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爾斯雖然不知道,這小子會有什麽樣的鬼點子,但在關鍵時刻,他總能發揮出意想不到的作用。就算是不情願,馬爾斯也隻能問“你有什麽辦法”。

馬爾斯一開口後,義馬就開始賣起關子:“船上雖然沒人,但還有很多線索呀。”

“什麽線索?”馬爾斯無奈問下去。

“數據。有時候數據比人管用,而且還不會撒謊。”義馬搖頭晃腦地說著一些奇怪的道理,還故意用驚訝地眼神看著馬爾斯,“大叔,你不會不明白我說的是什麽吧。”

“你——算了,我不想知道。”馬爾斯假裝要從船艙出去,把他丟在船上,“你自己在船上慢慢玩吧。”

“喂、喂!你別走啊!”義馬立馬就急了,“我意思是,雖然他人跑了,可是船上還有很多數據,可以知道他大概在哪。”

馬爾斯背對著他微微一笑,轉過身來還假裝板著一張臉,說:“雖然我沒什麽興趣,那你說,他在哪?”

“居然還有這種人,得了便宜還賣乖。”義馬小聲咕噥著,走到了大船的電子儀表盤前,說,“這裏麵肯定有航線表,知道航線表後,就能知道這艘船經常去哪些地方。我猜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那個老頭的老窩。”他說的老頭就是“沃克博士”。

這小鬼年紀輕輕的,知道的還真多啊。馬爾斯想了想,他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可航線表什麽的自己完全不懂啊,他隻能期待地看著義馬。

義馬突然把手伸到儀表盤上,手心上發出的綠光,侵入儀表盤裏,沒過多久,義馬就滿意地笑了出來:“我知道了。”

“知道他在哪了?”

“不一定。”

“什麽意思?”

“大叔,你是不是傻啊,我剛才不是說了嗎,隻能查到這艘船經常去的地方,他是不是在那裏,我也不能確定啊。”

“那這艘船經常去哪?”

“經常往返蘇伊士運河。蘇伊士運河你知道吧?”

“知道一點。”

“蘇伊士運河連通了兩片海,一個就是我們發出的地方,亞曆山大所在的地中海,另外一個你知道嗎?”

“你是在考我地理知識?”

“你不會真的不知道吧。”義馬居然一臉嫌棄地搖了搖頭,“大叔,你知道的東西比我想象中還要少啊,不知道你是怎麽當上特工的。”

“說了我不是什麽特工。”

“那我給你補充一點地理知識吧。蘇伊士運河的另一頭,就是紅海,這艘船經常去的另一個地方,就是紅海邊的一個城市。”

“在哪?”

義馬好像很不情願地說出這個地名:“蘇伊士。”

“蘇伊士?”

“不是蘇伊士運河,是一個城市,這個城市就叫蘇伊士。”

對於馬爾斯來說,他所知道的埃及城市,除了開羅就隻有亞曆山大,至於蘇伊士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他一點概念也沒有。但這些都不重要,既然這艘船經常去蘇伊士,那麽很有可能,那地方就是沃克博士的老巢。

從蘇伊士運河到蘇伊士。他們決定坐船,從蘇伊士運河直接過去。

從大船上離開時,馬爾斯腦子裏還在想著前一天發生的奇怪事情,那個沃克博士,怎麽就突然搖身一變成了法老,還有在神廟裏遇到的阿努比斯,居然是他的手下。還那個死而複生的木乃伊又是什麽情況?

事情好像遠比自己想的更加複雜,馬爾斯壓根就沒想過,沃克博士居然還有機械鯊魚這樣的高科技武器,這是聯邦國的大型軍火公司研製生產的,就算是出口,那也是為了國與國之間的戰略目的。沃克博士是從哪弄來的?他還會有什麽高危險的武器,馬爾斯甚至有些擔心起來,如果自己現在所看到的,隻是浮在海麵上的冰山,那麽在海麵下,還隱藏著多少秘密?

從地中海,他們乘船穿越蘇伊士運河,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旅途後,終於到了運河的入海處,紅海。

靠著紅海海灣的蘇伊士城,是一座讓馬爾斯意想不到的美麗城市。如果不是自己有要事在身,他真想把海邊找個地方躺下,抽根煙,喝幾瓶酒,享受一整個下午的慵懶時光。

從剛踏上這座城市的時候,義馬就表現得很奇怪,一路都在小心謹慎地東張西望,好像生怕會遇上什麽人。

“你怎麽回事?”馬爾斯問道。

“我沒事。”嘴上說著沒事,義馬卻用衛衣的帽子把腦袋整個套住,“我知道有家酒店不錯,我帶你過去。”

就算是要去找沃克博士的下落,也得先找個落腳處吧,馬爾斯也沒說什麽,跟著義馬上了出租車,義馬似乎對這裏很熟悉,直接說了一個地名。出租車把他們帶到一處靠海的豪華酒店前。

走進酒店時,馬爾斯問道:“你對這裏很熟悉,以前來過?”

