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燒哈哈一笑:“要不是你媽生米煮熟飯的計策,你怎麽能嫁我呢?”
“住口!”小翠氣得牙齒咬得咯咯響,“你這卑鄙無恥的小人!”這時候,她感到下身隱隱作疼,就什麽都明白了。她大叫著:“不!不!畜生!快滾出去!”
為了便於了解汪強的曆史,作者直接把多年前寫的關於汪強的一篇報告文學翻了出來。現抄錄如下。
一
“陳幹事,鎮長讓你到汪莊了解一下老虎搶親及相關的情況,要詳細,王書記和唐鎮長要親自聽你的匯報。”
早上剛上班,鎮黨委宣傳部長給我布置本周工作時這樣說。
我很樂意接受這個差事,這是因為:汪莊村發生老虎搶親事件之後,在鎮法庭受理村農工商公司總經理李大德狀告汪莊果品公司經理汪強教唆老虎搶親,非法霸占良家婦女的案子時,餘翠翠也向鎮公安分局狀告李大德強奸罪。這中間前矛後盾,定有些稀罕的故事。
聽說,當時鎮法庭、鎮公安分局即刻派人下去了解,雙方都否認對方所告之事,婆說婆有理,公說公有理,而後是李大德主動要求調解,還同意和餘翠翠解除婚約。可餘翠翠卻堅持要告李大德,她要求法院主持公道,查個水落石出。
鎮法庭、公安分局考慮到李大德是鎮裏有名的鄉鎮企業家,就做餘翠翠的工作。這件事,已經轟動了全縣,更是鎮上今年最熱門的話題。
我被派往汪莊,除了了解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外,還負有做餘翠翠、汪強工作的責任。接受任務後,我興衝衝地騎上自行車來到了汪莊。
汪強外號汪老虎。他的果品公司設在村北邊夫妻山下的一片果林裏。這裏隻有幾間平房,說是公司,實際隻不過是一個大果園。因為汪老虎正在籌建果品加工廠,鎮經委已經幫他辦好了營業執照,並向市縣林業、鄉企、銀行等部門打了解決資金的報告。眼下正值殘秋,果園裏大部分果實已經收獲,除平整土地用的雇工外,就是主人汪強和他的坐騎,一隻牛犢子大小的斑斕猛虎。
說起老虎來,自然會想起“談虎色變”這個成語,今天要親眼見真老虎了,我心裏多少有那麽點兒緊張。聽說汪老虎巡果園時都騎著老虎,有時還騎著老虎上街,別人看見過,可我是從沒有見過。
汪老虎在園子大門口掛一塊鐵板代替鍾,凡進果園者必須先敲鍾,後由主人領著進園,否則老虎會像老鷹叼小雞一樣把貿然侵入者叼到主人麵前。雖說它並不傷人,可真要是經曆上那麽一遭,雖說是一根毫毛沒傷,可也能嚇個半死。據說今年夏天,外號李燒的李大德帶著群眾來搶果園,就讓老虎阿鐵叼過一次,群眾讓老虎嚇退了,李燒嚇出了一場病,足足在家睡了三天三夜。從那之後,汪強的名字就讓“汪老虎”代替了。
上午的太陽暖洋洋地照在汪莊的土地上,除一片一片大白菜地、未收獲的土豆地還綠油油外,都是犁過的黑黝黝的土地。山腳下的楊樹、柳樹上,掛上了紅黃綠相間的葉子……
汪老虎的果園裏也被一片片紅色、橘黃、墨綠色覆蓋著。
“當!當!當!”我敲響了鍾,主人汪老虎把我迎進了果園。首先出現在我眼前的是牆根下臥著的虎視眈眈的牛犢子大小的老虎阿鐵,它威風凜凜地臥在打掃得幹幹淨淨的地上。
我一陣心悸,生怕它朝我撲過來。汪老虎一連聲地說著,別怕,它不會嚇人的,也不會傷人。
見阿鐵也的確沒有嚇我叼我的意思,我這才安下心來。這個果園果然好大好大,一眼望不到邊,果樹下空地裏,種著大蔥、土豆、冬蘿卜、大白菜等,已經收獲的地裏收拾得很幹淨,掃成堆的樹葉全都集中在園牆邊的大坑裏。
“一看就知道這裏有個很勤快的女主人!”
