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沒有多說關於蘇同遠的事情,李宗貴的事兒也沒有向外人提及過。
打心底裏,對於這兩人的事兒,他不想過問,更不想沾染。
所以,也隻是在一旁聽著幾人罵罵咧咧。
稍作休息後,陳安領著眾人,沿著山溝左側的向陽坡麵,往黑娃子溝裏深入,尋了一個臨近河邊水潭的遮風坳地,搭建晚上住宿的窩棚。
事情交給甄應全領著駱祥文他們三人去做,而陳安和宏山則是撿拾木柴,攏了一堆柴火,將雲豹在一旁烘得有些軟了,這才動刀剝皮。
不同一般野物,雲豹的皮、骨、肉都是好東西,包括肝、膽、心髒,都舍不得扔。
唯一的缺點,是被吊脖套給吊著勒死的,血液沒能放出,全都凝固在肉裏,讓去了皮的豹肉看上去暗紅暗紅的,比較腥氣,想要弄得好吃,少不了長時間用溫水浸泡去除淤血。
還有別的野物肉食,陳安把雲豹的肉給留下了,埋雪地裏保存著。
甄應全在搭好窩棚後,開始張羅中午飯,趁著這時間,宏山到下邊河流沿岸看了看,隨即興衝衝地跑了回來,見陳安喂狗的腸子獵狗不怎麽吃,從雪地上撿了點回來,用殺豬刀細細切碎,然後往背篼裏塞了根繩子,提著就往溪邊走。
一看宏山這舉動,陳安就知道,他這是準備去撈魚了。
等飯菜做熟還需要不少時間,他也跟著宏山去看看。
到了河流邊,他看到在白雪襯托下,顯得尤為純淨清澈的水潭中,密密麻麻地遊動著一條條紅鰭閃閃的小魚。
是木葉魚!
這玩意兒,在蜀地,向來被山裏人認為是最好吃的魚,無論是煮湯還是清蒸,都是絕品。
每當秋季河道幹涸,河道滿眼的水坑都布滿這種可愛的喜歡生活在深山溪流裏小魚。
宏山用繩子,拴著背篼口沿,將那些稀碎腸子,放在背篼底部,然後小心翼翼地順著水潭邊緣,慢慢地放了下去。
冬季缺食物的,不僅僅是山裏的野物,河裏水潭的這些小魚也是一樣,它們吃藻類,也吃昆蟲和一些浮遊物,用蚯蚓就能釣,這腥味重的豹子腸子,也很有**力。
兩人就在岸邊看著,等了十數分鍾,見有小魚遊入背篼,接著就有更多的小魚進入。
眼看時機差不多,宏山迅速拉緹繩子,將背篼給提了起來,往裏麵一看,頓時笑了起來:“夠一頓了。”
本就成群活動的木葉魚,差不多一次性被他打撈上來兩斤有餘。
這歡呼聲,引得坐在火邊烤火懶動的駱祥文等人也都跑了下來觀看,一個個見水潭裏有那麽多木葉魚,也都顯得很興奮。
三人都是吃過見過的,也知道是美味,指望著中午就能吃上,各自動刀進行打理,被凍得不斷將手放在嘴邊吹氣或是夾咯吱窩裏取暖。
宏山則是又下了兩次背篼,把晚上吃的也給備好。
果不然,一幫子人中午就將魚給煮上了,那令人垂涎的嫩滑鮮美,似乎連帶著讓他們的精神都跟著一下子好了很多。
吃飽喝足,稍作休息後,陳安馬不停蹄地往山裏鑽。
不過,這次他做了另外的安排,他讓宏山和甄應全順著山溝兩側尋找石貂、水獺,布置陷阱,而他自己,則是領著駱祥文他們三人,順著山脊攀爬。
有駱祥文他們三人,加上自己帶著的六條獵狗,往山溝裏布置陷阱,留下的痕跡太多,對野物的驚擾也太大,影響陷阱的收獲。
以宏山和甄應全的能耐,尋蹤布置陷阱,還是能夠勝任的。
而他之所以領著獵狗和駱祥文等人往山脊走,除了因為山脊更好走一些,駱祥文等人沒那麽吃力,有獵狗在,也能進行更好的保護之外,往山脊走,容易攀高,站在高處,能很好地發揮望遠鏡的作用。
山脊兩側對麵的的山坡,在合適的位置,能通過望遠鏡,一覽無遺。
這不,才剛爬到山半腰,陳安就在用望遠鏡一點點掃視黑娃子溝背後的山坡時,看到了好東西。
一隻四肢都穿著黑色“絲襪”的赤狐,慢悠悠地穿行在林間雪地上,走上幾步,就會一動不動地待上一會兒。
隔的距離並不遠,陳安甚至能通過望遠鏡看到它鼻間有節奏地噴出一口又一口的霧氣。
突然,在一處灌木叢旁邊,赤狐再一次停下腳步,看著前方不遠處的積雪,一動不動,好一會兒後,它從地上一躍而起,跳向高處,然後把前半身直愣愣地插進雪地裏,留下一截尾巴搖晃著。
這在電視上看過的赤狐在雪原捕獵的情形,沒想到,在山裏也能看到。
見陳安一動不動地盯著一個地方看,齊庚忍不住問道:“陳安,是有啥子發現了蠻?”
