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些天沒去實驗室,辛靜和胡希的行程基本上就錯開了,也就一些必修課在一間教室上,但每每一下課,辛靜就尋不到胡希的人影了。中間又有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情耽擱著,因而是好幾日也沒說上話。

如今終於逮著機會。

胡希剛出寢室門,就被蹲守在門口的辛靜一個猛撲給死死圈住了。

辛靜掐住胡希的脖子,控訴:“刁民知不知罪?因為你那個電影,我差點掛掉了!”

“大靜饒命!臣妾再也不敢了。”

而後兩人一路打打鬧鬧地到了交叉學院門口,雖然動用了武力,但辛靜也算是憑借著能力套出了胡希“追”紀坤的最新進展,好的吧,其實胡希本人不承認在“追”,而是將之定義為“了解”。

這個最新進展就是:上周他們一起看了部電影。

沒了?

沒了。

“我之前去看了3D畫展,感覺挺不錯的,雖然不知道那個場景適不適合你發揮,去進行全方位的‘了解’,但肯定比看恐怖片是要好得多的。”辛靜記得那天展廳中有不少情侶,想來是比較適合約會的。

約會?那她和徐念澤?

不不,她那是去帶娃。

隱瞞已經看過畫展的胡希:是挺適合約會的,尤其適合美救英雄。

自從明確了自己的心意,又知道了曾經欺負過他,辛靜再看徐念澤的時候就容易出神,就比如現在。

徐念澤見辛靜一臉迷茫的樣子,便開口問:“是我講得不清楚嗎?”

“沒有沒有,很清楚。”

美色當前,是她腦子有點不清楚了。

總算是做完了實驗,見胡希那邊也收拾好實驗台了,辛靜跟徐念澤打了招呼就抓起胡希逃離現場。

“我怎麽有一種……逃難的……錯覺?”胡希被辛靜抓著給扯出了實驗室,然後又不停歇地跑出交叉學院大樓,已是氣喘籲籲。

“不是錯覺,就是落荒而逃。”

“怎麽了?你搞壞儀器了?那個幾百萬的?”胡希想,那這是出大事了啊!

辛靜:您就不能盼著我點好……

“不是物,是人。”

“你搞壞徐師……,你怎麽了徐師兄?”胡希嘴瓢,差點說了虎狼之詞,幸好及時刹住了車。

“我這幾天心情很複雜,就是突然發現,我好像是喜歡徐師兄的,所以有點無法麵對。”辛靜其實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種心情是為何,也不知道該怎麽去控製這種情緒。

她喜歡的人,也是她曾經欺負過的人。那,那個人還會真的喜歡她嗎?現在表現出的讓她以為的喜歡,又會不會隻是表象?他會不會其實是來報複她的呢?

完全不知辛靜內心真實想法的胡希,已經陷入興奮狀態。天啊,粉了這麽久的CP終於要成真啦!!!

胡希聽後,肯定地說:“徐師兄也喜歡你呀!”

辛靜聞言,有點吃驚:“啊,你怎麽知道?”

恨鐵不成鋼,恨靜太遲鈍,胡希歎氣:“我們都知道,就你不知道。”

“我好像也知道了。”知道是知道,但此刻,隻是不敢相信了。

“那還糾結什麽?郎情妾意,情投意合,我這就去把民政局給你們搬來!”

辛靜:“……”

胡希跟著辛靜去了422寢室,一進門,胡希就大聲招呼:“大家看過來,有重要事情宣布啊!”

啃著香蕉的寢室長立刻暫停了綜藝節目,看著遊戲直播的施玉潔取下了耳機,正在研究穴位圖的蘇蔓放下了書。

“你們磕的CP就要成真啦!”

寢室長感歎:“我的天,胡希你這麽快就拿下了紀坤師兄啊?!”