“當然不止是來過,我——”義馬說到這裏就把話給止住了,不願意說下去,這反常的舉動,更讓馬爾斯覺得他心裏藏著什麽。本來就是啊,雖然認識也有幾天了,但馬爾斯一直沒有問他,一個東方麵孔的少年,怎麽會獨自生活在埃及?

雖然是義馬掏錢訂的房間,但馬爾斯還是很認真道:“錢你先墊著,等我拿到錢後還你。”

“大叔,跟我客氣什麽嘛,反正錢都是銀行裏的。”按照義馬自己的說法,這些錢,都是他用自己的能力,從銀行裏“借”來的。

“以後還是不要這麽做了。”

“不這樣,我怎麽生活啊,再說了,這點小錢,對銀行也不算什麽吧。”義馬似乎覺得自己還挺有道理。

“你一個小孩,現在應該待在學校裏。”

“我不小了啊。大叔,你再這麽說,我真要覺得你婆婆媽媽的了。”

馬爾斯繼續說道:“你家人呢?怎麽不和家人一起生活。”

“都說了啊,我沒有家人!”

看見義馬鬧脾氣一樣地把臉扭到一邊,馬爾斯也不好再問下去。

他們訂的房間是海景房,走到房間外的陽台上,就能看見整片海灣。

義馬突然指著海灣對麵的大陸,說:“那邊是什麽地方,大叔你知道嗎?”

看起來就是一片再普通不過的荒涼陸地,馬爾斯搖了搖頭。

“西奈半島。”

聽見西奈半島這幾個字,馬爾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麽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居然就是中東地區持續了幾百上千年的戰亂地帶,即使到了現在,依然充滿了軍事上的衝突和摩擦。

在感慨之餘,馬爾斯又說道:“你對這挺熟悉的嘛。”

“那當然,我可是——”義馬好像發現馬爾斯在套自己的話,轉頭走回房間,一屁股坐在**,“讓我睡會兒,等會我幫你找沃克博士的下落。”

看見義馬倒在**,馬爾斯也感受到一股睡意,那就先睡一會吧,他掏出一直帶在身上,貝爾探員給自己聯係用的手機,又找酒店借了個充電器,給手機充充電,等睡醒了再考慮接下來的安排。

幾個小時過去,是窗外突然刮來的一陣強風,把馬爾斯吹醒了,醒來後,他發現義馬不在房間裏,這小鬼跑哪去了,馬爾斯在酒店走了一圈,也沒看見義馬。該不會溜到外麵玩去了吧,馬爾斯也決定離開酒店,找他的時候順便四處逛逛。

馬爾斯走到海邊大道上,對麵的西奈半島更加清晰可見,是一塊荒禿禿的沙質平原,還能看見一些像彈坑的一樣的洞,在這塊半島上,流血死掉的人幾乎可以填滿整塊大陸。不同的宗教信仰,還有積累上千年的恩怨,讓這塊大地從來都沒有安寧過。

馬爾斯突然想到,在聯邦國,甚至是全世界,普通人類和基因人類之間的種族矛盾,也在不斷升溫,會不會某一天,也會像這塊大陸一樣,變成一次次劇烈衝突的導火索。

人類真是麻煩而複雜的動物啊,一麵是科技迅猛發展,嘴裏說著愛與和平,可是轉過身來就為了自己的偏見和欲望自相殘殺,科技就成了摧毀生命的槍管和大炮。

所以更需要盡快抓住沃克博士,馬爾斯不喜歡說什麽大話,也不想說自己這麽做是為了人類的和平和安寧,至少他不希望自己生活的天使城,變得跟這塊西奈半島一樣滿目瘡痍。

繞過海邊的公路,馬爾斯看見的是一片高矮不一新舊迥異的建築,在鋼筋鐵骨的摩天大廈後麵,很有可能就是土黃色的磚士矮樓。

就在前方的轉角處,馬爾斯突然聽到一片吵鬧聲,他經過馬路後,遠遠就看見,正在發出叫喊聲的人,居然就是義馬!他在這做什麽,不會是又惹了什麽事吧,馬爾斯趕緊靠了過去。

“放開我,我叫你放開我!”一個東方麵孔的中年男人抓著義馬的胳膊,義馬大喊大叫著想要掙脫。

周圍的人群,有幾個人想要上前製止時,中年男人用阿拉伯語喝退道:“我是我家裏事,你們不要管!”