我說著跟他走進了兩間大客廳兼辦公室。房間拾掇得有條不紊、一塵不染。沙發、茶幾、衣櫃雖不比城裏的樣式新,可絕對比普通鄉下人家強好多。
“阿鐵,過來!”
汪老虎招呼我坐下後又喊了一聲。老虎過來了,它蹲在門口用兩隻前爪朝我作了一個揖。汪老虎朝它比劃了個喝水的動作,老虎就轉身走了。
他說阿鐵是他給它取的名字,這家夥很能幹,就像部隊裏的軍犬鐵將軍一樣,叫阿鐵是當之無愧的。
汪老虎給我敬煙,我說不會抽,他說好習慣,那我倆先喝啤酒吧。沒有喝上幾杯,他的臉就紅了,像關公!他的身體很結實,短短的平頭,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敦實、憨厚。
“聽說這隻老虎是你從部隊上帶來的?”
他點了一下頭說,我在部隊裏是專門馴養軍犬的,複員時準備向首長申請一條退役的狼狗帶回,可無意中在山林裏拾到了一隻小虎仔,怕餓死它,連首長就讓我先養著再說。我就像馴軍犬那樣喂它、馴它。一段時間後,它就離不開我了。首長讓我把它送到動物園,可這家夥鬧絕食,連水都拒喝。沒辦法人家又把它送回來了。這麽老養著也不是回事,畢竟它是隻老虎,誰敢保證長大了不傷人。一天,我和戰友蒙上眼睛把它送進了山裏,可我們回到軍營時,它卻早跑回來了。無奈,連首長就讓我繼續養著:說這家夥可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你千萬別把它餓死了。
前年複員時,它長大了許多,跟我的感情也越發深了,也不離開我了。實在沒有辦法,部隊首長就讓我暫先把它帶回家。
幾個月後這家夥就長成大老虎了。那時候,果園牆已經打補好了,它便陪著我守著果園,再後來就成了我的坐騎,它馱著我,我揪著它頭上的花紋皮,抓緊了它快跑,放鬆了它慢走,這百多畝園子它馱著我十分鍾就能轉完。
果子結上後,更多虧它了。往年果子像眼珠大不能吃的時候,村上的小孩便成群結夥來摘,趕到成熟收獲時四鄰八鄉的人都來摘,看也看不住。現在好了,有阿鐵守著,誰也不敢來摘。去年,我交完各家各戶的承包費,剩下的果子收入了兩萬多元呢。我和鄉親們簽了二十年的合同,我還要擴大經營,要在這裏建個果品加工廠,建好廠房,裝好機器後,讓鄉親們來上班,讓他們多受些益。
這時候阿鐵叼著竹籃子來了,汪老虎接過菜籃子,拍拍它的腦袋說,去吧,阿鐵轉身返回門外去繼續盡它的職守去了。我感到既驚奇又有趣。
一會兒,它又叼進個小籃子,籃子裏裝滿了葡萄、蘋果、梨、小紅果和各種蔬菜。
“她該來了。”我知道是指餘翠翠。……
果然是餘翠翠,她摘下頭巾在門外抖了抖走了進來:“你好!”她落落大方地問候我一聲,就進進出出忙碌起來了。一會兒工夫,瓜果、素菜擺了一桌子。她二十多歲的樣子,短發,大眼睛,棱鼻子,很漂亮,很秀氣,也很穩重,隻是臉上一絲笑意也沒有。
二
吃過晚飯,我和汪老虎的話題就扯到了我這次下來的目的上。他是個直爽人,快人快語,說一定把真實情況全都告訴我。
可坐在一旁的餘翠翠卻不依了,漂亮的大眼睛盯著他看了一下說:“她的事你也講?”
汪老虎對我解釋,她說的“她”是指她媽張寡婦,又笑著對她說:“小翠,不說你媽,這事情怎能說清楚?你媽,還有阿鐵都得說。”
我接著說:“小翠,你放心,我會正確看待的。不如實說出來,就不利於事情的處理。你說對嗎?”