蘇蔓也感歎:“比阿靜強多了,她還不知道何年何月有進展。”

施玉潔也感歎:“不同人不同命,我們隻能恨靜不成動。”

眼見著瓜吃到了自家頭上,胡希趕忙說:“不是我,是阿靜啊!她終於意識到她和徐師兄是相互喜歡的了。”

“徐帥告白了?阿靜你答應了?在哪表白的啊?有沒有禮物?”蘇蔓連環發問。

“沒有,我隻是覺得,徐師兄他好像是喜歡我的。”辛靜回道,雖然現在已經不知道這喜歡到底是不是真的了。

“請把‘好像’去掉,謝謝。”施玉潔走到門口,先是關上了門,而後繼續說:“可喜可賀,榆木開花。”

“阿靜,那你確定你喜歡徐帥,是吧?”蘇蔓又改了問題。

“嗯,喜歡。”這一點,辛靜現下很確定。

“呀呀呀!”寢室長想不到啥問題,此刻隻負責尖叫。

剛被關上的門:我可關得真是時候。

施玉潔提議:“喜歡就上,要我們幫忙把人綁了嗎?”

“那倒不必,之後找機會……”況且現下情況不明,若其實他的喜歡隻是假象,那她的喜歡便也就毫無意義。

辛靜話未說完,就被胡希打斷:“你找啥機會啊,讓徐師兄給你表白!”

“需要我們現場助威嗎?”寢室長覺得例如搖旗呐喊這種事情她還是做得來的,而且十分得心應手。

“什麽機會,是看電影?還是吃飯?”蘇蔓很激動。

施玉潔拍了拍蘇蔓蠢蠢欲動的小腦袋:“就讓阿靜自己解決吧,我們就等著聽結果。”話畢,施玉潔用眼神示意蘇蔓和寢室長,傳達的意思大概是:到時候現場跟當然是要跟的,但是要偷偷的跟啊!

李燦承正欲推開廣播站的門走出去時,卻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她是不是又來了?

那次中醫課上,她的回答很出人意料,但又格外有趣。

前兩周每次他播音後走出廣播站,都能看到她縮在距廣播站不遠處的大柱子那裏,等他一出門,她看過來的那個瞬間,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來——所以是來找他的嗎?

最近兩周在校廣播台官方微博留言點詩的都是生命科學學院的同學,點的還都是情詩。

李燦承不禁想到前些天在路上看到了她,見她往生命科學學院的方向走去,所以她是生科院的?那些詩會不會都是她點的?

李燦承推開了門,視線第一時間就往大柱子那瞧去。

她沒來。

心底沒來由的就有些失落。

“大姨媽虐我千萬遍,我還待她如初戀。”蘇蔓捂著肚子,趴在桌上。

辛靜將泡好的紅糖水放在蘇蔓桌上:“蔓蔓,紅糖水,快喝一點。”

今天本又是聽詩、蹲廣播站的大日子,奈何課間時蘇蔓發現她大姨媽來了,最後一節課都疼得死去活來了,哪還有力氣往廣播站跑。

寢室長和施玉潔一前一後地進了寢室,要說422寢室的四人為什麽沒有一起行動,還不是因為辛靜要護送蘇蔓先回來救急,施玉潔則是被委以重任搶回了四份午餐,寢室長則是以生活委員身份冒充學習委員跟著班長張浩又去開會了。

剛睡下,手機突然震動,辛靜迷迷糊糊拿起一看,是張妮師姐打來的電話,便回了條短信說明在寢室休息不方便接電話,而後收到了張妮的回複,要辛靜立馬去實驗室找她。

是又需要幫忙嗎?還是說上次實驗出了什麽問題?

想到這些,辛靜趕忙往實驗室去。

一進實驗室,辛靜便覺得氣氛有些許詭異,兩個上次打過照麵的師姐對著她就是一頓指指點點。

“你看這一層的苗子。”

跟著張妮師姐進了組培室,辛靜望向張妮手指的方向,那一層正是辛靜當時放置培養瓶的位置,此刻那些培養瓶裏的小苗都裹上了白色的、黑色的或是黃色的羽絨服,有的甚至還鋪上了綠色的、紅色的或是灰色的地毯。

眼前五顏六色,心裏五味雜陳。

“師姐,這是怎麽了?”

