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安是真的病了,當天晚上半夜回到盤龍灣,什麽也不想吃,硬撐著簡單洗漱,躺**就昏睡過去,睡夢中囈語不斷。

馮麗榮一摸額頭,發現高燒得厲害,嚇了一跳,又是忙著熬藥,又是忙著用毛巾敷額頭。

一通折騰,連帶著一家子都起來跟著忙活。

直到後半夜,陳安的囈語終於停下來,睡得安穩。

第二天一大早,陳安醒來,愣是被馮麗榮拉著,去了鎮上診所。

接下來,一連掛了五天針水,總算讓陳安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隨後在家休息了十來天時間,每天所做的事情,也就到養雞場看看情況,去徐家溝北邊的山裏看了一次滾滾,領著陳澈在周邊山裏轉了兩天,打打小動物,挖挖蘭草之類。

期間,駱祥文從縣城來過一趟,說了下峽穀裏的大概情況。

武警在峽穀裏圍困了三天時間,山下重明和高田兩個小龜子,也試圖突圍兩次,隻是,剛一冒頭,就又被打了回去。

第四天的時候,山洞裏傳來槍響,山下重明走出山洞,繳械投降,而高田,則是在裏邊選擇了自殺。

事情算是得到了解決,武警和公安,也都從七裏峽撤走。

洞裏搬出來的金銀,是真的不少,各種金銀珠寶,十數萬件,專家鑒定,與張獻忠大西國相關的,就有上萬件,其餘的多是當時張獻忠從各省掠奪而來的金銀,確定是張獻忠藏寶無疑。

至於後續事宜,還在等著上邊的研究決定,估計還要不少時間才能得出最終結果。

無論如何,事情算是水落石出,關於小龜子覬覦藏寶的事兒的後續,那就不是他們所能了解的了。

甚至關於西王寶藏的發現,也並未準備公之於眾。

按照上邊的說法,蜀地,也需要傳說。

陳安並不在乎這些東西,隻知道,自己的盤龍灣這下徹底安定了。

齊元穀和戴世雲也來過電報,說古玩界裏邊,突然問不出孟奎鬆的行蹤了。

陳安回了電報,隻說讓他們不用再盯著孟奎鬆,事情到此為止。

兩人為此,專門跑了一趟盤龍灣,從陳安這裏得知孟奎鬆已死的消息後,心裏的一股惡氣總算是出了,興高采烈地回來漢中,繼續折騰他們的麻錢行當。

陳安隻是提醒他們一句,收麻錢可以,但別折騰古墓,畢竟不是好的行當,小心犯事。

就這方麵的事情,尤其是盜墓,接下來十多年裏越演越烈,他也隻能簡單提點,不能擋了人家的財路不是。

他更在乎的是,天氣終於放晴,冰雪消融,山裏田間地頭的油菜花,已經盛開,屋後石崖上的那些蜜蜂,也一下子變得熱鬧。

是著手準備接手畜牧場的時候了。

接下來的日子,陳安和宏山、甄應全三人在完成畜牧場的交接後,開始領著人抓緊時間,在畜牧場平整出一片苗圃,將去年收集的杜仲種子給種下,然後開始打理、翻建畜牧場的養殖場。

忙活一個多月時間,三人在趕場的時候,前往鎮上買豬崽。

隻是,讓三人鬱悶的是,不知不覺中,街上所賣的豬崽,已經悄然間成了一水的長白豬,在籮筐裏哼哼唧唧,黑豬豬崽寥寥無幾。

陳安不得不領著三人走村竄戶,折騰了大半個月,總算是買到五十八隻邛崍黑豬,另外又買了些內江黑豬,在畜牧場的豬舍裏養了起來,十多二十塊一隻豬崽,也不過就是兩千來塊錢的投入。