餘翠翠的表情平靜如水,仍然是一點笑模樣也未出現,隻是通情達理地說:“汪強哥,那你就如實說吧。”
汪老虎很有口才,別看他說話聲音不高,可很有說服力和感染力。他滔滔不絕地向我講起了複員前後的事情,講起了他的親密夥伴阿鐵和他的心上人小翠。
他從小父母雙亡,是靠叔父、嬸娘照顧上的初中。他天資聰慧,雖僅有初中文化程度,可因為喜歡看書,在汪莊村也算得上一個有出息的青年。1991年底,他在餘翠翠的鼓動下報名參了軍。到軍營後,被分配到馴養軍犬的崗位上。
一晃三年過去了,他馴養軍犬很有成績,還立過三等功呢。服役期滿後,他帶著他的小夥伴“阿鐵”回到了家鄉。聽到他複員回來的消息,最高興的是餘翠翠,她第一個到村頭迎接他,說你來得正好,我有個大計劃,你回來就有希望實現了。
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三年不見,餘翠翠出落得水靈靈的,長得更漂亮了,他險些兒認不出來。她說她一直在等他,他問等他做啥,她用手指點一下他的腦門,羞怯地罵聲:“傻瓜!”就趕緊藏起了臉。他心裏好高興好高興,一下子把她抱起來:“我有媳婦啦!”
一旁的阿鐵卻齜著牙,對餘翠翠發出一聲怪叫,嚇得她直躲。他拍拍它的腦門:“怎麽,小家夥,你也吃醋呀!”
他告訴她,部隊向鎮上推薦了自己,鎮政府已安排自己到鎮經委工作,過兩年還有希望轉為國家幹部呢。
她對他到鎮上當幹部一點興趣也沒有,卻說你先跟我到夫妻山下的果樹林裏去一趟。他答應了:“去可以,但你必須告訴我去幹什麽?”
餘翠翠神秘地一笑,“去了再跟你說。”
他高興地拉住了她的手。她羞答答的把頭一歪,急忙把手抽走了。阿鐵也緊緊尾隨著他們。不一會兒,就到了夫妻山下。
這是一片很大的果樹林,三麵靠山,一麵臨村上的土馬路,果園牆殘缺不全,不少果樹被人砍走當柴燒了。果林雖然承包給村民了,可因為離村子遠,務起來不方便,誰也不好好務,便荒蕪了。
“快說,帶我來這裏幹什麽?”
不知啥時候,他又拉上了她的手。阿鐵又呲著牙,嚇唬了一下餘翠翠……
他笑了,她也笑了,老虎也樂得在他們麵前撒起了歡兒。
她說:“村上這片果樹林你是知道的,是當年工作組王組長領著大家裁的。由於不懂修剪技術,到現在了都不好生結果子,個別樹結幾個果子也是沒等長熟就讓人摘走了。一百多畝地,近三千株果樹,這是全村人辛辛苦苦開出來的,種出來的,如果再這樣下去,就徹底完了,我有個想法,希望你能擔起這副擔子,把這果園承包過來,科學管護,再補種些優良品種,過兩年再開辦一個果品加工廠……”
“小翠!”
他打斷了她的話,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謝謝你,謝謝你給我出了這麽一個好點子,咱倆承包,你上農大進修,回來後當技術員……”
餘翠翠說:“我有個同學農大畢業後分到了縣農林局,他學的就是果樹栽培專業,他說要支持我呢。不過承包人應該是你,我就當你的助手吧。”
幾天後,汪老虎正式向鎮政府說明了不來經委工作的原因,他要承包村上那百畝果樹林,辦一個種植企業。鎮上領導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並保證全力支持他。
村民們早把這塊地視為累贅,現在見有人承包,而且每畝每年還給五十元承包費,這天上掉餡餅的事,誰不願意。所以,大夥兒異口同聲表示願把果林包給了汪老虎,二十年不變。
汪老虎和村上簽訂合同後,又到鎮上辦理了公證手續。他拿著合同輕而易舉地貸款三萬元:一萬元修補破爛的果園牆,五千元蓋房子,五千元送餘翠翠上農大,一萬元聘請農大李教授做技術顧問……就這樣,果品公司便紅紅火火地幹起來了,而且頭一年便一炮打響。
不久前,他又和翠翠一起跑上跑下,東奔西走,磨破嘴唇跑斷了腿,操辦果品加工生產線。他們不怕碰壁,不怕破費,從農業發展銀行信貸解決了流動資金貸款;到縣水泥製品廠賒借了所需水泥製品;到建築公司商請墊款修建生產車間和辦公樓……
三
小翠,天晚了,辛苦了一天,去早點睡吧。
吃過晚飯,已經十一點多鍾了,汪老虎催小翠去隔壁小屋了,我看著小翠的背影,心中禁不住一陣感慨,汪老虎給我講了大半天,幾乎句句話也沒離開她,這可真是個奇女子,她吃苦耐勞而且頭腦聰穎,從家裏的內內外外,到果園的管護經管,乃至對村裏對上麵的支應交往,她都幹得非常出色,想得也十分得體、周到,汪老虎的果園有今天的這個樣子,跟她的操勞、策劃、支應確確實實分不開。她的飯菜也做得特別好,汪老虎如果真能娶了她,可真是福分不淺啊!隻可惜,因為李燒對她的傷害,使一個天真活潑的大姑娘變成了現在這副愁容滿麵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們接著談。”汪老虎打斷了我的思緒,壓低聲音說,“現在就要說翠翠她媽了。她媽不但作風差勁,而且還是一個嫌窮愛富的騷孔雀……”
今年春天的一天,小翠領著省農大的李教授來查看果樹剪枝後的掛果情況。
中午飯吃過,汪老虎正專心地聽李教授講如何給果樹施肥的課程,餘翠翠慌慌忙忙跑來了:“汪強哥!快,快去看阿鐵,不知它怎麽啦!”