張妮沒有回答,而是指著下麵一層說:“你再看這一層。”

辛靜往下一層看去,培養瓶裏麵隻有幹幹淨淨的苗子,辛靜下意識鬆了一口氣,還好,沒有全軍覆沒。

“你知道這兩層的差別在哪嗎?”張妮一早上來看苗子的時候,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的,好好的苗子竟汙染了一半。

辛靜不知道張妮師姐這話到底什麽意思,隻好如實答道:“上麵一層都汙染了。”

“上麵一層是當時吃飯前繼代的,下麵一層是吃飯後繼代的,在吃飯的時候我有重新滅超淨台,我本來以為問題出在這,可能之前有汙染的苗子我沒注意到,然後就汙染了其他的苗子,後麵重新滅了菌就好了。但我記得,飯後你送苗子回組培室的時候,桌上有三瓶裝不下就沒拿走,你看這三瓶,它們就沒有汙染。”張妮將那三瓶挑出來,指給辛靜看,同時從上層拿下了四個培養瓶。

辛靜不知為何有一種在被興師問罪的感覺,但她分明什麽壞事也沒做。

“我記得我有教你分辨瓶蓋,實驗室現在有三種瓶蓋,其中有兩種容易混淆,混淆之後就蓋不嚴實,你看這四瓶就沒有蓋緊。”

“師姐,我當時真的有注意,我肯定都蓋好了的。”

“辛靜,我叫你來,不是要聽你的狡辯的。說真的,我現在很生氣,我不知道讓你幫忙,會給自己帶來這麽大麻煩!你看看,這都汙染了一半!你知不知道這種汙染是很難救回來的,耗時耗力還不一定能救活,況且我現在還得整理數據、準備畢業論文的事情。我真是有點後悔讓你來幫忙,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裏麵動了什麽手腳,你是覺得汙染很有趣嗎?所以想看看還能出現什麽別的顏色,好給你的朋友圈增添素材嗎?”

“師姐,我……”辛靜也不知道這時該說什麽才好,麵對張妮的控告,她一時不知該如何為自己分辨,但被誤解又著實令人氣惱,“我沒有做手腳,這件事情我會查清楚的,師姐,你先別急。”

辛靜拿起一個瓶蓋不匹配的培養瓶,擰動了一下,瓶蓋絲毫沒有反應。

這是被人蠻力給擰上去的!

辛靜突然想到那天她打開組培室的時候見到羅昶師姐正在擰瓶蓋,會不會……?但很快辛靜又否決了這種猜測,因為羅昶根本沒理由這樣做啊。

“培養基配方還有處理汙染苗的實驗方法都在外麵桌上,我已經和導師說過了,他讓我們私下解決,這個事情不管怎麽看,都和你有關,我希望你能把無菌苗還給我!”

張妮說完話,就走出組培室了,徒留辛靜和一屋子的組培苗。

辛靜突然想到張妮還真是心大,她要真是動手腳的那個人,張妮怎麽敢這個時候還讓她和這麽多清清白白的組培苗呆在一起,不怕她都給霍霍了?

辛靜這麽想著,忍不住笑出聲。

真是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求她幫忙的時候溫柔可親,如今出了事,麵目全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都賴在她頭上。

上一層的苗子是辛靜一個人拿到組培間的,下一層的則是和張妮一起運過來的,現在上一層的全部汙染,張妮不分青紅皂白就懷疑到她頭上。

但是作案得有動機啊,回想張妮說的那句“給朋友圈增添素材”,辛靜不由得氣笑了。

待辛靜拿起一瓶汙染的組培苗準備仔細研究研究的時候,組培室被人從外麵打開,一個女生衝了進來。

辛靜以為是進來拿材料的研究生,便準備縮到一邊角落去騰出地方,沒曾想她一動,身後那女生就跟著動,她停下來,那女生也停下來。

得,原來是派了個盯梢的來。別說,防範意識還挺強。

辛靜放下培養瓶,看也看不出什麽名堂來,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趕緊搶救這些苗子。她便走出組培室,去超淨工作間,想看看明天超淨工作台預定的情況。

好家夥,從早七點到晚十一點排得是密密麻麻。

辛靜體會到絕望,特別是身旁那個女生可謂是如影隨形,時刻用她那滴溜轉的倆大眼睛盯著辛靜,如果眼睛會說話,那麽此刻表達的應該是:I'm watching you!