陳安將望遠鏡遞給他:“你看那邊半坡那小片草地上有啥子!”
齊庚依言舉著望遠鏡看了過去,很快尋到那隻赤狐的蹤影,隨即欣喜地叫了出來:“是隻狐狸!”
“給我看看!”
駱祥文一把將望遠鏡奪了過去,朝著對麵山坡掃視,很快找到那片草地上的赤狐,看了一會兒,嘟囔道:“這隻狐狸是想不通了蠻,啷個跳起來把腦袋往雪裏邊插?”
他將望遠鏡遞給伸手拉著他胳膊搖晃的江習,轉頭看向陳安。
陳安想了想動物世界裏的說辭,也在這時候充當一次專家:“其實,這個動作是赤狐在雪中捕食的基本操作。
因為在動物稀少的雪地上很少有能供它們捕捉的動物,而且此時能出來活動的動物要麽皮糙肉厚,要麽比他們靈敏矯健,因此他們就把目光投向了藏在雪層下的那些小動物身上了。
可赤狐是怎麽通過那厚厚的雪層來收集雪層下麵的信息呢?
那就是通過它敏銳地聽覺,去捕捉雪層下那些可憐鬼的聲音,然後慢慢地移動到這些小動物們的上方,縱身一躍,把頭插進雪地裏去捕捉它們。
就像隻藏在雪層下的老鼠,它在雪層下構築了自己的小窩,盡量發出很小的聲音防止吸引到天敵。但赤狐卻異常耐心,一步一步地走在雪地上,同時用耳朵和鼻子去捕捉雪地下出現的細微動靜,等它接近獵物的時候,突然一躍,將自己的前半身插入雪中,捕捉到老鼠。
你可能會疑惑,為什麽一定要跳起來捕捉呢,那不是很容易消耗珍貴的體力嗎?
其實這突然一躍的動作雖然看起來像是尋短見,但卻是赤狐,確保為了能捕捉到獵物的同時盡量不驚擾到獵物的關鍵動作,讓獵物尚未察覺到它的腳步時便在突然襲擊下成了盤中之物。”
“原來如此,真的是各有各的道!”
聽著這話,駱祥文他們三人連連點頭。
駱祥文跟著催促道:“赤狐的皮張值錢,要不要過去把它搞了?”
“肯定要搞撒,不過不用急,等我找哈狐狸窩!”
陳安伸手將望遠鏡接過來,再次看向那隻赤狐的時候,發現它已經歪著腦袋在嚼自己的獵物了,看大小,應該是隻竹溜子,夠它一餐了。
等了數分鍾,赤狐才將那隻竹溜子吃下。
吃完後,它繼續在林子裏緩步穿行著。
陳安一直用望遠鏡跟著,因為他知道,很多時候看到狐狸是單獨行動,但其實也有不少時間群居。
也就是說,尋到一個狐狸窩,可能在窩裏弄到幾隻赤狐。要知道,這時候正是它們**的時候
陳安一路沿著山脊往上走,走一段觀察一下赤狐,約莫過了二十多分鍾,赤狐偏向下坡方向,鑽進一片亂石坡地中,不見了蹤影。
他能確定,那裏就是赤狐窩的所在。
連續用望遠鏡看了不少時間,他自己眼睛都有些花了,腦袋也有些發昏。
晃了晃腦袋,讓自己狀態恢複如常後,陳安提著槍,領著三人順著山坡雪地滑了下去。
山溝裏也有水,不過水流量下,一步就能跨過,就在那被雪蓋了大半的山石上,他看到雪窩裏有糞便,混合著殘餘的魚骨頭,還有爪印。
他知道,這是水獺的糞便,看上去挺新鮮,基本能確定,這山溝附近,還有水獺活動,等弄了那隻赤狐,回來再找。
一刻鍾後,四人抵達那片亂石地,如同陳安猜想的那樣,在亂石坡地附近,看到不少散亂的腳印,還有著一股子腥臊氣味。
幾條獵狗散布開來,四處搜尋,不多時,招財在下方十多米處,一塊山石旁邊吠叫起來,陳安趕忙跑了下去,看到石頭下有一個刨出的土洞,洞口有水汽冒出,並有明顯的結霜,以及散亂的足跡、尿跡和糞便。
陳安從隨身背包裏拿出手電筒,往裏麵照了一下,見洞還挺深,能看到的有一米左右,然後出現了彎拐。
遺憾的是,狐狸隻看到一隻,被手電一照,眼睛一閃一閃的。
它們的眼睛也如狼一樣,夜裏邊被亮光一照會發光。
可能因為饑餓的原因,別的狐狸外出了。
而被陳安手電一照,它立刻往彎拐處縮了縮,把身體給藏了起來。
他不想等,本打算一槍將它了結,撈出來帶走,結果縮進彎拐裏麵,槍一下子沒用了。
駱祥文偏頭朝洞裏張望了一下:“啷個弄?刨蠻?”
