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星期二,經曆了全英文課件、全英文輔助資料的喪心病狂的免疫學課,大家都像被扒了一層皮。大難不死之後,不想浪費下午沒課的大好時光,蘇蔓提議去唱歌。

“改天吧,下午我得去實驗室。”辛靜也好想去聽歌看MV啊,但是昨晚已經和徐師兄說好了下午去做實驗。

施玉潔笑道:“哦,又要去約會了呀!”

辛靜強調:“是去做實驗!”

施玉潔問:“你是不是跟著徐帥做實驗?”

這不明知故問嘛。

辛靜答:“是啊。”

“那個小實驗室裏麵是不是隻有你們兩個?”施玉潔繼續問。

辛靜繼續答道:“是啊。”

“那不就對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而約會的形式就是做實驗。”施玉潔總結。

辛靜覺得辯論隊沒把這麽會詭辯的人招進去是一大遺憾。

被“約會”的辛靜按時到了實驗室,卻沒見到徐念澤,正猶豫要不要打個電話詢問一下,收到了他發來的消息,讓她先整理之前做的實驗數據,他一會兒就過來。

可是徐師兄的電腦,辛靜也不知道開機密碼啊!況且隨隨便便動別人電腦也不好呀!

正在思想掙紮,手機又進來一條消息:密碼CRUSHB312。

碾碎這個代號為B312的房間???

本來徐念澤下午是要帶辛靜做一個新實驗的,但被臨時有事走不開的徐懷昔叫去給小寶開家長會了。等他匆匆忙忙趕到實驗室時,辛靜已經趴在桌上睡著了。電腦屏幕早都黑了,辛靜的手卻還緊握著鼠標,看來她睡前還是經曆了一番掙紮的。

徐念澤輕輕靠近,先關掉了辛靜頭頂上方的燈,而後脫下外套給辛靜輕輕披上。做完這些之後,他也沒找個地方坐下,而是就那麽站著、望著、想著。

剛聽完一場學術報告,羅昶打算去實驗室拿背包。說不定運氣好,還能看到他。今天都還沒有見過他呢。

羅昶的運氣是不錯,當她裝作不經意地從那個小隔間門口路過,一眼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徐念澤——以及被他深情望著的辛靜。

原來是真的。

前幾日,羅昶作為觀眾,眼看著一場本來平淡無奇的誌願者晚會因為徐念澤和辛靜的即興演出,搖身一變成了盛大的八卦現場。那時她尚且可以安慰自己,這都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

可此時,這個沒有外人在的時候、辛靜睡著的時候,徐念澤望向辛靜的眼神是那麽的溫柔。

這眼神,從未給她。

若問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到他的呢,羅昶自己也說不上來。

可能是那年開學沒多久,他作為轉校生跳級插班到他們班上,班主任老師要他介紹自己,他一言不發,隻轉頭在黑板上寫下了三個字:徐念澤。

也可能是後來次次月考,他都排在她前麵,她暗自努力,卻總是超越不了。那時積下的不甘心慢慢變味,成了一種固執的追逐。

還可能是那次在圖書館,她恰巧和他同時伸手拿同一本書,指尖觸碰時她心間強烈的震動,餘響至今。

後來打聽他報考的哪所大學,消息不實,陰差陽錯,沒能去成同一個地方。

幸好她運氣不賴,他因為交流學習而來到了她在的大學,甚至和她在同一個實驗室。

隻是再見麵時,仿若不識。她驚喜出聲叫他的時候,他回頭那詫異陌生的眼神,是怎麽也忘不掉。

隻好安慰自己,中間隔著好多年。

其實在大一的時候,不是沒想過去找他,後來也的確那麽做了。可當她站在他學院的門口,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再邁出一步。

她的驕傲不允許她這樣。或者說,她接受不了別的答案,所以就幹脆不去得到答案。

那時她是怎麽回的學校,已經不記得了,隻記得關上寢室門的那一刻,瞬時淚如雨下。

現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她學著去靠近,去多製造相處的可能。

那次臨時有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拜托他幫忙,結果被他客客氣氣地拒絕了。不是不失落的,但還是安慰自己,他是真的有事所以幫不了,這不能怪他。但是後來卻聽說,那晚,他也在實驗室。

再後來偶然知道他去了新區一食堂吃飯,也就沒話找話地問,為什麽去離教工宿舍那麽遠的地方,他隻道是“有事”,可到了晚上她偶然看論壇,卻看到了他和辛靜在食堂被拍下來的照片。

當誌願者的那幾天,起先很是興奮,沒想到他也會去,自己又多了可以出現在他身邊的機會。後來知道要兩兩分組,便不動聲色地去打聽,還給帶隊組長暗示自己和徐念澤以前是同學,比較熟悉,可是組長說,抽簽決定。但後來卻聽說,他是指定要和辛靜一組的。

後來又在大廳看到辛靜和他一起,前者埋頭寫著什麽,後者則是一會看看手機、一會看看她。

為什麽認識了這麽多年,卻抵不過他們才認識那麽幾天。

自己到底是輸在了哪裏?