拿起張妮留在桌上的紙,辛靜速度離開實驗室。真是一刻都不願意多呆,所有人望著她都是一副望壞人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張妮肯定是大肆宣揚過她的“罪行”了。

這世上從來不乏看戲的人,但戲中人何嚐又不是在看戲。

下午第一堂課都開始了,仍不見辛靜過來,上午說好了下午繼續帶她做對比實驗的,她是被什麽事情耽擱了嗎?

徐念澤掏出手機,撥出一個電話。

“師兄,怎麽了?”

辛靜的聲音聽起來沒精打采,徐念澤不禁有些擔心,便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啊?”辛靜無意識地抬頭四處看,徐念澤也不在附近呀,是怎麽知道她這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呢?

“怎麽沒有來實驗室?”

對對,約好去實驗室的,經組培苗汙染事件那麽一攪和,辛靜是完全忘記了這茬子事,趕忙應道:“師兄,不好意思,我忘記了,我這就過來。”

“不急,路上小心。”

慢慢站起,拍了拍蹲麻的腿,又看了一眼張妮留的實驗方法,辛靜給自己加油打氣道:“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救不了的苗,我一定可以的!”

辛靜雖說表麵看起來沒有什麽異常,但徐念澤還是察覺到不對勁,因為自實驗開始到現在,辛靜一次也沒笑過。

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該怎麽開口問呢?

他注意到辛靜放在一旁的紙,拿起一看,是培養基的配方和處理汙染苗的方法,辛靜看這些幹什麽?是前幾天她去幫忙做組培的苗子出問題了嗎?

“辛靜,是不是組培實驗那邊出了什麽問題?”

辛靜不知道徐念澤是怎麽看出來的,但還是決定老實回答,畢竟若是要去處理汙染苗,這幾天可能也不能來交叉學院了,想好措辭便開口:“我經手的一批苗子全部汙染了,師姐認定是我動了手腳,現在要我救這批苗子。”

“找到汙染原因了嗎?”徐念澤覺得以辛靜做實驗的認真嚴謹程度來看,問題應該不是出在她身上。

“暫時還沒有找到原因,第一批苗子是我送去組培室的,然後就全汙染了,第二批苗子是和師姐一起送去的,就沒有出現汙染,現在情況就是百口莫辯。”辛靜沒有提羅昶也去了的插曲,等明天找機會先問問羅昶師姐那天的情況,現在也不能確定是不是有別人也進了組培室,也不能貿然就給羅昶釘上嫌疑。

“超淨台很搶手,白天估計很難用上,你現在就去生命科學學院實驗室把培養基配好滅菌,趁大家吃晚飯的時候用一下超淨台把培養基倒好,然後把汙染的苗子和新培養基全部拿來交叉學院。濾紙、玻璃皿、無菌水這些都要準備好,我等會給你列個單子,你一項項來。”

辛靜聽得一愣一愣的,隻知道徐念澤幾句話就將實驗安排妥當,那種被人護著的踏實安心感又出現了。辛靜心裏其實是有些難過的,但現下難過中又夾雜著許多複雜的情緒,心底那股被人誤會冤枉的委屈感漸漸消退,變為一種難以言表的感動,到嘴邊隻剩一句話:“謝謝師兄!”

“取汙染苗的時候動作放輕,這才剛顯現汙染,應該還來得及,你別慌。”徐念澤不擅長安慰人,但也想盡辦法讓辛靜放寬心,本想說有他在會沒事的,但說出口就變成讓辛靜別慌了。

辛靜聽徐念澤講得頭頭是道,不禁問:“師兄,你怎麽連組培都會?”

“有趣。”

聽到這個答案,辛靜終於笑了。

是啊,組培實驗是有趣,但是也僅限於看到不需要自己去處理的汙染苗子的時候,一旦輪到自己頭上,那裹的哪是什麽羽絨服、鋪的哪是什麽地毯,那分明是她的命啊!

