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了獵獲,四人重新回到山脊。
陳安忙著用望遠鏡朝黑娃子溝裏看了一下,見對麵靠近溝穀底部的山坡上,已經深入老遠的宏山似乎在林間雪地上發現了野物蹤跡,正在壓彎一棵小樹,布置吊腳套。
看樣子,在他們去打狐狸這段時間,宏山和甄應全並沒有出什麽狀況。
陳安加快步子,往山頂攀爬。
到了山頂,他四下看看,挑選一棵大鬆樹爬了上去,用望遠鏡好好將山脊兩邊的山溝坡地能看到的地方,都好好看了一遍。
遺憾的是,一番搜尋下來,他隻看到五六隻在青杠樹林裏翻拱刨食的野豬和幾隻在山半腰搜食的金雞,並沒有別的發現。
野豬於陳安而言,所能得到的,隻是些肉和一個豬肚,單論價值,甚至還不如一隻石貂或是黃鼠狼。
跑了幾十裏地,可不是為了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往家裏搬肉的。
包括那些金雞也一樣,漂亮的羽毛,一隻也隻能在收購站換到三五塊錢而已,實在是引不起陳安的興趣。
他所想要的,還是熊膽,珍貴的皮毛、麝香、靈貓香等輕便而值錢的東西。
他下樹後,繼續順著山脊往黑娃子溝上遊方向深入。
臨近中午,六人在河邊匯合,攏了一堆柴火,取暖休息的同時,烤了些甄應全打到的一隻麂子肉安撫五髒廟,然後繼續搜尋。
這一路,已經連翻數座山峰,離落腳的窩棚,得有十多裏地。
帶來的獵具已經全部用完,但並不妨礙陳安、宏山和甄應全的發揮。
巫獵打獵,一切靠手的手段,宏山和甄應全從陳安這裏學到不少,即使沒有鋼絲繩、鐵夾,也完全可以用山裏的藤蔓、小樹、石塊等東西,來完成狩獵陷阱的布置。
直到下午三點左右,陳安終於有了發現,一行從左邊山坡上來後,順著山脊往高處走的黑娃子腳印。
前兩天剛打過黑娃子,駱祥文等人也立馬認出來那是黑娃子的腳印,腳印已經被凍住,不那麽新鮮,估計是昨天或者更早的時候留下的,但依然讓三人欣喜:“黑娃子溝,果然有黑娃子!”
“小心點,這應該是隻冬眠後被驚出來的黑娃子!”
陳安看著那些腳印,微微皺眉:“這可比在山野裏沒有冬眠的黑娃子更凶。”
“為啥子你那麽肯定,這是隻被冬眠後驚出來的黑娃子?”駱祥文不解地問。
“隻有冬眠的黑娃子,被驚出來以後,會步步踩大崗,步步奔高山……不信你們順著腳印往下邊去看看。”陳安微微笑了笑。
駱祥文有些不信邪地,順著腳印的反方向就往山坡下走,陳安不放心,叫上齊庚和江習兩人,也跟了下去,主要還是想讓三人都長長見識。
果然,下去七八十米的樣子,向陽坡麵上,三人看到了燃起的火堆,和清理過的坡地,到處是雜亂的腳印,看樣子,應該兩個人在這裏折騰過。
這和陳安他們三人在打窩棚裏的黑娃子時的布置差不多。
就在十多米處,有棵粗大的水青岡樹,離地麵差不多一米七八的樹幹上,被破開一個橢圓形的洞口,陳安指著說道:“這就是黑娃子冬眠的樹洞。”
顯然,黑娃子已經不在裏邊了,三人好奇地到水青岡樹下,輪流著,跳起來扒著洞口往裏麵張望,見裏邊被抓撓得光滑,空間不小。
“這龜兒還挺會選地方!”江習讚歎道。
“樹長到一定程度,大都會因為各種原因爛心,繼而腐爛,黑娃子在冬季發現這樣的地方,就會在樹皮上抓撓、啃咬出洞口,將裏麵腐爛的木渣扒拉出來,擴出一個可以容身的樹洞,並且會把裏麵弄得平整,然後就不吃不喝地睡在裏麵,迷迷瞪瞪嘞。
這樣的樹洞安全,別的野物傷不到它們,可以放心地睡!”
陳安轉著看了看,又指著大樹旁邊兩根兩米多長,有海碗那麽粗的木棒說道:“來打這黑娃子的兩個人,應該用的是以前的老方法,把黑娃子弄醒,在黑娃子腦袋從洞口鑽出來的時候,用這大木棒交叉著去別洞口,將黑娃子腦殼硬卡在洞口,然後用斧頭劈黑娃子腦袋,把黑娃子弄死。”
事實上,哪怕是到了現在,也有不少攆山人還在用這樣的方法,在冬季獵殺黑娃子,尤其是手頭沒槍,或是槍不好使的攆山人常用。
可不是人人都像陳安他們這樣,手裏有大威力的雙管獵槍。
李豆花領著陳安上山,教他狩獵手段的時候,用的也是這種法子,包括在風石岩漆樹下的石洞中發現黑娃子,考驗陳安的時候,陳安手頭隻有那把剛弄來沒多久的火槍,獵殺那黑娃子,一開始用的也是這法子。
如果是攆山老手,自然知道在黑娃子腦袋被卡住上下不得的那兩三秒,是出手的最好時機。
不然的話,以黑娃子的蠻力,即使用粗木棒卡住,也不是一般人能抗衡的,幾下猛烈的掙紮,要麽崩斷粗木棒,要麽就是負責卡住木棒的人力量上比拚不過,黑娃子很快就能強脫出來,接下來就該是人被黑娃子折騰了。
而隻有這兩三秒的時間,黑娃子突然被卡住,還處於一個發懵的狀態,上去砍它一斧頭,它還沒反應過來呢,第二斧頭又已經到了。
砍黑娃子,是個沒啥技術含量的活計,掄起斧頭往黑娃子腦袋上招呼就是。
要的是力氣和膽量。
反而是別木頭卡住黑娃子的人比較難,得把握好時機,稍不注意,黑娃子沒卡住,最先被黑娃子招呼的,就是他。
齊庚疑惑地問:“為啥子一定要把黑娃子弄醒,你不是說,黑娃子冬眠的時候睡得很死的嘛,直接找把槍,爬到洞口,朝著黑娃子摟上兩槍打死,不是更簡單?”