他問出啥事了,她不答,卻先衝李教授說:“你老先坐一會兒。我和他去去就來。”
她拉著他出了門,急火火地朝園子東南方向跑,一句話也不說。園子東南邊是一個很深的崖窩子,村民們稱它為“窩泊”,下麵長滿了冰草、灌木叢等野生植物。在崖下的矮樹叢中。阿鐵正圍著一個赤著下身的女人轉來轉去,還齜著牙發出一種嚇人的聲音。快走到跟前時,小翠才認出了那個赤身女人是自己的母親,急忙羞紅著臉轉過了身子。汪老虎大喝一聲:“阿鐵!”
阿鐵看了主人一眼,雙眼紅紅的像要噴出火來似的。他也看清了,那個赤著下身的女人正是張寡婦。
他著實嚇了一大跳,這畜生想幹什麽!他忙厲聲吼:“阿鐵,快滾開!”
阿鐵惡狠狠地盯了他一眼,而後極不情願地走開了。他急忙一縱身跳下崖扯過一件衣服蓋住了張寡婦。不對呀,他想,這怎麽是一件男人的衣服?他顧不了這些,一邊叫小翠快來幫助她媽穿衣服,一邊掐張寡婦的人中。兩個人忙活了半天,張寡婦才醒過來了。
這時,他才發現李燒也光著下身在十幾米外的草叢裏瑟瑟發抖。
汪老虎馬上明白了是咋回事,鄙夷地瞪了李燒一眼後,把他的衣褲扔了過去。
他轉身叫了一聲“小翠,咱們走!”就大踏步走了,小翠也小跑著跟了過來。
“阿鐵!還不快走!”他又氣憤地嗬了一聲慢吞吞走路的阿鐵,阿鐵才顛兒顛兒地跑回了果園。
從這一天開始,阿鐵不太聽他的話了,他猜它大概是想同類了,想那個事兒了,它已經長大了。可是,別說在汪莊找不出它的異性同類,大概在全市也找不出來。怎麽辦?照這樣下去,非出事不可,送又送不走,殺又殺不得,再說自己也舍不得它呀。
正在他左右為難時,村上專門騸豬的堂哥來找他,請他安排小姨子在果園上班。汪老虎對他說了阿鐵的事,堂哥一拍大腿說:“就包在我身上!”
他眼睛一亮:“有啥好辦法?”
“騸了它!就把問題解決了。”
“讓它當太監?這的確是個好辦法。在部隊裏,我也做過這樣的小手術,可那是小狼狗,這麽大的老虎,它要疼起來咬人怎麽辦?”
“這……”堂哥也為難了。
“先用酒灌醉它!”聰明的小翠不知啥時候也來了,“醉了,它就不知道疼了。”
“好辦法!”汪老虎說,“可是咋灌呢?”小翠說:“我去買幾斤牛肉來!”
