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露在光亮中的怪物們,約有五六個。

他們腰部以下都藏在雜草叢裏,露出來的半個身體,醜陋得似乎隻能出現在瘋狂畫家的腦海中。和馬爾斯之前遇到的“阿努比斯”和羊頭怪物一樣,這些怪物的脖子上都頂著一顆動物的腦袋。

如果隻是動物腦袋,倒是還能勉強接受,但是畸形的動物腦袋又被火燒過,就是另一回事了。

就像出現在最前麵的那個,長著一個貓的腦袋,火把他腦袋上的毛全部燒掉了,一塊塊黑色的疤似乎還在流著膿水,臉部也是麵目全非,就像是有人在中間切了一刀,右側臉上的所有器官都爛掉了。

在他右邊的怪物被燒得更厲害,就像是一塊被搗得稀爛的肉,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或許,這幫怪物一直生活在黑暗中,隻有到了夜晚才會出來。馬爾斯丟過去的照明彈,發出的光亮像刀子一樣紮進他們的眼中,他們把頭扭開,發出痛苦的哀號聲。

“這些都是什麽啊。”義馬在說話的時候,上下牙齒打著寒戰撞在了一起。

漸漸地適應了強化後,怪物們掉頭跑開。

“別讓他們跑了。”馬爾斯說完後就衝了過去。

“你不會是想用手去抓這些怪物吧。”修說完後覺得很惡心,還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你不是想知道發生過什麽嗎,抓住他們就知道了。”麗貝卡出動前,還叮囑義馬留在原地不要動。

連麗貝卡都不怕,他一個男的還能說什麽,修隻好硬著頭發追了過去。

這些怪物的身手倒是敏捷,或者說已經習慣了在黑暗中生存,很快就不見了蹤影。馬爾斯把之前丟在地上的照明彈撿起來,聽見附近的鐵門發出了聲響,是其中一個逃跑的怪物把鐵門給撞倒了,他踩在倒地的鐵門上追了上去。

麗貝卡跑向和馬爾斯相反的方向。

怪物們的動物,在漆黑的夜晚完全不受影響。在馬爾斯前麵,長著一個馬頭的怪物,很快跑出這片空曠的地方,然後跑到了建築區。

馬爾斯也到了一棟高樓的腳下,鑽進這棟高樓的馬頭人,就像進了下水道的老鼠,似乎對這棟高樓再熟悉不過,藏在了某個陰暗的角落,不發出任何聲響。

難怪白天就覺得有人在樓房裏看著他們,馬爾斯知道自己的直覺並沒有錯,他一邊喊著“不用跑,我不會傷害你們”,一邊鑽進了高樓。

通過照明彈發出來的光,馬爾斯看見前麵的鐵製樓梯,樓梯全都鏽掉了,他一腳踩上去,就弄出一個洞來。馬爾斯隻好找到看起來堅固一點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樓。