韓學恒和杜春明兩人到養殖場來看過,見陳安養的一水的黑豬,麵色有些不太好看。

要知道,現如今正是大力推廣杜洛克、長白豬的“洋豬運動”的時候,這多少有些對著幹的意思。

“白豬長得快,喂好點,一年就能出欄,優點很多,比黑豬強多了,真不曉得你啷個想的,不選白豬而選黑豬,別的不說,選了白豬,怕是錢也能多賺點。”

杜春明壓著心頭的一些不解,找上陳安:“要支持我們的工作撒。”

他還以為陳安古時,不了解現在的情況,想要問個明白。

對此,陳安隻是笑笑:“這些我曉得,我們本地的豬大都是黑豬,個頭不大,圓滾滾胖乎乎,一年才長百多斤,甚至要兩年才能出欄,而這段時間,洋豬甚至都能出欄三次咯。

我也曉得,這些年缺肉,需要大力增加豬肉產量。我還清楚白豬的優點。

但很多事情,不能光看優點撒,都是些進口豬,豬種都在外國人手頭,我們自己繁育的,那是一代不如一代,到最後,還是得從外國人手頭買種豬。

這就是一個不良的循環,被人掐脖子的事兒。

我們自己又不是沒得豬種,都養了多少年了,難道就這麽一棒子打死,從此放棄。

不曉得你們有沒有聽說過定縣豬、龍遊烏豬、窄勒黑豬等這些豬種,已經滅絕了,還有好幾個豬種,也已經瀕臨滅絕,這是我從生豬養殖的書上看到的。

在我看來,這些豬種,跟國寶大熊貓一樣珍貴。

再說了,我們本土的豬也不是啥子優點都沒有,耐粗飼、耐潮濕、抗病能力強、體質結實、肉質好,本就是本土的,適應性更強,除了長得慢點,也是優點多多。

單就我們蜀地而言,有很多美食,而背後正是食材的多樣性和地方特色,全都換成用飼料和各種藥劑催生的白豬,過上些年,我們會發現,就連蜀地的回鍋肉,都不再是曾經的回鍋肉,那些白豬的肉,怕是都吃不出肉味、香味。

我相信,過上些年,這些黑豬,也有大有作為,變得高貴的時候。

就像大熊貓、豹子、老虎這些快滅絕或是已經滅絕的需要保護的野物一樣,黑豬也有保護的必要。不能等到沒有了才覺得可惜,到那時候沒用了。”

陳安說完,一本正經地看著杜春明和韓學恒。

兩人一時間不知道怎麽辯駁了,兩人都隻是按照上邊的策略在辦事兒,不清楚這其中的細節,但隻是聽著,也覺得陳安說得有道理,還挺高大上的感覺。

陳安接著說道:“當然了,就像你們說的,搞養殖場,我目的是為了賺錢,所以,也會養上一些白豬。”

兩人來畜牧場餐館,可是帶了好幾個人來的,被自己這麽反駁,多少有些掃人麵子,陳安覺得,還是有必要給兩人一些台階。

果然,聽到這話,兩人的神情,很快就緩和下來。

杜春明笑笑:“現在城裏邊,大多是養白豬的了,也就是像我們這些偏遠地方,還在是以黑豬為主,相信要不了幾年,也全都換成養白豬了,你說得那些,我不是太懂,但再怎麽考慮,也得是先把吃的滿足了,再來考慮其它。

畜牧場是你在打理,我們也隻是過來看看,現在政策放開了些,你愛怎麽折騰,那是你的事兒,隻是擔心你這麽搞,到時候搞虧了……算是友情提示。

白豬還是多養點,不管啷個說,你也是我們鎮上代表性的人物,我們還希望你走得更穩,也走得更遠些。”

這話,陳安相信以他們彼此間的交情,是真話。

他衝著杜春明笑笑:“放心,這事情上,我有分寸!”