估計是看兩人都長著外國人的臉孔吧,上前的人又退了回去。

“誰跟你是家裏事了,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讓這麽多人看著,你也不怕丟人嗎,快跟我走!”中年男人想把義馬強行帶走,義馬拳打腳踢地拚命掙紮,但中年男人比義馬要結實得多,緊緊地抓著義馬不鬆手。

就在義馬已經被拖出幾米遠時,馬爾斯突然出現了,盯著中年男人,冷冷道:“放開他!”

義馬轉過頭來,看見來的人是馬爾斯,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眼睛發光地求援道:“大叔快救我!”

馬爾斯看了眼義馬,擋在中年男人的麵前,想不到中年男人居然脫口而出地說了句聯邦語:“不關你的事,你讓開!”

馬爾斯伸手要去抓義馬的胳膊。

“你幹什麽!”中年男人趕緊把義馬拉了回來,凶狠地瞪著馬爾斯,“這是我家裏事!”

“家裏事?”馬爾斯看著中年男人,他的東方麵孔,和義馬甚至有幾分相似之處。

“你別聽他胡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他!”義馬叫道。

“閉嘴,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快跟我走!”

就在馬爾斯感到疑惑時,義馬用哀求的眼神看著馬爾斯:“大叔,你快救我,別讓他帶我走!”

馬爾斯正在遲疑之中,中年男人眼看著就要把義馬給帶走了,卻想不到有一隻粗壯的手按在自己的胳膊上,他回過頭,看見是馬爾斯抓住了自己,叫罵道:“你他媽給我放手!”

馬爾斯一言不發,隻是稍稍用了點頭,中年男人就痛苦地擰緊眉頭,鬆開了手。

義馬趕緊從中年男人的身邊逃開,躲到馬爾斯的後麵。

馬爾斯正色道:“不過你跟他有什麽關係,我都不充許你對一個小孩這麽粗魯!”

“關你什麽事,你這個多管閑事的混蛋!”中年男人居然想動粗,對著馬爾斯揮了一拳。

結局就不用說了,馬爾斯隻是輕輕揮了下手,中年男人就遠遠飛了出去。

帶著義馬人中年男人那裏離開後,馬爾斯很想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這中年男人又是什麽來頭,但是他不著急,他想等義馬自己說出來。

果然,進到酒店房間後,義馬還有點後怕地長鬆了一口氣:“還好大叔你來了,不然我就要被他帶走了。”

“他是誰?”

“那個混蛋,是——”義馬似乎很不想說下去,“是我叔叔。”

“你叔叔!”這倒完全出乎馬爾斯的意料,“你不是說不認識他嗎?”

“他這樣的混蛋,我根本就不想認識他。”

“他想帶你回家吧?”

“對。”義馬低下了頭。

“看來是我多管閑事了,我早猜到,你在這邊肯定有家人。雖然這男的看起來也不怎麽樣,但不管如何,他都是你家人,你應該跟他回去。”

“他不是我家人!”義馬突然大聲吼了出來,“我死也不會跟他走!”

馬爾斯頭一回見到義馬這麽激動的樣子,說:“不管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麽,你一個小孩,都不應該在外麵獨自生活。”

“我的事不用你管!”義馬往後退了幾步,“我討厭你用這種‘大人’的口氣跟我說話,我好不容易從那個騙子那裏跑出來,想讓我跟他回去,作夢!要不是想幫你抓到沃克博士,我才不會到這魔地方來!”

義馬突然從懷裏拿出一台古董電腦,大聲叫道:“這電腦也是我剛買的,就是為了幫你找到沃克博士的線索,現在留給你,我走了!”

義馬的話,突然讓馬爾斯有點內疚起來,就在他轉身想走時,馬爾斯抓住了他,說:“如果你不想跟他走,我也不會勉強你,但至少你能告訴我為什麽吧?”

“他就是個混蛋、騙子!”義馬突然打開電腦,“你想知道為什麽,行,那我就告訴你!”