“煙熏……去砍幾根木棒,等哈我將它煙熏出來的時候,拿木棒打死!”
陳安先弄了塊石頭,將土洞洞口給堵住大半,避免赤狐一下子竄出來跑掉,這玩意靈敏且滑溜,不得不小心一點。
等到駱祥文他們三人砍了木棒回來,陳安把甄應全按照他的說法配製出來用來對付羚牛的“煙霧彈”拿出一點來,擦著火柴點燃後扔了進去,從江習手中接過那根給他準備的木棒,同三人一起,守在洞口。
這辛辣難聞的氣味一擴散開來,很快見效,立馬有東西躥了出來,從留著的缺口處探出腦袋的時候,陳安愣了一下,發現出來的居然是隻狗獾。
是了……這狐狸洞,是狐狸借獾子的洞穴擴建而成的,獾子還住在裏邊呢。
李豆花跟他說過這種情況。
獾子也不錯,就那身油也值三四十塊,不比狐狸皮差。
他當即一棒子朝著拚命往外擠的獾子腦袋砸了下去,接連兩棒,把獾子打得一陣哆嗦,堵洞口的石塊也滑落一旁,就在陳安將獾子拽出來的時候,赤狐趁機一下子從洞口竄出。
陳安沒能一下子反應過來,駱祥文他們在旁邊提著木棒等著,看到陳安打的是隻獾子,也有些愣神,再見到有東西跑出來,一下子也亂了手腳,各自提著木棒亂打。
瞎貓碰到死耗子,那赤狐還是被駱祥文給打中,身體一下子躬了起來,然後歪倒在一旁,沒了動靜。
這讓駱祥文大喜,他上前踢了踢狐狸,見沒啥反應,伸手提著赤狐脖子皮毛揚起來,衝著齊庚和江習兩人顯擺:“給老子跑撒,還是我準,一棒子打死!”
但很快他就有些受不了了,赤狐身上散發出一股子讓人窒息的狐臭,就連朝著赤狐撲過來的幾條獵狗,都一下子停住腳步,嗚嗚哼叫著,避開一些。
“狗日勒,這氣味好難聞,遭不住!”
駱祥文隨手將赤狐扔到一旁,也遠遠退開。
陳安卻是不以為意,不是第一次打赤狐了,他知道這種氣味,在一嗅到那氣味的時候,立刻深吸一口氣憋住,快速用殺豬刀挑破狗獾脖子上的血管、喉嚨,然後朝著赤狐走了過去。
誰知道,就在他準備伸手去抓赤狐放血的時候,那看著已死的赤狐卻是忽然竄跳起來,撒腿就跑。
幸好,陳安反應迅速,跟著一個虎撲,伸手一把逮住赤狐後腿,瞧見赤狐擰身咬來,他毫不客氣地掄起來狠狠地砸在一旁,被發現赤狐要逃的齊庚跑過來,狠狠一腳給踩住脖子,總算是控製住了。
隻是這家夥,又放了一包臭氣,讓那難聞的氣味更重了幾分。
陳安就在那一撲的時候,憋著的氣就散了,隻能忍著腥臭,上前踩住赤狐腦袋,用殺豬刀在它脖子上來了一下。
“狗日勒,好狡猾,還給老子裝死,差點就讓你跑脫了!”
被熏得腦袋都抽的陳安忍不住罵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