隨後,陳安又領著一幫人將養豬場裏裏外外走轉了個遍,也說了些自己的規劃。

畜牧場今年才開始培育杜仲樹苗,得到明年,才有移栽的可能,畜牧場那大片土地,也不能就這麽閑置著,他打算挑選一些好地用來種包穀,瘦一點的,則是種蘿卜、紅苕和苜蓿、紫雲英等,都是為畜牧場的生豬養殖尤其是耐粗飼的黑豬準備。

沒法再用以前的方式進行放養,怕汙染水源破壞林地,就隻能是自己提供所需要的草料了。

而且,畜牧場的大片土地,即使種上樹苗,也不是一兩年就能成材的,這些年裏,土地依然能進行耕種,能盡可能地縮小養殖成本。

對此,兩人倒是非常讚同陳安的想法。

隻是讓陳安沒想到的是,隔天的時候,韓學恒又單獨一人找上陳安,見麵後也不繞彎子:“昨天晚上回去以後,我跟縣畜牧場的朋友通了電話,簡單了解了一下生豬的情況,又把你昨天的話好好想了一遍,越想越覺得你說的有道理,沒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知道的還多。”

陳安可不好說自己養黑豬就是衝著過上些年,一個個兜裏有錢,嘴巴變得刁鑽後,開始念叨吃不出肉味的那些人去的,也不好說有很多事情,就是自己親身體驗,他隻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就是瞎折騰!”

韓學恒卻是變得一本正經:“可不是瞎折騰,而是很有想法……我今天過來,其實就是想向你請教一哈,還有沒有別的想法,能讓山裏人的日子過得更好些。我們這地方,地處深山之中,交通各方麵不便利,又沒得啥子好的資源,想要發展起來,實在是太難了。”

“這種事情你跑來問我,不合適!”

倒不是陳安不想說自己所知的那些發展法子,而是這時候說出來,很多事情實在是和現如今的政策不太一樣,畢竟,沒有放開到那種程度,很多事情,不是想幹就能幹的,一個不小心把自己置身於風口浪尖,不是好事兒。

而這也是到現在為止,他沒有跟村裏人說要怎麽怎麽搞,搞什麽會賺錢一樣,隻是默認他們跟著模仿。

比如,見陳安養蜜蜂賺到錢了,有人在試圖讓自家多養上幾群蜜蜂。

看到陳安種了天麻,也有人開始將采挖的野生天麻得來的米麻打窩種上。

見陳安種杜仲、種金耳環、種厚樸,養雞,也跟著開始折騰。

當然,也有不少人,依舊選擇死守土地,還有人選擇去縣城打零工、當背老二。

人心難統一,各有選擇,但總歸是在順應時代的發展,沒必要過多幹預。

相信,等看到陳安賺到錢了,他們會跟著有不小的改變。

當然,他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需要不少人手,可不是他一人就能輕易辦到的,也在無形中,給石河子村的人提供了不少賺到工錢的機會。

“有啥子不合適的嘛,你就放心的說,我保證不會亂來,更不會亂說……”

像是怕陳安不說一樣,他特意強調了一句:“我們可是兄弟夥,對我那麽不放心嗦!”

數年下來,韓學恒給陳安的幫助不少,他想了想,也就將自己的一些想法透露:“你剛才也說了,我們是在深山裏邊,資源匱乏,發展困難,但老話早就點在哪裏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山裏想要發展,就發展山裏的東西嘛。我們山裏邊還是有很多好東西,都是可以搞的,就從這些地方著手,想要大家夥的日子好過,無外乎就是讓兜兜裏邊錢多起來撒。”

韓學恒點點頭:“具體說說!”

“咱們本地產的青花椒,粒大、飽滿、含油量高,精煉出的花椒油很受歡迎;土豆,一直是千裏巴山裏種植的東西,可是在創立川陝根據地的時候,作為軍糧,做出過巨大貢獻的;獼猴桃,我們這邊山裏更多,無論是作為水果還是用來做罐頭,都是好東西。”

“還有嘞?”