初看不知戲中意,再看已是戲中人。

看戲人隻需看戲,戲中人還得看人。

在張妮的“監視”下,辛靜泰然自若地收拾實驗用品,她心想著反正要被盯著,那還不如是個熟人盯著,大有一種如果橫豎都是一刀那就起碼切得順眼點的那種心態。

按照徐念澤列的單子,辛靜將汙染的苗子、新培養基還有其他一些滅菌好的物品裝了滿滿當當的三大筐。這麽多東西,一趟肯定是搞不定的,兩趟都有點勉強,辛靜便決定穩妥著點來,幹脆一次一筐,大不了多折騰幾個來回唄。

辛靜小心翼翼地抱著筐,想先將汙染苗一路護送到交叉學院去,剛走到一樓,就見徐念澤遠遠迎了過來。

“我拿吧。”

“謝謝師兄,那我上去拿別的。”

徐念澤望了一眼這個筐,問:“還有兩筐?”

“對。”

“那你都拿下來,我把苗子先送過去,等我回來再一起拿。”

“師兄,還是我來跑兩趟吧。”

“你不知道超淨台在哪。”

“哦,好的。”

待跟在徐念澤後麵到了交叉學院五樓的一個實驗室門口,辛靜突然想到,她是不知道超淨台在哪,但是徐念澤完全可以告訴她門牌號啊。

滅菌需要二十分鍾,辛靜打算就坐在實驗室裏麵等著,順帶再熟悉熟悉實驗步驟。

“去自習室。”

“師兄,我就坐這吧。”雖然不是熟悉的實驗室,但中間也就二十分鍾,坐一會時間很快的。

“吃飯。”

見徐念澤起身往門口走去,辛靜趕忙跟上,她都已經忘記了還沒吃晚飯,折騰了一下午,是根本沒想起還有吃飯這回事。

也不知道徐師兄是什麽時候買的飯,考慮得真周到啊,等會的實驗可是一場惡戰,還真得先蓄滿體力才行。

然後辛靜就在自習室見到了滿臉笑容的紀坤,以及桌上兩份打包好的飯。

“謝謝紀師兄!”辛靜接過來,一打開,一隻存在感極強的紅燒大雞腿就小小地彈了起來,也是辛苦打包的人了,飯盒裏塞得那叫一個滿滿當當啊。

“雞腿是念澤特別交待的,師妹好好吃哦。”紀坤看著眼前吃飯的兩人,不知為何有一種明明是他們在吃飯但自己也被喂飽了的感覺。

“和你室友打過招呼了嗎?應該會回去得比較晚。”徐念澤看苗子數量不少,又因轉入不同基因的苗子不能同時處理,所以實驗估計需要很久。

“我等會就發信息。”辛靜都做好了奮戰到天明的準備,她自己一個人熬夜做實驗是沒有任何問題的,但肯定不能讓徐師兄也陪著一起,便開口:“師兄,你教我做一遍你就去忙吧。”

“我們配合做,會更快。”

辛靜本以為徐念澤是因為好奇所以看過別人做組培實驗,然後恰巧就學會了處理汙染的方法,但沒想到,他對實驗的每一個步驟都十分了解,對注意事項和操作要點都很清楚,甚至還根據實際情況優化改良了張妮提供的實驗方法。

辛靜看著身邊人有條不紊地進行實驗,突然就有了一種感覺:有他在真好啊。

不論是之前在舞台上,還是平日在實驗室,抑或現在一起坐在超淨工作台前,有徐念澤在身邊,真好啊。

可是,他的這些好是真的嗎?是真的對她好嗎?

那個時候欺負了他,現在,他還會真的喜歡她嗎?

辛靜不敢想。

離上課還有二十分鍾,422寢室的三人加上編外人員胡希就已經跨入了教室。

“我們為什麽要來這麽早?”寢室長啃著香蕉問。

一臉如臨大敵模樣的蘇蔓看到講台上站著的老師的瞬間,臉色驚變,哀怨開口:“還是來晚了啊!”

“大概是想表達對中醫課的重視吧,然而你們看,老師已經來了。”胡希看了一眼還很空**的教室,開始思考著應該坐哪裏才好。

老師見上節課回答問題引起哄堂大笑的學生來了,便拿起放在手邊的禮品袋,朝門口走去。

施玉潔是第一個發現不對勁的,小聲說:“敵方正在靠近,注意隱蔽!”

