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馮麗榮所說,盤龍灣有個遊客,拿著攝像機一天到晚哢嚓哢嚓地拍著,好像見到院裏院外什麽東西都稀奇。
這人已經接連三天在自家院裏轉悠了。
本來馮麗榮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畢竟,不少來到盤龍灣的人,對自家院裏不少東西都很很感興趣,蘭草、蜂群、山洞、紅楓、銀杏,流蘇、架子車、石碓、房屋,包括那用河裏撿拾來的石頭砌成的院牆都有人拍照。
隻是這人拍得未免太細致了一些,把院子和周邊的旮旯都拍了一遍。
最離譜的是,馮麗榮在山洞裏招呼客人落座,準備火鍋的時候,這貨竟然摸去了自家二樓。
若不是馮麗榮圍裙上不小心潑了些湯水,準備去樓上拿一件新的圍裙換一下,都不知道樓上有人。
而她這一上樓,正好看到那家夥從臥室裏鑽出來。
那可是自家最私密的地方,放了不少貴重的東西,她在忙著招呼客人的時候,那房間都是用鎖著的。
這家夥居然有能耐無聲無息地開鎖,絕對有問題。
馮麗榮當時就怒了:“你幹啥子?”
那人倒是鎮定:“我就是覺得這房子挺有意思,想看哈具體結構,沒得別的意思!”
“你看房子就看房子,不曉得跟主人打聲招呼蠻,還自己開鎖進去看……你覺得你這話能哄得了我,不要跟我說我沒有鎖門,這個事情我記得清清楚楚。”
馮麗榮一邊說著,一邊往樓上臨窗的牆壁上靠過去,那裏掛著自家的兩把槍,一把火槍,一把坤槍,陳安攆山的那把雙管獵槍原本也掛在那裏,隻是養雞場建起來以後,就被他帶到養雞場去了。
眼看情勢不妙,那人突然狂衝下樓。
馮麗榮倒是想用槍,但她也知道,槍掛在牆壁上,為了防止不懂事的孩子瞎搞,裏邊根本就沒有彈藥,拿下來也隻能當根燒火棍。
而且,她在取槍的時候,這家夥已經有足夠的時間跑下樓。
她隻能上前去攔,卻被這家夥給一下子撞倒在樓板上,起身的時候,隻看到這家夥三四下跳下樓梯,朝著院外衝去。
她一路追出屋子,大喊讓人抓小偷,結果這家夥直接亮了刀子,沒人敢上前。
馮麗榮跑到柴垛邊提了把斧頭,等她追出了院子,那人早已經順著竹林的石頭路跑遠了,想著院裏還有客人要照顧,隻能放棄。
忙著回臥室看了下,見臥室裏有被翻過,好在放錢財的櫃子還沒能打開,估計是聽到馮麗榮上樓的叫不上來不及了,櫃子的鎖上還插著細鐵絲,沒打開。
馮麗榮恨恨地說:“現在細細想起來,這狗日勒哪裏是在拍照,分明是在我們家裏找啥子東西!”
陳安沒有怪馮麗榮現在才說,因為他知道,盤龍灣隔著養雞場,有幾裏地,這來回一折騰,那人已經能跑出很遠了,根本追不上。
但陳安覺得,事情不會是簡單的一次偷盜。
哪有偷盜的人拿著個相機,將自家院子裏裏外外走個遍的幹法?
正如馮麗榮所說,這人絕對是來找東西的。
金銀?銅牛?
陳安隻想到這兩種可能。
如果是為錢的話,完全沒必要在院子裏折騰。
他覺得,在錦城的董秋玲、池源海壓不住性子了,再使的手段的可能性更大。
陳安問了一句:“你說的是哪一個?”
中午和晚上都會來吃飯的,晚上的時候,遊客大都走了,但中午的時候,大都能見到。
馮麗榮說道:“就是穿著件格子花襯衣,套著件皮外套,還穿著條牛仔褲,蹬著雙皮鞋,戴著頂黑色鴨舌帽的和一副蛤蟆鏡的那個。”
這身裝扮,在往來的人中,絕對是超前且顯眼的。
馮麗榮一說,陳安就知道了。
“我明天和蛋子哥去錦城一趟,可能要好幾天才回來!”
“你懷疑是董秋玲他們在使壞?”
陳安微微點點頭。
“那你們兩個都走了,養雞場啷個辦?”