陳安笑笑:“這你就不懂了撒,黑娃子皮毛厚實,又有一身肥肉,一般的火槍,可不容易一兩槍就將它打死。
黑娃子身上最珍貴的是熊膽,進入冬眠狀態,膽汁流入身體,如果不聲不響打死,那黑娃子的熊膽裏邊,可不會有多少膽汁,這樣得到的熊膽,不但小,而且質量差,賣不了啥子錢。
所以,在打黑娃子的時候,都會將它弄醒,激怒它,讓膽汁回流進膽囊裏邊,這樣得到的熊膽才是最好嘞。
再說了,直接打死了樹洞裏邊,黑娃子可不容易拖出來,得把樹洞破開足夠大才行,又費力又費時……”
“這倒也是!”
三人聽了,紛紛點頭。
陳安打量著地上的粗木棒,隻是被修理過枝葉,並沒有卡住黑娃子折騰的時候,弄破的樹皮,還有地上的腳印,有兩道朝著下邊山坡狂衝下去的痕跡。
雪天濕滑,兩人跑得凶猛,在坡地上留下一道道奔行中滑出的長痕,還有翻滾的痕跡。
駱祥文也隨著陳安在看那些腳印:“很明顯,這兩個打黑娃子的人沒能成功,連兩根準備好的木棒都沒有用上,估計還在準備,黑娃子就被驚出來了,人黑得轉身不要命地跑。而黑娃子從樹洞出來,也沒有追,轉了兩圈,就往山脊上去了。
換句話說,隻要它沒被人弄死,我們就有機會打!”
陳安點點頭:“走,去叫蛋子哥和甄叔!”
四人紛紛跟上陳安,翻過山脊,往黑娃子溝下去。
十數分鍾後,和宏山、甄應全碰麵。
陳安簡單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兩人立馬笑了起來,提著獵槍,跟著陳安就往山脊上攀爬。
到了地方,兩人看看黑娃子留下的腳印,由陳安領著獵狗打頭,宏山和甄應全殿後,將駱祥文他們三人護在中間,一起循著黑娃子的腳印,追蹤而去。
出了倉的黑娃子,會滿山溜達,饑腸轆轆地,忙著尋找食物。
陳安他們幾人順著腳印,連翻兩座山頭,在第三座山頭的時候,發現黑娃子的腳印往半坡裏橫著穿進林木間。
在那片山坡上,林間雪地裏有大片被野豬翻拱的痕跡,也在那裏,幾人還看到了不少血跡和拖痕。
那黑娃子運氣不錯,在山裏找到了豬群,並且成功獵捕到一隻野豬。
順著拖拽痕跡往上,在上麵二三十米的林木間,幾人找到了那頭被吃掉半數的黑毛野豬,看樣子,得有百來斤的樣子。
黑娃子可沒什麽藏食物的習慣,吃不完的,被直接就給扔了。
然後,黑娃子腳印又開始繼續在山裏穿行,走得不緊不慢。
幾人一路小心跟隨,發現黑娃子往上走到臨近山頂的地方,又斜著往下走,一路下到山溝裏,順著河岸走了一段後,穿過河流,進入對麵的山坳中。
那山坳不小,兩側分出的山脊,像一雙合抱的巨手,像是將那片山坳摟著一樣,地點向陽背風,陳安估計,吃飽喝足的黑娃子,這是又在尋找睡覺的地方了。
“接下來小心了,我估計那黑娃子,十有八九,就在這山坳裏邊!”
陳安提醒了一句,將手裏的雙管獵槍抓得更緊些。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鑽進山坳裏,走了兩三百米,發現黑娃子的腳印變得雜亂。
這是黑娃子準備休息的時候,故布迷蹤。
它們總是在睡覺的地方,轉著圈地走,留下大片散亂的腳印,一方麵是通過氣味,威懾其它野物,另一方麵,也是靠腳印來迷惑敵害。
往往,黑娃子就藏在這片地方的中心位置,很可能是某棵大樹根腳,也可能是某個灌木叢下邊。
萬一被驚動,隨時有可能撲出來傷人。
幾人不由得放緩腳步,小心地掃視著周圍。
陳安則時不時注意著招財它們幾條獵狗的反應,再往山坳中心位置靠近一些,招財終於發出凶聲了。
陳安當即尋了過去,沒想到,前方林木間出現一片空地,上麵草雜草灌木稀疏枯黃,別的地方白雪皚皚,這裏明明沒什麽林木遮擋,卻沒有積雪。
然後,他們在坡地上,看到了一個黑黝黝的土洞,洞口堆積著不少泥土。
黑娃子的腳印通往洞口,洞口卻沒有結霜,陳安頓時變得疑惑起來。
這兩天都沒下雪,從痕跡上來看,黑娃子被人從樹洞裏驚出來,以及捕獵,都是昨天或是前天發生的事情,按理說,經過一夜的時間,洞口該有結霜了才對。
他小心地靠近一些,發現這些泥土是人工挖出來的,那土洞周邊,也被修理得很光滑平整。
再偏頭往洞裏看了看,陳安眉頭一下子皺了起來:“這個洞,怕是個盜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