辛靜醒來的時候,周圍燈光昏暗,她迷迷糊糊不知身處何處,伸了個懶腰,而後注意到披在身上的外套,便瞬間清醒過來。

轉頭一看,徐念澤就坐在不遠處,低頭看著手中的資料,時間仿若靜止,一眼望去如同一幅畫。

“徐師兄,不好意思啊,我睡著了。”辛靜第一時間擺出良好的認錯態度。

“嗯。”徐念澤將文獻放到桌上,“去吃飯。”

又一次跟在徐師兄後麵走出實驗室,辛靜突然發覺最近她好像頻繁跟在徐師兄後麵走路,乍一看起來有點像……大哥帶小弟?

思及此,辛靜不免加快步伐,想走到徐師兄身旁去。

可剛緊追了沒兩步,就差點迎頭撞上一輛自側麵急行而來的自行車。一躲閃,腳一扭,噗通一聲,辛靜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不撞自倒,活脫脫一個碰瓷現場。

走在前麵的徐念澤正和偶然碰上的紀坤說著話,突然聽到“哎呀”一聲叫喚。

本想伸手把辛靜拉起來,可看她緊捂右腳腳踝,怕是扭傷了,徐念澤蹲下去:“別動,我看看。”

“同學,實在是不好意思啊!你女朋友沒傷著吧?”自行車男問。他口中的“同學”雖然表麵平靜,但剛掃向自己那一眼真是令人心肝膽顫。

“不嚴重。別走路了,上來。”徐念澤背對辛靜,這姿勢是想背她啊!

“不用了,徐師兄,我自己可以走。”辛靜趕忙拒絕,掙紮著想站起來。

徐念澤此刻已是自責不已,又怎麽會讓辛靜自己走,遂眼神示意一旁的紀坤。

軍師紀得令立馬行動,叫喚道:“哎呀師妹!你要再瞎動,明天腳可就真的腫起來了,到時候想走可就走不了了喲。”

紀坤邊說邊扶起辛靜,然後使巧勁那麽一推,就讓辛靜正好趴在了徐念澤的背上。

得咧,謝謝收看趕鴨子上架!

辛靜隻好在徐念澤背上埋頭裝死。

本來準備一路裝死下去,但辛靜突然想到若就這樣大搖大擺地被背去了食堂,還不知道會不會又出現在學校論壇的首頁。況且食堂那麽一個人多嘴雜的地方,指不定有多少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徐師兄,那麽身處焦點附近的她,肯定是無論如何也……吃不飽的!

於是辛靜誠懇萬分地表達了她希望直接回寢室的意願。

當然,被立馬否決。

扭個腳,就能享受徐師兄背、紀師兄買飯的殊榮,也是難得的體驗。當然要是不附贈小半個食堂的人圍觀,辛靜覺得會更開心。

遲遲不見徐念澤回來,辛靜以為他也去買飯了,沒想到等徐念澤回來,手裏提著裝了冰塊的塑料袋,還有跌打損傷藥水。

然後完全不顧及那麽多人在看著,徐念澤蹲下去,掀起辛靜的一角褲腿,先是覆上了一張餐巾紙,而後將冰塊壓了上去。

一係列動作太快,辛靜根本來不及反應。

感受到辛靜一直緊盯自己的目光,徐念澤開口:“吃吧。”

“啊,徐師兄,還是我自己來吧,你去買飯吧。”辛靜怎麽可能在徐師兄給她敷冰塊的時候,還能內心毫無波動地吃飯啊!

“不餓。”手上動作不停的徐念澤回答。

不餓呀,那幹嘛來食堂?

所以說其實是來陪她吃飯的嗎?

或者,是來陪紀師兄吃飯的?

可是,紀師兄好像是在路上偶然碰上的吧。

就很不妙。

普通師兄妹不該是這樣的吧?

