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世界是一個看不見的世界。這是另一個有點晦澀的說法。難道我們不在和人談話,聽到他們,嗅到他們,感覺到他們,以及看到他們嗎?看起來人當然是可見的,而人的其他方麵是可感的。

但若回憶一下作為經驗的複雜統一體的那個人的定義,我們就能理解說人是不可見的是什麽意思。身體也許是可見的,但沒有任何一種感官會把別人心靈中的經驗直接告訴你。事實上,是否隻有感覺才能把身體的知識給予我們是非常可疑的。可見的事物(和所有可感的事物)由意識中的經驗類型所組成。在這個意義上,可見的事物本身對任何外在的觀察者來說是不可見的;隻有我才能準確地看到和感到我確實看到和感到的東西。嚴格地講,可見的事物僅在正在看的人那裏或僅對正在看的人來說才是可見的。但感覺類型對思想來說是在可見的類型呈現時,思維著的人能夠推論出其他人的存在和處於其環境中的自然的存在。

人的不可見性(甚至事物的不可見性)是許多錯誤和混淆的根源。行為主義者看到我們關於其他人的知識主要基於可見感官類型的行為,於是就空洞地認為一切人無非就是行為而已。隻要觀察一下隨時呈現的意識領域,就可以對這個假設進行充分的駁斥。語義學家和邏輯實證主義者試圖把一切意義限定在可感這一點上,隻有能夠被感性經驗證明的東西才有意義。我們可以想象一下,如果這種限製被認真地接受了,一切理想、目的、真理和意識都被認定為無意義的,那麽人類文化將會成為什麽樣!

一切偉大的宗教都與不可見的東西有關。“從來就沒有人看見過上帝。”“可見的事物都是暫時的,看不見的事物才是永恒的。”“信仰是向往的事物的本質,是尚未被看見的事物的證明。”“被看見的事物都產生於並不顯示自身的源泉。”如果我們離開基督教文獻的語言,在《奧義書》的第三章我們看到有這樣的話:“明白了無聲、無觸、無形、不朽、無味、無嗅、無始無終……無法言說的東西,也就擺脫了死亡的魔爪。”

這樣的語言對一切時代任何地方的宗教之靈都是質樸的。靈是不可見的,神的靈和人的靈都有這個特點。確實如柏拉圖和黑格爾所說,可見的事物以某種方式暗示、顯現或朝著不可見的事物運動。但是靈僅對於心靈的眼睛來說才是可見的,“靈與靈可以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