馬頭人似乎就在樓上等著他,看見馬爾斯上來後,他踩著牆壁上的洞,迅速地從天花板上的洞裏鑽了出去。

對於馬爾斯來說,他在能力在這樣千瘡百孔的大樓裏完全用不上,而且一不小心就會在脆弱的牆壁上弄出一個洞來,反倒讓他步履維艱。

不管馬爾斯說什麽,馬頭人都沒有回應他,而且就像在調戲他一樣,總在不遠的前麵等著他,隻要他靠近一點,就輕鬆地從旁邊的缺口裏鑽了出去。

四通八達的大樓,在馬頭人眼前就跟自己家的院子一樣了如指掌。

這場貓捉老鼠反被戲耍的遊戲,讓馬爾斯漸漸失去了耐心,他揮手把前麵的牆打穿,正在往前奔跑時。馬頭人躲在暗處,手裏抓著一根又尖又長的鋼管,朝著馬爾斯的心口刺過去。

離馬爾斯心口隻有不到十厘米的距離,突然一道寒光閃過,整根鋼管被攔腰斬斷,跳在空中的修落地時,把馬頭人撲倒在地。

而另一頭,麗貝卡追的是另一個怪物。

怪物一邊逃跑的時候,回過頭,看見麗貝卡的身上發著藍色的光,他就在驚訝時,麗貝卡手上的藍色光束在地麵上打穿了幾個洞。

怪物嚇得動也不敢動,停了下來。

馬爾斯和修帶著馬頭人回到篝火營地時,麗貝卡也帶著另一個怪物同時出現。

他們都驚訝地發出,義馬被帶頭的貓頭人給抓住了,貓頭人手上長長的指甲和野獸的利爪一樣鋒利,懸在義馬脖子的上方,因為害怕,顫動著的嘴裏含糊不清地叫著什麽。

是外語,馬爾斯他們趕緊把智能墨鏡調到自動翻譯模式,才知道貓頭人一直說的是:“放開我朋友!”

麗貝卡要靠近一步時,貓頭人顯得更緊張了,叫道:“別過來!”

麗貝卡隻好停了起來,用阿拉伯語說道:“你不用緊張,我們沒有惡意。”她想讓對手放鬆一下,抬起自己的雙手。

修驚道:“原來你還會說阿拉伯語?”

“是自動翻譯器。”麗貝爾看了一眼修,又回頭看著貓頭人,“我們不會對你的朋友做什麽,也請你把我們朋友放了。”

“我不信你們,你們先放人!”

麗貝卡對馬爾斯他們使了個眼色,馬爾斯把貓頭人的朋友都放了。

然後麗貝卡說道:“你現在可以相信我們吧,能把我朋友放了嗎?”

貓頭人謹惕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什麽到這來?”

修哼了一聲道:“應該是我們問你吧,你們怎麽會是這個樣子,又怎麽會在這?”

貓頭人把義馬抓得更緊一些,義馬在發出驚呼聲後,不想讓其他人擔心,也不想被小瞧,挺了挺胸膛,裝出並不害怕的樣子。

馬爾斯上前一句,說道:“我們在車在沙漠上壞掉了,所以才誤打誤撞到了這裏。”

“你們從哪來的?”

“卡爾納克神廟。”

“是那個混蛋的地盤,你們居然從那來的!”貓頭人說到這裏時,全身都顫抖起來。

“你們知道沃克博士?”馬爾斯驚道。

“什麽博士,我不知道你們在說誰。”

“他到埃及後就改名了。”麗貝卡對馬爾斯提醒一句後,又對貓頭人說道,“在這附近有一處倒在地上的雕像,我們要找的人,就是雕像裏的人。”

“你們要找他幹什麽?”貓頭人瞪大了剩下的一隻眼睛。

“抓走他。”

“你們要抓走他?”貓頭人的臉上出現一絲驚喜。

“對,你認識他嗎?”

“豈止是認識!”貓頭人鬆了鬆抓住義馬的手,憤怒道,“我們現在的這副鬼樣,就是被他害的!”

剛才因為被貓頭人抓住了,心裏想的都是怕他傷害自己,所以當時的義馬,腦子裏反而沒什麽別的想法。可是現在,自己居然就跟這幾個怪物坐在篝火前,他們簡直就是剛從這堆火裏跳出來的一樣。義馬隻能低著頭,都不敢抬頭看他們一眼。

“你剛才說,是他把你們害成這樣。”“他”當然指的就是沃克博士,大家都知道,所以就心照不宣了,麗貝卡繼續說道,“能告訴我們為什麽嗎?”

“是因為實驗。”

“實驗?”馬爾斯驚道,“什麽實驗?”

“人體實驗。”貓頭人回憶起過去的事時,表情變得異常痛苦,“你們之前看見的雕像,就是他給自己立的。這裏會有一座城市,就是因為石油,他剛到這裏來的時候,把油礦買了下來,還帶了一幫信徒,說自己是法老轉世。除了這裏的油礦,卡爾納克神廟也是他的。他還帶我們去了神廟,他的信徒裏,就有人和你們一樣,有奇怪的能力,所以我們都相信他是法老轉世。”

“奇怪的能力?”麗貝卡和馬爾斯對視一眼,“你說的是基因人類。”

“基因人類?”貓頭人喃喃自語道,“我好像聽他說起過。”

修按捺不住自己的性子,急問道:“你剛才說的實驗是怎麽回事?”