所以是……

辛靜不敢想。

陷入惶恐思考的辛靜不免有點愣神,也就毫無察覺地直勾勾盯著徐念澤,渾然不知她的視線是多麽明目張膽。

“師妹,你徐師兄是不是秀色可餐呀?你都不用吃飯就飽了呀!”紀坤笑道。

這話十分有作用,辛靜立馬埋頭扒飯。

而看似一本正經專心致誌敷冰塊,其實時刻分神關注辛靜的徐念澤,低不可聞地笑了。

埋頭扒飯的辛靜食不知味,這腳踝處冰冰涼的,這心底更是拔涼拔涼的。

看來已經到了她必須去正視某些事的時候。

可是對方可是徐師兄,徐念澤啊!在辛靜的潛意識裏,他不該和這些個奇奇怪怪的心思混為一談。

而那個其實一直都在動歪心思的人,正看著自家傻姑娘一個勁扒白米飯,兩隻大眼睛還一直滴溜溜地轉。

想起剛才她坐在地上時那痛苦的表情,那一刻湧上他心頭的感覺,除了心疼,更多的是自責。這還在他身邊都能受傷,那要是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會不會……

他接受不了。

他不敢想。

“辛師妹,你是隻喜歡吃白米飯嗎?”軍師紀、助攻紀再次上線,“還是因為不是你徐師兄給買的飯,你吃不下呀?”

辛靜聞言,一頓猛咳。

有人輕輕拍著她的背,水也送到了嘴邊。

辛靜總算是不咳了,但這飯也實在是吃不下去了。埋頭扒飯的時候,還不覺得四周的視線那麽紮眼,這一抬起頭來,才發現周圍全是打探的、嫉妒的眼神交匯。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辛靜隻好說:“不是的,紀師兄,我已經吃好了。”她自知這話在其實沒動多少的飯菜麵前毫無可信度,但還是硬著頭皮說出了口。

“送你回去。”徐念澤收拾好東西,複又蹲下身。

辛靜:“……”

可是經曆了來的路上那抵抗無效的失敗,辛靜知道現下肯定也會抗議無效的,便安慰自己,反正都這樣了,那就怎麽進來的怎麽出去唄,也算是有始有終……

“徐師兄,我室友她們在那,你可以把我放下來了。謝謝徐師兄、紀師兄,真的麻煩你們了!”

“嗯,習慣就好。”徐念澤不慌不忙回答。

辛靜聽得雲裏霧裏的,什麽習慣?遂開口問:“什麽?”

難道是說習慣她這麽麻煩?然後習慣著習慣著就好了?

提著跌打損傷藥水在後麵跟著走的紀坤,聽到徐念澤和辛靜的對話後,忍不住笑了。

真是追妻路漫漫啊,特別是當你遇到的還是一個經常get不到你意圖的小嬌妻。還真是為念澤擔憂。

“徐師兄,辛苦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蘇蔓扶著辛靜從徐念澤背上下來。

施玉潔也說:“對對,師兄放心,我們保證把阿靜照顧得服服帖帖的!”

蘇蔓趕緊救場:“她的意思是,我們會照顧得好好的。”

“謝謝。”徐念澤的這句“謝謝”所含意義遠不止眼前。

紀坤走近:“對了,還有這個藥水,辛師妹記得按時塗。”

胡希早就注意到紀坤了,因著大家注意力都放在辛靜身上,她便大膽地看了紀坤好幾眼,現下見他說話,自己便不聽使喚地上前,一把接過藥,脫口而出:“好的,紀師兄,我們會督促阿靜的。”

紀坤見這女孩子有幾分麵熟,想起她正是昨晚自己扶起來的那個,便開口:“是你呀。”然後又記起昨晚上辛靜說,今晚還要再去愛心社倉庫收拾東西。但眼下辛靜扭了腳,估計不太方便,紀坤便又開口:“你們什麽時候再去愛心社倉庫收拾東西,可以叫上我過去幫忙。”

“那,紀師兄,你能不能留個……聯係方式?”

難得見胡希說話磕磕絆絆的,辛靜等人全都豎起了耳朵。

跟在步伐極快的徐念澤後麵的紀坤,問:“念澤,你急什麽呀?我就差小跑了!”

徐念澤很淡定:“吃飯。”

吃飯?你剛才不還說自己不餓嗎!

“說起來,你這也追了一周了,辛師妹她察覺到了嗎?”這一對遲遲沒有突破性進展,可真是急死了紀月老。

雖然才見過辛靜幾回,但紀坤已經大概摸清辛靜的性格了。這姑娘可能根本就沒察覺到念澤在追她,或者雖然察覺到了,卻暗示自己這些都是假象,反正就是打死也不相信,不會往那方麵想的。

“我表現得不明顯?”