還是小翠點子多,把酒用針管注射到了一塊塊牛肉裏,阿鐵見這麽多的牛肉,一時忘記了煩惱,狼吞虎咽,一口氣把牛肉吃完了,兩斤酒也下肚了,不大一會兒,它就醉過去了。
堂哥輕而易舉地把阿鐵給騸了。他給堂哥報酬,堂哥不要錢,隻要老虎的兩個卵子兒。
汪老虎提心吊膽陪了阿鐵十多個小時,它才醒過來了。它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就吃他為它做的牛肉湯。吃著吃著,它感到了疼,就用舌頭去舔傷口,可它的脖子又硬又短,怎麽也夠不上。他緊張得不得了,怕它翻臉不認人。可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阿鐵平靜地臥下,又睡覺了。隻是醒來後便拒絕吃東西,它呼呼大睡了兩天,他也陪了它兩天。他有點擔心,再絕食它就會餓死的。他就抱著它的頭哭,老虎也哭。小翠把熱好的牛肉湯端來了,放到了它的嘴邊。
“阿鐵,吃了吧!”他擦去了淚水,也幫阿鐵擦去了淚,“男子漢,別這麽沒出息,快吃了吧!”
阿鐵悲哀地低吼了兩聲,就去喝湯,竟然三口五口把牛肉湯喝光了。他又讓小翠去切牛肉,它也吃下去了。他這才把心放到了肚裏。從此後,阿鐵更離不開他了……
四
我們談得很投機,直到第二天淩晨兩點多鍾了,還是沒有一點睡意。我說:“該睡覺了吧,明天再談。”
汪老虎笑著斟滿了啤酒:“我不想睡,也睡不著,你就陪我到天亮吧。”我答應了他。一來我很想聽他說下去,二來我也是一點睡意沒有。
我找了個話題:“李大德為什麽叫‘李燒’?這個外號是不是跟作風問題有關?”
他說,是指作風問題。在農村,公公和兒媳婦有那種關係,叫“燒白頭”,“李燒”和“燒白頭”是一個意思。可是又不確切,因為他和兒媳婦隻是在她嫁給他兒子之前有過那個事。村民們在背後就叫他“李燒”,也有和他平輩的膽大者當麵開玩笑叫他“李燒”,他也笑笑過去了,從來不生氣。
李燒四十多歲,他是汪莊村有名的美男子。因為人長得俊氣,再加上受苦不多,看上去也就三十多歲的樣子。說起他在汪莊村的名氣來,那是人人皆知呀。十幾年前剛改革開放時,他創辦了汪莊村農工商公司,使村民人均收入由不足一百元上升到了一千多元。他在工作上很有一套辦法,也正是這個原因,受到了上上下下的普遍讚賞。這是他的一個特點。他還有第二個特點:風流成性,貪酒好色。
據說,周圍但凡有點姿色的女人,有相當一部分跟他有那種關係,餘翠翠的媽張巧雲便是其中的一個。而他的原配妻子“壓塌炕”則成年累月睡冷炕,忍氣吞聲的過著日子。至於他兒子,在知道了老子和自己妻子婚前的醜事後,當即拿起灶頭劈柴的利斧朝他爹的腦袋砍去,幸虧他躲得快……兒子還借此要挾他,他花重金活動了個體麵工作,在鎮工商所上了班。
“這,你可曾聽說過?”汪老虎問我。
我說:“沒。就是聽說了,也管不了!”又問他:“他和小翠中間發生的事就讓人費解了。你應該緊緊抓住小翠才對。她怎麽變成李燒的新娘子了呢?”
汪老虎說,他承包果園後不久,就曾托人去向張寡婦提親。張寡婦聽完媒人的話,“哈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差點背過氣去。
“我思謀著汪強跟你家翠翠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你怎麽光笑不說話呢?”媒人耐心地說。
“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心高妄想!”張寡婦終於收住了笑,冒出了這麽一句。
“餘大嫂,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汪強那娃可是有出息的,在部隊立過功受過獎,回來後又能吃苦耐勞,承包果園,又肯動腦又有見識,你怎麽說配不上翠翠呢?”
“他呀,”張寡婦點上一枝煙,狠勁吸了一口,又從塗了口紅的嘴裏吐出個煙圈來,“要是去鎮上當幹部,我說不定還答應這門親事呢。避開肉塊子吃豆腐,不懂個好歹。現在可好,包上個破果園子,還貸那麽多的款,讓翠翠跟上他去喝西北風呀?”