“大腳菌山裏不少,竹筍也是特產,還有銀耳、香菇、木耳、蜂蜜、天麻、涼粉、茶葉、核桃、黃羊、金銀花,各種美食……你自己隨便了解下就曉得,有很多很多好東西,這些都是能賺錢的,可以搞的事情很多,並且,很多東西,自古就已經很有名頭了。”

“這哈我懂了,你不說還不曉得,原來我們這山裏邊,還有那麽多好東西……我得好好研究哈,走咯!”

韓學恒一臉的興奮,來得突然,走得也突然。

陳安看著他快步離開的背影微微笑了笑,上輩子的時候,韓學恒往上邊調走了,後來就沒有什麽音訊,似乎並沒有什麽大的作為。

要是這輩子,能好好研究一下這些東西,這挺負責的一個人,若能紮在山裏,未必沒有一番作為。

事情已經點到,接下來就看政策條件和他具體的做法了。

但這些事情,陳安沒必要去摻和,他正忙著翻耕畜牧場的土地,耕種。

接下來的日子,除非天陰幹不了活,其餘時間,大都耗在畜牧場上,早出晚歸的。

轉眼到了清明分蜂,這一次,陳安特意分出來上百群蜜蜂,就安置在畜牧場周邊,那可是很大的一片地方,不缺花草。

等到這些事情忙完,畜牧場交給宏山他姐夫領著幾個人管理著,事情漸漸進入正軌,除了處理一些養雞場、畜牧場的雜事兒,他也終於有了不少閑下來的機會。

瞅著空閑,陳安更多是邀約著宏山、甄應全進山,采挖天麻、金耳環,擴大種植麵積,順便也找些精品蘭草、崖柏。

在五月的時候,到盤龍灣遊玩的一個遊客,是一個畫眉愛好者,知道陳安他們經常進山,就問陳安能不能搞到好的畫眉,能打架的那種。

陳安閑著沒事,領著陳澈進山去找,拿著小錄音機,到山裏錄製了雌性畫眉的叫聲,然後以此聲誘,用樹枝架設了幾張鳥網,當天就誘到兩隻雄性畫眉撞到網上。

這兩隻畫眉,其中一隻削竹頭、釘子嘴、深色眼、眼皮厚實,眼圈周圍的白色圈毛少,脖子粗,上麵的麻花清淡,羽毛順滑,毛片粗,呈紅色……種種特點,都是極品畫眉才有的標誌。

至於另外一隻,就顯得稍微呆滯一些了,呈青灰色。

無論如何,得到一隻極品,已經足以讓他有些小驚喜了。

那遊客可是說過,弄到這樣的極品,願意出三百塊錢。

為此,第二天,他不得不在家裏,專門找來竹子,做了一個鳥籠。

殊不知,就在早上十點多的時候,忽然聽到出村大路上,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他本還以為是村裏有人家辦喜事兒,去問馮麗榮、鍾啟秀有沒有聽說,兩人也是一臉莫名。

但漸漸地,他聽出,聲音就是衝著自己盤龍灣來的。

這動靜可不小,為了避免驚到竹林裏的團團、圓圓,他趕忙放下手頭的活計,迎了出去。

到竹林裏,看到了駱祥文、張升、杜春明、韓學恒和縣裏的一些領導,還有張局、宋隊。

正在他有些發愣的時候,一幫子人已經圍了上來,手都握了一圈了,才弄明白,這是給自己送牌匾來了:一等功臣之家。

竟然是因為西王寶藏那一檔子事兒,得了個一等功……

而宏山、甄應全得的是二等功,駱祥文也得了個三等功。

陳安在許久之後,屋裏掛上牌匾,眾人離開後,都還有些想不明白,怎麽就得了個一等功,這得是何等的榮譽,居然會落到自己頭上。

除此之外,他還得到了十萬的獎勵,有縣裏、鎮上還有公安部門的獎勵,湊了個整數。

他隻聽縣領導、杜春明和韓學恒在離開的事後說,他會被寫入地方誌,給縣裏和鎮上都添加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不管怎麽說,這是好事兒,天大的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