當然以從來沒有追過女生,也幾乎不和女生打交道的徐念澤的角度來看,這一周的表現那是相當明顯了。可以同樣沒有追過女生,但多少見過身邊哥們是怎麽追求女孩子的紀坤的角度來看,徐念澤這一周……基本上沒啥表現。

“要我說,念澤你就得更明顯一點。你不下狠招,辛師妹她可能會一直毫不知情。再說你在這兒呆不了多久,到時候回了B大,再想找機會見麵可就難了。”

其實紀坤也明白,念澤有他自己的想法和節奏。可在戀愛這回事上,不定因素太多,時機又尤為重要,他真的不希望自己的好兄弟,在人生第一次嚐試愛情的時候就摔個遍體鱗傷。

“嗯。”徐念澤也陷入了沉思。

辛靜肯定能明白的,隻是還需要時間。

而且,自己最重要的使命遠不止追到她那麽簡單。他一定要弄清楚辛靜為什麽會變成今天的樣子。

“老實交代,你們倆到哪個階段了?”施玉潔問正在裝鴕鳥努力縮小存在感的辛靜。

“我躲避自行車的時候扭了腳,師兄他們就送我回來了,就是這樣。”辛靜陳述事實,但聲音越來越小。

“你以為我們沒聽出來徐帥那句‘謝謝’是什麽意思!”蘇蔓緊抓重點。

“什麽意思?”寢室長還是那麽單純。

施玉潔:“謝謝我們替他照顧阿靜。”

“我們照顧阿靜不是應該的嗎?”

“就是因為應該,所以他謝才有問題呀!”蘇蔓又接著問辛靜:“阿靜,你自己覺得呢?”

“覺得什麽?”辛靜不解。

“就是,你對徐帥有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比如說他一旦靠近你,你就覺得心慌,會擔心自己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做好,或者說懷疑自己今天的打扮夠不夠漂亮之類的。就拿剛才來說,徐帥背你的時候,你有沒有很心動?”蘇蔓想起她看過的那幾十上百本言情小說。

心動不心動的,其實辛靜當時還真沒體會到。辛靜自兒時後再未被人背過,今天剛被徐念澤背起來那個瞬間,油然而生一種——踏實感。

就好像小時候玩累了,爸爸會背她回家,她可以安心地在爸爸寬厚的背上睡著。

現如今扭了腳,也有個人願意送她回去。也是那種踏實的被人護著的感覺。

辛靜越想越覺不妙,她居然會產生那種類似被爸爸背回家的安心感覺?

……

以為辛靜是被蘇蔓給說懵了,施玉潔決定換一種更清晰明了的問法:“簡單點,阿靜你想不想睡了徐帥?”

正在喝水冷靜的辛靜,一口水噴了出來。

辛靜:我沒那賊心更沒那賊膽,大可不必聊這麽十九禁的話題。

“我有時候會緊張,徐師兄他總是做一些讓我意想不到的事情。”辛靜想到這一周的接觸,時間雖短,但的確是發生了許多事。

被安排跟著做實驗,莫名其妙被督促複習英語六級,告別晚會上的即興演出……樁樁件件數下來,辛靜見到了徐念澤的許多麵,冷淡的、認真的、平易近人的、光芒四射的,但不論是什麽樣子,也不管是在什麽地方,那個人好像隻需要站在那裏,什麽也不必說,就已經有一種強大的無法忽視的存在感。更別提突然靠近她或者是不小心的肢體接觸了,那種時候辛靜便會緊張,甚至是不知所措。

“緊張就對了,說明你在乎。”蘇蔓總結。

寢室長接話:“那是不是就是喜歡啊?阿靜,你喜歡徐師兄吧?”

辛靜答不上來,她和徐念澤認識的時間還太短,她對他所知甚少,他們共同的經曆也太少。況且,又怎麽能夠那麽快的喜歡一個你還不夠了解的人呢?

但要一口否決,說“不喜歡”,她有些時候的反應又無從解釋了。

“依我看,徐帥對阿靜肯定是有好感的。”施玉潔若有所思地說,“隻是這個好感程度有多少尚不可知。”

辛靜想到徐師兄送她的裙子和鞋子,想到幾次三番為她披上的外套,想到她受傷時他緊張的神情,還有那些她一時沒聽懂的話……

“我有時候覺得徐師兄他話裏有話,聽不明白。”

那個伶牙俐齒、思維敏捷的辛大辯,在麵對感情問題的時候,成了辛鴕鳥。

“那就直接問。猜來猜去才耗費時間,不如打破沙鍋問到底,說不定有意想不到的結果哦。”蘇蔓說。

“我看阿靜她就是不敢問!不妨再等一等,有些話,隻要是他想說,那就終有一天會告訴阿靜的。”施玉潔提出另外一種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