張寡婦絮絮叨叨了一陣子,見媒人無話可講了,又說:“你給汪家娃子捎上個話,就說翠翠已經有主了,讓他趁早死了這個心。”
媒人走後,張寡婦開始打扮,她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去氣氣李燒的婆姨“壓塌炕”。“壓塌炕”是李燒老婆的外號,因為她太老實太實在而得名。張寡婦從李燒嘴裏知道,“壓塌炕”因為丈夫在外麵胡搞亂搞,又氣病了,而且病得不輕。她想借“壓塌炕”生病之機,實現自己一箭雙雕的計策,或許還能如願以償。
那是去年的事了,那天張寡婦和李燒在他家幽會**時被下地回來的“壓塌炕”堵在了房裏。“壓塌炕”這個老實得能壓塌炕的農家婦女一下子發怒了,她指著張寡婦的身子破口大罵,你把自己男人弄死了,又來勾引別人的男人。你謀害親夫,還有臉活著!你個死不要臉的騷狐狸!
什麽話難聽解氣就罵什麽話,張寡婦也和她對罵,罵著罵著二人便動了手,等李燒拉開後,張寡婦的嘴被撕爛了,好長時間沒敢出家門,這一箭之仇她是要報的。
還有丈夫橫死這件事也是多年來壓在張寡婦心上的一塊大石頭。本來那件事早被人們忘了,可她不懂得那是誤傷,卻一直認為是自己殺了丈夫,是害死親夫的殺人犯。那時候她還年輕,丈夫餘老二又是個地道的病秧子,還不會體貼人,哪有風流倜儻的李燒那麽情感熾烈雄壯強悍呢?李燒還很會體貼女人,深得女人的歡心。那天夜裏,丈夫去她娘家未回,她就在家裏和李燒做那事兒。不巧的是半夜裏餘老二卻回來了,發現炕上睡著李燒,他氣急了,從廚房取把菜刀進來就砍。李燒年輕力壯,推開餘老二就跑出門躲了起來。餘老二早就為老婆和別人胡搞氣得七竅生煙,今天又雙雙捉奸到炕上,火氣更不打一處來。見李燒跑了,他就舉起菜刀朝老婆頭上砍去。因為急急慌慌,砍下去的是刀背,刀刃卻正衝著他自己。
張巧雲見一道白光衝自己腦袋飛來,嚇得大叫一聲,一把抓住丈夫的手用勁迎著一推,把男人推了個四肢朝天,菜刀則不偏不斜,照頭把餘老二劈死了。
這一切都讓李燒看了個一清二楚,他本該推門進屋上前搶救餘老二的,可他沒有這麽做,卻反而威嚇她:“好你個張巧雲,殺人可要償命的!”嚇得張巧雲跪在地上求饒。
李燒見事已至此,就丟下一句:“往後,你要敢不聽我的話,我就把這件事給你捅出去!”
張巧雲頭磕得“咚咚”響:“從現在開始,我就聽你的,你……你讓我走東,我絕不敢走西。我要是再跟別的男人來往,你就去告我……”。
“好了”,他拉她起來說,“現在想辦法吧!”
二人合計了一陣,想了一個絕妙的辦法,就說餘老二和張巧雲給牛鍘草,當他抬起鍘刀的時候,心髒病發作,雙膝一軟一跪,頭正好撞在了鍘刀上。李燒恰巧從門外路過,聽到哭聲就來幫她的忙……
這件事策劃得很周密,瞞過了村上所有的人。事情已過去好多年了,可始終是張寡婦心上一塊病,總怕李燒去告她。於是,她就百般討好李燒。她想,如果李燒的婆姨“壓塌炕”死了,她就有可能嫁給他。做了他的老婆,這件事就會永沉海底。可是,“壓塌炕”那麽壯的身體,她連病都不生,自己能如願以償嗎?不管怎麽樣,氣氣她再說吧。
她打扮得花枝招展來到了李燒家,“壓塌炕”正圍著被子靠著掛著花布炕圍的牆縫衣裳。
“喲喲!李家嫂子,你是給兒子縫衣裳還是給孫子縫衣裳呢?”
“你……你個臊母狗!給我滾出去!”“壓塌炕”一見她火兒便冒上來,氣得拿衣服的手抖了起來。
張寡婦卻滿不在乎,故意氣她,一扭屁股貴客般坐在沙發上蹺起了二郎腿,點根煙抽著,不慌不忙,慢聲細語地:“有本事管住你的男人,有本事你倒著活,變成十八歲的漂亮小丫頭呀。我比你漂亮,他才要上我的炕,上我的身,就是不上你的炕,不上你的身。你生氣麽?吃醋麽?那就氣死你,醋死你!”
“壓塌炕”立刻就氣暈過去了。張寡婦怕李燒回來,便腳底板抹油,悄悄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