寢室長也察覺出不對勁了,怎麽老師好像是衝著她們來的?趕忙把最後兩口香蕉並做一口吞下,然後用手撫著脖子,完了,噎著了。

老師已經走到了麵前,蘇蔓特別恭敬地喊:“老師好!”

“你好,這是把室友也帶來了?”老師看蘇蔓後麵還站著三個神色各異的女生,猜測這應該是攜家帶口過來壯膽的吧。她笑著把手上東西遞過去,說:“那你們就坐前麵吧,第一排中間正好有四個空位。”

蘇蔓看老師把手提袋遞向她,下意識地接了,但是,怎麽來上課還有禮物拿?也不知道裏麵是什麽,不過當然要先道謝呀:“謝謝老師!”

空位?隻要不是高度近視,明眼人都能看到,教室裏麵哪哪都是空位,然而老師都發話了,還能怎麽辦?當然是坐過去啊。

待坐到教室的C位,四人就開始接受來自每一位進門的同學的注目禮。

好的,她們知道,第一排正中間這個位置一般是學霸專座,她們四個蹭課的坐這兒是有點膽兒肥。

一坐下,施玉潔就把手伸向蘇蔓收到的禮品袋,打開一看,而後不顧形象地哈哈大笑。

“快收起來,快上課了。”胡希趕忙提醒,但已經有很多人聽到笑聲望了過來。

施玉潔把袋子遞給寢室長,而後寢室長重複了剛才施玉潔的動作,先是打開袋子一看,而後捂著嘴“噗噗噗”地笑。

胡希是最後一個拿到袋子的,前車之鑒擺在眼前,所以她先把剛喝的水吞下去,而後打開袋子。

怪不得她們會笑了,袋子裏麵赫然是一雙襪子!不,它當然不是一雙普通的襪子,而是腳底板畫滿了穴位的襪子!

襪子輾轉一圈,又回到蘇蔓手裏,蘇蔓其實還是很慶幸的,隻是雙襪子呀,她可擔心了好幾天,生怕是有什麽道具要她上台去試穿呢。

台上老師終於把腳上穴位的話題結束了,而後開了新副本——中藥,從中藥名開始。

“諸藥所生,皆有境界。之前讓大家都為自己選一味中藥名,並且配上解說,不知有誰已經想好了?”

老師環顧教室,眾人皆低頭。

蹭課四人組的頭低得尤其低,不低不行啊,她們幾個根本不知道還有這麽個課後作業。

“那就課代表先來吧。”

第二排一女生站了起來:“我姓薑,我為自己取的藥名是薑半夏。薑半夏是生半夏經水浸泡,而後與鮮薑、白礬同煮而成的,經過炮製,其毒性就降低了。我覺得薑的加入給了半夏新的可能,所以取了這個名字。”

“謝謝薑半夏同學為大家打了個樣,既然半夏已經被用了,那麽生半夏、熟半夏、各種半夏就不能再用了。還有沒有其他同學想要分享的?”

後排有個男生舉起了手。

“我給自己取的藥名是重樓,其實我更喜歡它另一個名字,七葉一枝花。小時候我可喜歡一部動畫片了,‘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該男生還唱了起來!),我覺得七葉一枝花和一根藤上七朵花有異曲同工之妙,所以取這個名字,順帶懷念一下我的童年。”

蹭課四人組不禁對視,此人果然是思路清奇,非常人所能理解啊。

後來陸續有人發言。

蹭課四人組因此增加了很多奇奇怪怪的知識點,比如說,鳳尾花的成熟種子那麽一幹燥就有了“急性子”這味藥,再比如說,橄欖科植物沒藥樹的膠樹脂就是“沒藥”這味藥,還比如說有味藥叫“十大功勞”,聽完之後辛靜滿腦子都是十大功勞、十大苦勞,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很魔性。

然後中醫課就在一陣又一陣的笑聲中愉快的結束了。

蹭課四人組麻溜收拾東西準備撤退,可是老師走了過來。

“你回去也查下資料,為自己取一個中藥名,下節課講來聽聽。”這位老師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對這個學生這麽上心了,大概是上節課她語出驚人,令人難免不印象深刻吧,“你們幾個若下次課還來,那也一起講講。”