義馬又在酒店的房間裏扯下一根網線,插在電腦上,說:“你把手放在電腦上。”

“幹什麽?”馬爾斯愣了愣。

“你不是想知道發生過什麽嗎?把手放上去就知道了。”

這小子又在搞什麽鬼,但馬爾斯選擇相信他,把手放在電腦上。義馬的手也放了上去,一道綠色的光,從義馬的手上,連接了電腦,又連到了馬爾斯的手上。

“你現在看到的,就是我發生過的事。”在義馬說出這句話後,馬爾斯看到,自己麵前的這台電腦,屏幕的四個邊在不斷地朝外拉長,然後變得比房間的牆壁還要大,最後屏幕就像是一棟大樓般立在他的麵前。

馬爾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好像從屏幕裏出現一股強大的吸力,馬爾斯突然騰空而起,一頭紮進了巨大的屏幕中,周圍的世界變成了一片空白。

似乎是穿越了一條漫長的隧道,然後圍繞著自己的茫茫白色終於消失了,馬爾斯看見的,是一條空****的街道,街道上有幾間他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的雜貨鋪。

義馬這小子到底搞了什麽鬼,自己突然出現在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這是在哪?馬爾斯還沒搞清狀況,街道前麵的巷子裏,突然走出來一個男孩。

空曠的巷子裏終於有人出現了,馬爾斯朝著男孩跑過去,雖然隻有十多歲,但從小男孩的五官可以看出來,他就是義馬,不對,更準確地說,是幾年前的義馬。

“這是怎麽回事?”馬爾斯對幾年前的“義馬”問道。

義馬完全沒有理他,或者說,好像是完全沒有看見馬爾斯。

馬爾斯又對義馬喊了幾聲,義馬甚至都沒抬頭看上他一眼,自顧自地往前走著,到了馬爾斯的麵前,居然徑直從他的身上穿了過去。

馬爾斯摸了摸身子,不可思議地看著剛才發生的事,他轉過身,看見義馬已經走遠了,才突然明白過來,這條巷子,還有義馬,都不是現實中發生的。大概是義馬的超能力吧,把自己帶到了他的回憶中,也就是說,現在自己所看到的,是義馬幾年前的回憶世界。

他到底想讓我看到什麽?馬爾斯正要跟過去時,突然出現一道耀眼的白光,義馬和整條街道都消失在白光中。

然後是一個新的場景,白光消失後,馬爾斯睜開眼,看見自己在一棟房子裏。

然後他又看見,除了自己,房子裏還有義馬,和一對中年夫妻。

馬爾斯對他們喊出了聲,對方也沒有任何反應。這是義馬的回憶世界,自己是一個旁觀者,除了旁觀,什麽都做不了,馬爾斯停下這無謂的舉動。

這對夫妻大概是義馬的父母吧,父親正蹲在地上,一臉苦惱地埋頭抽著煙。

母親對他說了句:“別抽了,快收拾東西。”母親正在房間裏收拾行李,把重要的東西塞進箱子裏。

父親也把煙丟掉,幫她整理行李。

義馬突然走過去,說:“媽,我們留下來好嗎,我哪也不想去。”

母親停下手上的活,摸著義馬的頭,說:“我保證,到時候,我們會住到比現在更大更漂亮的房子,到時候,你也會認識很多新朋友。”

“我不要新房子,也不要新朋友,我就要待在這!”義馬耍起了小孩的性子。

母親安撫道:“我知道你不想走,媽媽也不想走,可是沒辦法啊,不走的話,我們都會被抓起來。”

“他們為什麽要抓我們?”

“這個事情很複雜,媽媽以後會跟你說的。告訴你一個秘密哦,我們的新房子,就在海邊。”

“海邊!”義馬興奮地叫了出來,“有海龜嗎?”

“有!還有鯊魚!”父親也蹲了下來,做出一個嚇人的鬼臉。

義馬突然開心地笑了出來。

然後,房子消失了。義馬的回憶又進入到下一個場景。

是機場。

馬爾斯看到,義馬的父母帶著義馬,剛到機場時,就有幾個便衣警察偷偷跟在人群後麵。父母也察覺到了警察的存在,就在警察離他們越來越近時,父母突然把義馬,交給了一個中年男人。這個中年男人,就是義馬的叔叔。

“叔叔會帶你去登機,爸爸和媽媽還有點事,等下過來找你。”義馬的父母,眼裏噙滿了淚水,強忍著沒有流下來。

“好的,你們一定要快點哦!”義馬剛說完這句話,叔叔就匆忙地帶著他,繞開人群,走進了機場。

但義馬怎麽也想不到,這卻是他和自己父母的最後一次離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