“我請甄叔暫時幫忙看上幾天,他曉得該做些啥子。倒是家裏邊,你要小心些,我去蛋子哥家打聲招呼,讓宏伯伯幫忙放幾天羊,我讓媽老漢兒他們回家來守起,招呼好娃兒,不要讓他們亂跑。”
陳平已經按照陳安所說,在夏季茶采完後,就辭工回家了。
茶園本不想讓他離開,他也直接說明了自家的由頭,準備回來單獨經營自家的小茶園,好好一番打點後,還是同意了,人走茶未涼。
回家後,他先是將自家的茶園打理了一遍,修剪了夏季的那些徒長的枝葉。
自家地裏的莊稼收起來,又幫著陳安將陳安家的也收起來以後,隨後讓陳安幫忙拉了些料子,開始請人在青溝建造他的曬場、炒房,還有打那口水井。
早上的時候,陳子謙和耿玉蓮也會過去幫忙,隻是到下午,陳子謙回家放羊。
現在,家裏需要有人多加照看了,哪怕陳子謙回來,就在院子前的樹底下抽他的旱煙,都有不小的作用,至少不敢隨便進出自家的屋子。
往來的人複雜了,鬼知道會是誰心懷鬼胎。
吃過飯以後,陳安單獨找陳子謙說了自己準備往錦城跑一趟。
陳子謙清楚陳安這些事情的經過,作為闖**過江湖的袍哥,陳安很多事情都跟他說過,征求過他的意見。
陳安很清楚,自己這看似隻是個普通山民的父親,內心裏有著讓他都望塵莫及的殺伐,心思也相當縝密。
陳子謙聽完後隻說了一句:“我會在家裏邊守著,你放心去嘛,隻是到了那邊,自己要多小心,一個開了公司,一個是港商,都是些人物,關係錯綜複雜,逼不得已的話,事情一定要辦得隱秘些,不要把自己陷進去了,要弄就弄幹淨,省得以後提心吊膽,你會攆山,手段比我曉得的多,神不知鬼不覺,曉得不?”
陳安微微點頭:“曉得!”
隨後,陳安先去了宏山家,跟宏山說了讓他陪著往錦城跑一趟的事情,當然,當著許少芬、鍾啟秀,隻說是去錦城拉一趟貨,有宏山在,能相互照應,防路霸。
順便也請宏元康幫忙放幾天羊。
現在田間地頭的糧食已經收得差不多,也就是紅苕等著霜降才能刨。
不用趕著羊群往山裏鑽,田地裏就是最好放羊的地方。
那些已經飽滿的草籽和散落的苞穀籽都是能讓黃羊壯膘的好東西,隻需防著不讓羊群去吃紅苕和在地裏那些還未成熟留在地裏生長著的南瓜,另外就是那一捆捆捆紮好後攢立在地裏的苞穀草,也不能讓羊去弄散弄倒就行。
自從盤龍灣有遊客光臨,農家火鍋營正式辦起來以後,鍾啟秀就被馮麗榮叫去幫忙了,充當一個服務員,給馮麗榮打下手,她還是和上輩子一樣話不多,但很勤快,兩人一直以來,相處得很好。
鎮上的那幾間新蓋的屋子,在自家農家樂支棱起來以後,就被陳安給租了出去。
他隻是往門上貼了個招租,就有不少人找上門來,他最終挑選了四家,一個日用百貨店,一個四季衣帽,一個食品店和一個專賣各種鍋碗瓢盆的商店,貌似生意都很不錯。
反正也是閑置著,租金一年一交,隨行就市,頂多兩年,收到的租金就能將買地皮建房的錢都給賺回來。
主要是沒有靠譜的人手打理,不然,陳安也很想開店,哪怕是弄個小賣部,一年估計也能賺不少。
這讓之前將屋子出售的那些人,眼紅不已,但又無話可說,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主要是就不敢去想搞私營的事兒。
陳安一說要去錦城,宏山就知道是去幹什麽了,這是早在山裏的時候,就已經說過的事情,他陪著陳安又去了趟大村子找甄應全。
這次,甄應全家兩口子都在家裏。
把陳安迎進家裏,甄應全就笑著說:“你家嬢嬢答應讓我跟著你們辦養殖場了!”
“耶,啷個突然恁個好說話咯?這才隔了沒多長時間嘛。”
陳安有些意外地掃視著甄應全他婆娘,沒有看到被打的痕跡。
“有些事情點明了,說通透了,她就曉得了撒,我跟她說,你跟鎮上的人關係很好,還說你現在是我們村乃至整個鎮上的名人,跟著你幹事,不吃虧。
再說了,那些錢放著也隻是放著,我又沒有多大本事能讓它們變得更多,至於兩個娃兒,我也不想他們跟我一樣,一輩子在土裏刨食,跟著你,說不定以後能給他們闖條出路出來。
這要是都還聽不懂,這種婆娘還要得個鏟鏟!”
甄應全說得直接了當。
陳安轉頭看向甄應全他婆娘,問道:“嬢嬢,你真的想明白了?”
“真的想明白了,你嬢嬢我是沒得啥子見識,但眼睛不瞎的嘛!”
