繼續為日本人賣命。
表明上看似如此，實則他竟然前腳將軍火送到九江，後腳立馬就設計將日本人的九江軍火庫給炸了。
如此行為，你要說他不是抗日分子，誰也不會相信吧。
所以，正正就是這九江一行，趙子衿徹底改變了對穀雨的態度。
同樣也是這一次，讓影佐禎昭以為找到可以製衡穀雨的辦法。
而後的事情，大家也知道了。
1938年底日本人舉辦的名流新春招待會上，穀雨大聲的向世人宣布，即將迎娶趙子衿。
迎娶趙子衿之事，當時穀雨主要還是處於保護趙子衿，畢竟她所做的那些事情，稍微泄露出去半點，就會危及她的性命。
就這樣，兩人在所有人的見證下成親了。
兩人成親過後，在外人眼裏相敬如賓琴瑟和鳴，但實際上直到如今，他們二人都沒有發生實質性關係。
為何金寶師娘催促他們趕緊要一個孩子，還要穀雨故意整一出他極難讓人懷孕的事情來。
當然，最讓兩人感情升華的還是那次趙子衿奉命刺殺叛徒一事。
當日趙子衿執行任務時，腹部被打中一槍，如果不是穀雨正好也要執行那次任務，恐怕趙子衿已經死在了那次行動中。
就這一次，讓兩人的感情極速得到升華。
對方就像自己命中注定一般，誰也無法離開誰。
那怕身前有千難萬阻，也誓要打破這個宿命。
穀雨是軍統，趙子衿是中共情報小組成員，他們能有機會打破這個宿命嗎？
以現在的情況來說，一切都是未知數，誰也不知道今後會發生什麽。
或許，結果隻能留待以後再揭曉了吧。
“好了，別哭了。”
良久，穀雨輕輕的將趙子衿推開，用手抹掉了她臉上的淚水，不住的安慰著道。
“穀雨，我……”
神情有些低落的趙子衿，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放心吧，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穀雨道。
“可是師娘的她……”趙子衿一想到金寶師娘的病情，心裏還是忍不住的有些難受。
說到金寶師娘的病情，穀雨同樣也是忍不住唏噓不已。
可生老病死，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控製，就算不願意看到如此結果又能如何？
說句題外話。
當年季雲卿被認定為大漢奸之時，身為季夫人的金寶師娘就真的沒有做過賣國求榮的事情嗎？
不見得！
很多事情，說來金寶師娘也是有親身經曆過的，隻是他跟季雲卿誰參與的多與少的問題。
再者說吳四寶能夠成為李士群的左膀右臂，她金寶師娘難道就沒有一點幹係嗎？
說來吳四寶能有今日之地位，還得全靠當年金寶師娘的提攜之恩了。
看看吧，還能說金寶師娘沒有幹過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嗎？
雖然這些事情，他並不是直接參與者，但怎麽說她也是有很大關係的。
而後，季雲卿被刺殺身亡，如果不是她的苦苦相逼，李士群怎麽會不顧勸住，一定要將戴森給殺害了？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這話說得就跟金寶師娘的行為一模一樣。
有一件事情穀雨至始至終都沒有向任何人透露。
當時軍統成功刺殺季雲卿時，就曾經提到過連同金寶師娘一起解決了。
不過當時穀雨極力的反對了此事。
原因無他，季雲卿一死，已經足以給那些漢奸走狗一個威懾。
而留著金寶師娘，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幫助。
畢竟金寶師娘的聲名在外，很多時候也能幫他擋下許多無謂的麻煩，如此一來也能方便他繼續潛伏。
作為一名肩負任務的潛伏者來說，他可不想將所有的目光都吸引到自己身上來。
事實也確實如此。
金寶師娘護犢子的性格人人皆知，特別是對她極為溺愛的穀雨。
但凡要是有一些不和諧的聲音傳到她這兒來，當即就會招來嚴厲的嗬斥。
用她的話來說，我丈夫已經為新政府付出了生命，難道還要讓我再失去心愛的徒弟，讓我們一家都成為寡婦？
若是你們想要玩什麽，正大光明的來就是，不要耍那些陰謀詭計。
還有不要覺得我一個婦道人家，真個就怕了你們，但凡要是被我知道誰在背後搞事，就不要怪我金寶師娘不給麵子。
金寶師娘在上海灘多年，自然跟汪偽政府的許多高官是認識的。
她不出來說話，不是因為她沒有脾氣，而是她很清楚這些資源用一次就少一次，自然會用到最為關鍵的時候。
說來自從季雲卿死後，穀雨除了跟李士群之間嫌隙較為深以外，似乎還真跟誰沒有什麽矛盾。
或許，這也是跟金寶師娘有關吧。
然而，人總歸是要長大的，不管誰永遠不可能在羽翼的庇護下活一輩子。
過去的金寶師娘如同一隻老母雞一般護著穀雨，如今啊她再也沒有這個能力護著他了。
不過也還好，被護著的小雞仔今天他長大了。
他再也不是那個需要被人一直護著長大的穀雨了，他如今也是能夠在上海灘掀起風雲的一號人物了。
如今誰要是敢動他一下，怕是如同李士群也是要慎重吧。
“生老病死，誰也無法逃開這個循環。”穀雨幽幽的回了一句。
是啊。
誰又能逃得過這個歸宿啊。
穀雨扶著趙子衿緩緩的坐了下來，將她剛剛倒好的茶水遞了過去。
“子衿，我知道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我可以向你保證，不管未來如何，我一定會堅定的站在你的身旁。”穀雨言語堅定的說道。
“你真的會站在我的身旁嗎？”趙子衿雙眼直直的注視著穀雨，眼神之中明顯充滿了有些不太確定。
她能有如此反應，穀雨當然也能夠理解。
軍統跟中共永遠都水火不容，戴笠一直試著讓中共從中國這塊土地上消失，因此還未全麵抗戰前，就已經做下許多天地不容之事。
穀雨他一個軍統上海的特別行動組長，憑什麽說你能一直堅定的站在趙子衿的身旁呢？
難不成那你要學那些前行者，來一場驚天動地的棄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