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於妮把她所知道的一切和她與繼母劉妍對這件事的看法又複述了一遍。
於波躺在沙發上一邊休息、一邊仔細地聽著女兒說話,他太累了。晚上就關於大力推進國有大中型企業改革的電話會議精神,召開了省委常委擴大會。在會上,副省長王一凡還給銀嶺煤業集團大唱讚歌呢!說什麽省經貿委這個試點是他親自抓的,省經貿委副主任柯一平是好樣的。他於波的弟弟於濤更是人才難得,短短的四個月時間裏,就扭轉了銀嶺礦區三足鼎立、各行其事的態勢,將三國四方組成了一支大型聯合艦隊。在集團公司掛牌成立後不到三個月,以集團公司為主要股東的控股上市公司就成立了。
於波準備插話糾正,於濤不是他的親弟弟,充其量是一個堂弟弟。可是,在王一凡的嘴裏,於濤簡直就是神仙,於波心裏說,這個神仙打一半的折扣,最起碼也是個幹事的人吧。所以,他就沒有多做說明。
說實在話,他這個堂弟能幹到今天也不容易呀!於波在心裏感慨道,他沒有借任何人的力量而堅持走自己的路,那真是太難得了。其實,這些年來,嚴格來說,自從嬸娘去世後,他於波根本就沒有和於濤來往過。嬸娘去世後的那段時間裏,於濤還時不時地來於波家裏走動走動。可於波就是看不慣於濤身上流露出來的那種散漫、不負責任、不踏實的東西,所以動不動對於濤發脾氣。於濤見自己根本就沾不上於波的光,還時不時地被訓斥一頓,終於在一天來於波家求於波辦事,被拒絕的情況下憤憤然留下句“離了狗屎還不變辣辣了”的話,摔門而去了。那之後,他就與於濤基本上斷絕了來往。
事情真像於波想像的那樣嗎?
當然不是。
常委會上,王一凡提出給於濤個副省級,於波發火了,他習慣地喝下了一杯白開水後說:“建立集團公司是國有企業改革的必然,提他一個副省級是什麽意思呢?就因為他跟我於波的關係?告訴大家,除非他於濤真的把銀嶺集團做大做強,到那個時候,可以調他來省政府幹副省長。否則,此事免談!”
於波又喝下了一口白開水後才心平氣和地說:“企業就是企業,要那個級別幹什麽?關於於濤的事就此為止吧。”
散會後,已經是夜裏12時40分了。陳秘書悄沒聲息地走進了省委書記辦公室,見省委書記在奮筆疾書批閱幾個非常重要的急件,便站在了一邊。
於波頭都沒有抬,繼續在一個文件上批著什麽,他問:
“有事?”
“是,於書記。”
“什麽事?”
“你夫人來過好幾次電話了,說於妮來家了,要你早點回去。”
“噢?”於波停下了工作,抬頭望望秘書說:“那我就回去吧。”
於波是該回去了,他和劉妍的婚禮是國慶節才舉行的。婚禮後,他還沒有在家睡過一次囫圇覺呢。妻子梁豔芳去世8個月來,他的好朋友劉妍被女兒“擅自”接進了家裏後,像個保姆一樣,精心照料這個家,細心地伺候著他這個省委書記。在省委副書記、省紀委書記程忠的一再堅持下,他才同意和劉妍舉行婚禮。
程忠說:“老弟,你也架子太大了吧,人家一個博士生,辭去九龍金橋大酒店經理的職務來伺候你,你的級別也太高了吧?”
於波笑著在程忠這些年明顯小下去的肚子上敲了一下說:“級別?你認為我這級別還小呀?”兩人說笑之後,於波一本正經地說:“老哥,當市委書記時還時不時地去找她,時間長了還主動去看看她。現在到我家裏來了,我反倒和她有距離了……”
程忠說:“劉妍也好,你也好,都在人為地製造著這種距離,因為於妮媽的原因呀。再說了,省委書記是世界上最忙、最苦的差事,你也沒時間看她……”程忠說到這裏在於波的肩頭上輕輕拍了一下說:“拉近距離,是不是呀?”
“好了好了,坐下說吧。”於波請程忠坐在了沙發上。秘書悄悄地給兩位領導續上了水,又悄悄地出去了。
“說正話吧,書記,日子就訂在國慶節吧。怎麽樣?”
“好!說辦就辦!劉妍同誌也該提拔了,就提拔她做夫人吧!”
在婚後的這一周多裏,他究竟在忙什麽,竟然連一個完整的晚上都沒有給她。她不但比自己小整整10歲,而且還是第一次婚姻,我應該對她好一些。回到家裏他才知道,妻子劉妍和女兒於妮讓他“早點回家”還有這麽一檔子事在等著他。
劉妍知道於波又要工作了,她為他衝了一杯咖啡。
於波一口氣把咖啡喝了個精光,招來了於妮的譏笑:“爸呀,你就不能溫柔一下呀?”
“他呀,”劉妍也笑了:“還不知道什麽叫溫柔呢。”
“是嗎?”
一家三口笑過後,於波對妻女說:“真對不起,你們先休息吧。我得上班呀,我有個預感,八道嶺煤礦要出大事兒的。”
“到明天不行嗎?”於妮雙手扶著父親的膝蓋說:“我擔心你的身體呀,爸!”
“小妮,我們去睡吧,遇上這麽大的事兒,你爸他能睡著嗎?”
“怎麽樣,小妮,還是人家理解我吧?”
“老爸偏心,我不理你了。”於妮嘴一撇,起身裝作生氣。
“好啦,小妮,別生你爸爸的氣。還不都是你惹的禍?”劉妍摟著於妮的脖子,於妮攬著劉妍的腰朝臥室走去,於波看著她倆欣慰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