陳安打趣地說道:“那要是到時候虧了,可不要怪我哈!”
這話出口,甄應全他婆娘臉色還是變了下,最後幹笑道:“保證不怪。”
卻聽甄應全接著說道:“我準備和鐵蛋一樣,也在養雞場上投一萬!”
陳安笑道:“再好好想想……甄叔,我這次過來找你,是想讓你幫忙照管哈養雞場,我和蛋子哥要去錦城一趟,這個事情等我和蛋子哥從錦城回來,我們再一起坐下來好好說一哈,當著嬢嬢的麵說明白了你再作決定。”
甄應全聞言,麵色變得嚴肅起來:“要得,養雞場我去幫忙看著,反正要做哪些事情我都曉得,你放心嘛!”
“那我就不多耽擱了,要回去準備一哈!”
陳安和宏山轉身就走,甄應全也跟了出來,悄聲問道:“是出了啥子事蠻?”
“我家裏邊來了個遊客,三天時間,一直在我家院子裏邊到處轉,今天轉到我家二樓去了,把我我家鎖著的臥室門都打開,在裏邊翻找……這是專門來找東西嘞,我能想到的,就隻有董秋玲和池源海。本來翻過年來就想去,隻是各種事情耽擱,既然可能是他們又找上門來,那就去一趟,把事情解決了,不然難得安生!”
陳安簡單說了一遍,同樣的話,在來的路上,已經跟宏山說過一次。
甄應全麵色凝重地點點頭:“放心,養雞場我會照管好,周邊我也會多轉轉,會看護好嘞,你這趟出去小心哈!”
陳安微微一笑,叫上宏山一起往回走。
第二天早上,陳安開著車子,準備好自己的各種證件,去麻柳坡接上宏山,到鎮上又開了外出的證明,給車子加滿油後,他去了派出所找了特派員孫世濤,跟他說了大概的情況,描述了那家夥的模樣。
孫世濤說,他會注意,看看是否還會在鎮上出沒。
然後,兩人一路往縣城方向趕。
半路上停下車,他將從蘇同遠那裏得來的手槍和子彈從駕駛位下的鐵箱裏拿出來,打開引擎蓋子,將槍藏在裏麵固定好,這才上車,繼續開著走。
到了縣城,他又去找了駱祥文,也請他幫忙留意。
在縣城吃了頓飯,又買了些路上所需要的餅幹、小香檳之類的東西,陳安開著車子,一路不停地趕往錦城。
盡管有持槍證,但陳安這次還是沒有選擇帶獵槍,一是這玩意兒太過顯眼,二來,一路上經過的地方不少,可不像在縣城周邊,地方小,管的沒那麽嚴格,萬一路上遇到它縣公安、武警之類的盤查,怕是有不少誤會,也多了更多耽擱。
還是手槍更容易隱蔽攜帶。
而在養雞場,甄應全早早地領著自家兩個娃兒住了進去,給那些半大的雞仔喂好糧食,放出去在山林裏搜食以後,他就讓兩個半大小子在養雞場裏打掃雞舍,他自己則是順著鐵絲籬笆,檢查有沒有被破壞的痕跡,還有那些設下的陷阱有沒有捕獲到小動物、
結果,還真讓他在陷阱裏找到兩隻黃鼠狼,是用竹筒誘捕的,用比較粗一些的竹筒截成三尺長,內部打理光滑後,口與地麵對平埋入土中,往桶底投入誘餌,黃鼠狼因為鑽進去吃東西,無法倒退著出來而被捕捉。
用來對付耗子、老鼠,都有很好的效果。
類似的設置還有幾種,比如小的吊腳套,木箱關籠等,這些東西,甄應全也參與了設置,幾人在周邊可謂是做足了功課。
不然,就以黃鼠狼的做法,夜裏隻要闖入一隻,雞舍裏的肯定得損失不少,它們自己吃不了多少,但有殺戮的習性,往往一次會咬死好幾隻。
能捕捉到鬆鼠、黃鼠狼之類,也是挺好的皮毛收,算是額外的收入。
一番巡視後,他挎著獵槍就到盤龍灣周邊去轉悠了,遠遠地看著那些在盤龍灣玩耍的遊客,也注意著周邊的動靜。
至於招財它們幾條獵狗,現在盤龍灣進出的人多,為免傷到人,陳安通常都是早上帶到養雞場,每天在山林裏轉一下,搜尋裏邊的野物,晚上的時候才會領著返回盤龍灣。
陳安這次去錦城,就將它們都留在養雞場,隻有旺旺和嬌嬌,被拴了牽引繩,留在自家院子看家。
隻要有人來,少不了一通狂吠,但這些日子,往來的人多了,它們似乎也看出了一些意思,不再作無力的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