“好的,老師。”蘇蔓唯命是從,點頭如搗蒜。

而另外三人,則有點苦哈哈的,畢竟,她們隻是來看個熱鬧,沒想次次都來打擾的,但出口的話也俱是“好的老師”。

等回了寢室,就很是熱鬧了。

“呀呀,你們看,還有藥叫‘白頭翁’的!”寢室長像發現新大陸一樣。

“劉希夷有首詩不就叫《代悲白頭翁》來著,‘此翁白頭真可憐,伊昔紅顏美少年’。不過這和你說的藥沒啥關係,詩裏說的白頭翁就是白頭老翁了。”施玉潔接話。

“我怎麽不知道這首詩啊。”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施玉潔把詩中流傳最為廣泛的一句念出來,而後安慰寢室長,“這句你肯定聽過。”

“還好還好,我差點要以為自己是文盲了。”寢室長聽到熟悉的詩句,心裏好受多了。

從回到寢室就在一本正經查各種中藥名及典故的蘇蔓此時突然笑了:“這有個藥叫‘王不留行’,還有個藥叫‘獨活’。我要選個最霸氣的,回頭震懾全場!”

“那叫‘附子’吧。”施玉潔建議。

“啥來頭?”蘇蔓好奇。

“附子乃中藥中‘回陽救逆第一品’,主治補火助陽,**宮寒。”施玉潔邊說邊做手勢,仿佛半空中真的出現了“回陽救逆第一品”、“補火助陽”、“**宮寒”這麽幾個大字,場麵極其像那種電視廣告的推銷現場。

所有女生都在想象……

“我出去一下。”

徐念澤急匆匆下樓,在門口見到了徐懷昔。

徐懷昔將一個U盤遞給他:“監控拷好了,是發生什麽事了嗎?和辛靜有關?”

“組培材料汙染,有人懷疑是辛靜動了手腳。”

“辛靜不會做那種事的。”徐懷昔也教了辛靜很久,深覺辛靜肯定不會做這種不道德的事情。

“我知道。”

繼續做了一會實驗,徐念澤突然想到本科生還有熄燈製度在,便問:“你們是十一點十五熄燈嗎?”

“對,宿管阿姨十一點鎖大門,十一點十五熄燈。”辛靜說完就想到關鍵問題了,“呀,現在幾點鍾了?”

“滅一下超淨台吧。”

辛靜脫掉手套,洗了手,抬頭看牆上的掛鍾。

北京時間二十二點三十五分。

現在剛剛處理了差不多二分之一的苗子,花費了三個小時,照這麽看,今晚得睡在自習室了。

徐念澤走近辛靜,而後開口:“你就先回宿舍吧。”

“還有一半沒做呀,明天應該借不到超淨台了。”反正她熬個夜沒啥,辛靜便說,“師兄,你先回去吧,我已經學會方法了。”

“你宿舍樓有門禁,教工宿舍沒有。”

這意思是讓她先走,剩下的他來做完嗎?那怎麽可以,這明明是她的事啊。

“門禁沒事,我就睡自習室好了。”

預估通風時間夠了,徐念澤便起身往超淨台走去:“繼續做實驗吧”。

收拾好超淨台,將組培苗暫時安置在旁邊一個準備改造的組培室內,放好最後一瓶組培苗,辛靜長籲一口氣,這一天過得還真是跌宕起伏啊。

可是到了自習室門口,發現自習室已經鎖門了,而徐念澤也沒有自習室鑰匙,辛靜不免歎氣,原來這一天還能更“伏”啊!

已經快淩晨兩點了,樓上實驗室的門也關了,那麽接下來難道是要蹲在樓梯間嗎……

辛靜:生活對我這個小可憐下的手是越來越重了啊。

“師兄,你趕快回去休息吧。”辛靜望了望四周,還真就覺得樓梯轉角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徐念澤看辛靜的眼神飄忽不定,便問:“那你呢?”