“你們想知道更多的話。”貓頭人突然站起身,“我帶你們去。”

馬爾斯他們很好奇,這個貓頭人想把他們帶到什麽地方去,還有他剛才說的實驗,雖然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但馬爾斯心裏已經出現了一些大膽的猜想。

並沒過多久,他們就出現在一座廢棄的樓房前。

“這就是做實驗的地方。”貓頭人說道。

這棟大樓受損的情況比其它大樓更嚴重,堆在旁邊的磚石比它的殘骸還要高。

主要的出口都被堵住了,貓頭人帶著他們從後門進到大樓內。麗貝卡怕光線會刺激到他們,把照明彈的亮度調到比較低的程度,然後丟在地上。

借著昏暗的光線,他們看得出來,這棟建築物內原來一定有什麽電子設備,但幾乎全都炸壞了。但大部分都麵目全非,根本看不出來是做什麽用的。

麗貝卡突然發現什麽,徑直走到一處設備前。

修跟了了過去,在他們麵前的設備都被炸毀了,隻能看見圓形的底座,上麵隻剩下十多厘米高殘缺不齊的玻璃,這些玻璃也被大火熏成了黑色,在底座上,還細著一些管子。

“這玩意好像在哪見過。”修皺了皺眉頭,但因為被毀壞得太厲害,所以他實在是認不出來。

“你不光見過,你還在裏麵待過。”麗貝卡說道。

“什麽?”

“這是人體培養罐。還記得剛加入特戰隊時,我們做過的激活實驗嗎,就是在這樣的培養罐裏進行的。”

“原來是這個!這裏怎麽也會有這個東西,難道——”修恐懼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遠邊的貓頭人,然後趕緊把頭扭回來,“沃克博士就是在這做的實驗,在這些人變成這副樣子!”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除了他們,還有我們之前遇到的羊頭怪,也是沃克博士的實驗品。我猜沃克博士的目的,不光是發行他們的外表,同時激活了他們的潘多拉粒子,所以羊頭怪才會有跟我們一樣的超能力。”

“可是我們現在遇到的人,沒有什麽超能力啊。”

“或許當時的實驗並不成功吧。”

“那他為什麽要把這裏炸了?”修不解道。

“或許是被人發現在做秘密實驗吧。”麗貝卡擰緊了眉頭,“為了毀掉證據,他甚至不惜把殺掉所有人,把整座城市都給毀掉。”麗貝卡扭頭看了一眼遠處的貓頭人,傷感道,“也許他們隻是僥幸活下來的。”

“就算是做人體實驗,也沒必要把他們的腦袋弄得跟動物一樣吧。”修不解道。

“太陽神拉的化身,就是羊頭人身。”麗貝卡解釋道,“既然沃克博士想讓人相信他是法老再世,身邊有一個羊頭人身的怪物,不就是最好的證據嗎?”

“這家夥真的是瘋了,一個徹頭徹底的瘋子!”修滿臉憎恨地叫了出來。

雖然馬爾斯一直沒說話,但他完全讚同麗貝卡的看法,因為自己剛到埃及時,一直和他打交道的那個狼頭人身的怪物,不就是被信徒們認為是埃及傳說裏的阿努比斯嗎?如果連阿努比斯都臣服於沃克博士,還有誰會懷疑他是法老再世?但馬爾斯不得不佩服麵前的這個女人,靠著眼前的線索,她居然能把整件事情的原委給推斷出來。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貓頭人突然走了過來。

麗貝爾看著他,眼裏除了深深的同情,還有巨大的痛苦,她可以想象得出,他之前經曆過的事,簡直就像是墜入地獄一般,她說道:“你們沒想過離開這裏嗎?”

“我們的皮膚都壞掉了,不能接觸陽光。”貓頭人絕望道,“而且,像我們現在的鬼樣,能到哪去?”

“所以你們一直都待在這?”

