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踏上酒店台階,雨勢驟然浩大。
淺灰的雲壓得很低,仿佛在樹梢之上翻湧,密雨瓢潑,聲勢駭人。江淮望著地麵上飛濺的水窪,微微出神。
他攥著段知友衣袖的手收緊了些。
江淮不喜歡這樣的下雨天。
在他很小的時候——年齡還不足以被送去幼兒園的時候,父母去上課總將他鎖在家裏,在下這樣的大雨時他隻能一個人渡過,風雨拍打窗戶的聲音對於小孩子來說很可怕,江淮用棉被將自己裹成粽子,瑟瑟發抖地等著雨停或者父母回家。
後來他長大了,不再畏懼暴雨天,但那種狼狽一直殘留在記憶中。
肩膀沉了沉,隨後結實的熱源貼了上來,段知友攬住他,問:“發什麽愣呢?”
江淮側過首,薄白的眼皮下睫羽黢黑,宛如水墨勾勒,他輕聲說:“我在想,這樣大的雨,幸好我不是一個人。”
段知友沒說什麽,將人擁入懷抱。
江淮鮮少露出自己的脆弱,他現在好像一件精美但易碎的白瓷,在風吹雨打中惹人心疼,段知友雖不明白緣由,但他下意識想抱緊他,用自己的身軀去籠罩他。
江淮臉頰壓在段知友的襯衫上,嗅到對方身上令人安心的氣味,即便在這樣濕漉漉的天氣裏,也幹燥溫暖。
風聲雨聲,都被阻隔在懷抱之外,江淮的世界變得很安靜。
兩人開了間大床房,刷卡進到房間,江淮脫下被雨沾濕的外衣,問同樣被淋濕的段知友——誰先去洗澡?
段知友倚在櫃子邊鬆領帶,他身高腿長,指骨分明,這種簡單平常的動作做起來也比其他人好看些,隻是他聽了江淮的話後,神情變得有點扭捏,有點羞答答。
他支支吾吾了片刻。
江淮才明白,他是想和自己一起洗。看來上次在C市酒店的共浴體驗讓段知友挺懷念的啊,江淮了然地勾起唇邊。
然而這家酒店淋浴間麵積很小,一個人使用還算寬裕,但兩個大男人進去,手腳必會打架,江淮想一想那畫麵,果斷拒絕了段知友發來的共浴邀請。
兩人接連衝去身上的潮濕後,理所當然地滾上了床。
“嘖,等等,壓到什麽了——”
江淮抬起光裸的背,從**摸到什麽,他拿到眼前一看,接著晲了眼段知友,說:“你又胡亂扔東西。”
絲滑的一條,是段知友的領帶。
“別管它了。”段知友撐著寬闊的肩膀,將人禁錮在身下,他想從江淮手中抽走這無關緊要的領帶,但領帶被江淮捏緊了,段知友不解:“啊?”
江淮將領帶環繞在自己修長白皙的手指上,若有所思地看向段知友。
這是整哪一出啊?段知友有點不妙。
片刻後,被自己領帶束縛住手腕的段知友仰倒在大**,他麵紅耳赤地看著江淮緩緩坐在自己腰間,居高臨下地落下含著揶揄的濕潤眼神。
“你是不是……太會玩了些?”段知友磕磕絆絆地說。講真的,他表麵抗拒,但內心隱隱期待。
“不喜歡嗎?”江淮漫聲反問。
隔著一層紗簾,窗外風聲漸收,雨點仍舊密集,但少了些駭人的氣勢,多了種連綿不絕的酣暢,過了許久也不曾緩和,窗邊的高樹不堪忍受地搖擺枝葉,簌簌聲宛如人類的呻吟。
一段來電忽然而至。
亮起的屏幕在大床邊緣閃爍,江淮停下來,撐在段知友胸膛上緩了緩,然後伸出長臂去勾手機。
是段知友的手機。
段知友哪有心思接電話,啞著聲音道:“掛掉,待會兒我再回。”
下一秒,江淮仿若無意地劃到接通,他垂了頭,有些歉意地笑了笑,然後將手機貼到段知友耳邊。
“請問您是段知友同學嗎?這裏是遊魚科技。”手機裏,傳來禮貌標準的女聲。
“嗯,咳咳。”段知友清了清嗓子,“我是。”
江淮直起腰肢,素白的軀體在昏暗中仿佛一片溫潤的光,段知友忍不住想去觸摸,可他的雙手仍被縛著。
“您已經通過了我司的初麵,可以進入終麵了,請問您什麽時間方便?我這裏安排一下。”
段知友臉上浮現笑,他正想回答,卻見江淮俯下身,輕咬在自己的臉頰。
那個位置是他的酒窩。
一點兒也不疼,像小貓的舔舐,酥酥癢癢,讓段知友不爭氣地再次情動。
“段知友?段知友?”手機裏,HR聲音疑惑:“咦,信號不好嗎?”
江淮起身,雙眼裏盈著壞水。
“你好,我聽見了,我明天就有時間。”段知友沉聲說,他在江淮漸漸怔住的目光中,用了個巧勁將領帶掙開。
電話剛一掛斷,段知友拽住想躲開的江淮,將兩人的姿勢完全翻轉,陰惻惻地冷笑:“玩夠了?
那該我了。”
中途,段知友點了兩份外賣,讓前台幫送到房間門口。
江淮癱軟在被子裏,一點兒力氣沒有,也提不起胃口,懨懨地喝了半碗花膠雞湯,說什麽也不動筷子了,段知友倒很有活力,光著精壯軀體,坐在床邊狼吞虎咽。
人與人的體力,真是不可相提並論,江淮無聊地注視著段知友吃飯,漸漸抵不住倦意,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具體情節記不清了,隻記得結尾時,有人一槍打在自己身上,沉重的墜感讓他從夢中驚醒。
低頭一瞧,原來是段知友的腦袋頂著自己胸口。段知友睡得很熟,英俊麵容上神情放鬆,仔細看會有點乖。
窗外,雨聲淅淅瀝瀝。
江淮打開手機,看到屈嵐發來幾條微信,問他今晚還回來嗎,要不要給他留門。
“雨太大,今晚在外麵過夜。”
過了會兒,屈嵐回應:“哦,也是。段知友也一天沒見人影,你倆在一塊?”
今早江淮和段知友出宿舍時,柯帆已經去圖書館自習了,而屈嵐還在睡懶覺,自然不知道他們是一起出去的。
“嗯,他在我旁邊。”
“……”
屈嵐發了一串意味不明的省略號,沒有再說什麽。
江淮已經沒了睡意,起身找到平板,坐回床邊繼續畫白天的稿件。
他聽著段知友平穩的呼吸,心無旁騖地畫到淩晨五點多,才打了個哈欠兒,滑進被子裏抵著段知友合上眼。
江淮再次醒來,房間裏灑滿了天光,雨已經停了。
**隻剩下他一個人,他望著身邊的空處怔了好一會兒,拿起手機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段知友九點多給他留了消息,說去參加終麵。
江淮舒了口氣,撐起身感覺渾身酸軟疼痛,他去洗手間將自己清理幹淨,然後走到窗邊,將紗簾拉開。
天氣很好,雨後的園區清新盎然。
手機在床頭震了下,他過去一看,還是段知友的消息。 ——起了嗎? ——我麵完了!哥要請我們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