“還有幾個小時天就亮了,我就呆在這兒,天亮了我就回寢室去。”辛靜考慮過冒著被罵的風險回寢室叫阿姨開門,但是這麽晚了,這回去路上……想想還是蹲在這兒比較安全。

“去教工宿舍吧。”

“不用了,師兄,我呆在這兒就行。”

“我不放心。”

然後辛靜提在手上的包就被徐念澤接過,人也就隻好跟在徐念澤後麵走在了去教工宿舍的路上。

宿舍和之前來的時候看到的幾乎一模一樣,辛靜都有點懷疑徐念澤在這裏是不是除了睡覺別的什麽也沒做,這裏的生活痕跡實在是太淡了。

然後辛靜不自覺地就看向桌上的相框,她想著,反正樹也看到了,拖把事件也重現了,那照片要不也問一下?然後就走到桌前拿起相框,問:“師兄,為什麽你會有我初中的照片?”

正在將折疊床鋪展開的徐念澤,聞言手上動作一停,本以為辛靜之前不問是因為毫不在乎,沒想到今天會問起。

“你轉學的那個月,你上了光榮榜,後來換新光榮榜的時候,我把照片留下了。”

光榮榜?辛靜在腦海中搜索關於光榮榜的記憶,然後迷迷糊糊記起,她當時好像還別具一格地在“愛好”一欄填了“啃雞腿”……

雞腿!!!

呀,原來是這麽回事,那之前的有些事就說得通了。

好不容易將心底湧起的那股尷尬壓製住,辛靜很快又被一種莫名的情緒所圍困。這又是種樹又是留照片的,看來當時的拖把事件給徐念澤留下了深重的心理陰影啊,所以才會烙下這麽深的印記……

可是若真的是來報複她的,那看到她現在身處困境,他不是應該很高興地在一旁看熱鬧嗎,又怎麽可能這麽真心實意地幫她?

辛靜捏著相框,滿腦子都在胡思亂想,然後就聽到徐念澤對她說:“不早了,休息吧。”

“好的。”辛靜回答後便自覺地走到折疊床前。

“你睡覺時會換睡姿嗎?”

啊?這什麽問題?

雖不明白為什麽徐念澤會問這個問題,辛靜還是老實且不太好意思地答道:“會的,我睡覺不太老實。”

徐念澤似是笑了一下,開口:“那你去**睡吧,這個折疊床有點問題,亂動容易翻倒。”

聽起來是蠻嚇人的,大晚上翻個身就能連人帶床一起翻倒,場麵肯定很壯觀。

但是不睡折疊床,難道去睡徐念澤的床?

見辛靜沒有動,徐念澤又補充:“我掉不下去的,別擔心。”

辛靜:嗐,沒擔心你會掉下去,其實我比較擔心的是,在你**我睡不著……

剛進門時趁著辛靜掛包的空檔,徐念澤快速的就把桌上隻剩下兩片葉子的“樹”藏了起來。

它隻有兩片葉子了,不,其實應該隻有一片了。

等辛靜安然躺在了徐念澤的**,蓋上了徐念澤的被子,她以為的睡不著並沒有發生,而是很快就進入了夢境。

是三中的那個小後山,辛靜遠遠就見一人拿著鐵鍬在挖坑,旁邊擱著一棵小樹苗。辛靜正欲走近點,麵前所有事物突然開始緊縮,最後縮為一張畫,飄到辛靜眼前。

畫上一少年在挖坑種樹,旁邊題字“十年:十年方可樹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啥,啥玩意?

辛靜還沒理清楚是咋回事,場景就是一變,這回是老校門門口。

還是剛剛見到的那個少年,他揚起手幹淨利落地撕下了光榮榜,而後又精準地撕下上麵的一張照片。麵前所有事物又開始緊縮,最後縮為一張畫,飄到辛靜眼前。

畫上一少年捏著一張登記照,因隻有側臉,看不太清楚表情,旁邊題字“除非你女大十八巨變,要不再見麵,我定能一眼認出你。”

辛靜已經開始出冷汗了……

場景又一變,這回是熟悉的教室外,辛靜見徐念澤走到教室中段的窗戶那,然後就停下來往教室裏望。教室裏老徐正在誇誇其談,那麽這個場景應該是那次徐念澤代課時。

辛靜突然想到,窗邊那個位置,當時她就坐在那……

按照流程,畫又飄到了辛靜眼前,這回辛靜都不敢看題字是什麽了。

“找到你了。”

這個題字其實沒帶什麽感情,但辛靜就硬是給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