貓頭人點了點頭。

“那你們吃什麽啊?不會是——”修的嘴裏冒出了一個無比惡心的詞:老鼠。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趕緊把話吞了回去。

貓頭人似乎看出來他想說什麽,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們自己弄了一塊田,吃的東西都是自己種的。”

修又問道:“那水呢?”

“有地下水。”

沒錯,修他們在白天喝到的水就是地下水。但他還是無法想象更無法接受,這些人是活在什麽樣的世界裏,除了身體上的巨大痛苦,白天也隻能生活在陰暗的角落裏,隻有晚上才能出來,簡單就像是生活在陰暗下水道裏的老鼠,不,比老鼠還要淒慘得多!

修因為極度的憤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攥緊了的拳頭也在不停地顫抖著:“我發誓,隻要抓住這個沃克博士,我絕不會放過他!”

馬爾斯的心情也和他一樣,除此之外,看到貓頭人的時候,他的腦海裏出現了另一副畫麵。是在天使城的時候,他遇到的哈裏和他的地下世界,那一群得了重病的變種人,不也是帶著身體上的痛苦,生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嗎?而導致這些慘劇發生的原因,都是因為人類中一群瘋狂的家夥,這些家夥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科技,造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怪物。這些道貌岸然的家夥才是真正的怪物,是真正的魔鬼和罪魁禍首!

從大樓的廢墟走出去的時候,馬爾斯依舊低著頭,一言不發。

麗貝卡靠了過來,問道:“你一直不說話,沒事吧?”

“我沒事。”

“在想什麽呢?”

“看到他們,讓我想到這前遇到的一群人,和他們的遭遇很像。”

“是嗎?什麽樣的人?”

馬爾斯說道:“我答應過他們,不對任何人透露他們的事。”

“那我就不問了。”

馬爾斯顯得有點痛苦道:“我一直在想,就算是抓到沃克博士,我們也改變不了他們的處境。”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們還是要抓住他,在他做出更瘋狂的事之前,這不就是超能特戰隊成立的意義嗎?”

“之前在追捕沃克博士的時候,就有很多人死在我麵前,雖然不是我傷的,但他們的死卻是我造成的。”

“你是指那些瘋狂的信徒嗎?”

“嗯。”

“如果我說是代價,也許會殘忍了一點,但你一定要明白,很多意外是我們掌握不了的。”麗貝卡溫柔地看著他,微微笑了起來,她迷人的笑容似乎有融化冰川治愈傷痛的魔力,“你隻需要相信自己,你一直在做正確的事和正確的選擇。”

“正確的選擇?”馬爾斯突然想到,為了加入超能特戰隊,自己瞞著所有人,服用了藍色魔鬼這種藥,這也算是正確的選擇嗎?雖然看著麗貝卡的笑容,讓他心裏的寒冷溫暖了很多,他突然停下腳步,看見在自己周圍的是一片廢墟,還有濃濃的黑夜。

麗貝卡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但卻能感受到他的心情,她用遠比普通女人要堅毅得多的目光直視前方,緩緩說道:“黑夜過去之後,天就會亮起來了。”

回到篝火營地時,所有人的心情都變得很沉重。

義馬突然說道:“我有事需要幫忙。”

“什麽事?”麗貝卡問道。

修事不關己地撥弄著火堆裏的木柴。

義馬又說道:“要這裏最聰明的人才幫得上。”

“那不就是我嗎!”修說著就把手上的火柴給丟掉了。

想不到義馬完全忽視掉修,徑直走到麗貝卡麵前,說:“姐姐,這個人就是你啦。”

麗貝卡笑了笑,說:“什麽事?”

義馬道:“到時候你就知道啦。”

正在兩人要離開時,修偷偷地跟了過去,想不到義馬突然回頭,一臉嫌棄道:“大哥,你是不是忘東西了?”

修被發現後,裝作若無其事地擺了擺手道:“沒有啊,什麽東西?”

“腦子啊,你都沒帶腦子,跟過來幹嘛?”

這小子,老子什麽時候這麽窩囊過!修氣得直跺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離開,這小子簡直就是我命裏的克星啊,他們鬼鬼祟祟的到底想幹嘛啊。

回到營地後,修的好奇心也沒能堅持過十分鍾,靠著火堆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