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聯〕阿·別裏亞耶夫著　餘輝編譯

12月14日，阿達姆終於跟隨教授來到了繁華的巴黎。半年多來，裏克溫教授的辛勤**沒有白費功夫，阿達姆有了長足的進步。現在他已經習慣於穿衣服，就餐時也會使用刀叉，懂得了一些日常應用的法語詞匯，與人交往時還學會了一點兒普通的禮節。

然而，現代文明終究太過複雜，畢竟不是初來乍到的雪山野人所能理解的。

有一天，一位要好的老同學來看望裏克溫教授。客人友好地拍拍主人的肩膀，接著兩人擁抱起來。看到這樣的動作，阿達姆大惑不解，以為是來客在打教授。為了保護自己的救命恩人，他發出狂吼，撲向客人。盡管教授連忙把他喝住了，那位客人還是非常生氣，拔腿就走了。

還有一次，教授帶著他去拜訪一位同事。同事的客廳裏放著一隻張牙舞爪的大熊的標本，這使他回憶起當年在雪山冰穀裏撕碎他肩膀的仇敵，怒火頓起，立刻撲上去抓住它的脖頸，把它按在地板上狠狠地揍了一頓，還撕碎了熊皮。等他看到裏麵沒有血和肉，盡是棉花和麻刀時，才雙目發呆地怔住了。當教授喝令他不準胡來時，標本早就被毀了。

經過多次折騰，裏克溫教授領悟到阿達姆學到的文明知識還很不夠，必須讓他繼續深造。為此，教授給他聘請了一位家庭教師。家庭教師白天教他讀書寫字，晚上給他上音樂課，還教他跳交誼舞。所有這些，阿達姆都很感興趣，樂意勤學苦練。每逢星期天，家庭教師還帶他到業餘體育俱樂部學開汽車、騎自行車、劃船、拳擊、踢足球……對於這些，他可更來勁了。然而，遺憾的事接連不斷地發生：由於違章超速行車，他受到巨額罰款；在拳擊和踢足球中，他使很多人變成了終身殘疾……這一場場的風波，把裏克溫教授鬧得焦頭爛額。

為了防止阿達姆野性複發，裏克溫教授隻好辭退了原來的家庭教師，改聘一位個性溫良的女教師專門跟著他，向他講解為人處世的道理，用講故事的方式告訴他什麽是善，什麽是惡，什麽是美，什麽是醜。阿達姆聽得津津有味。

有一天，阿達姆跟隨女教師在街上散步，看見一個懷抱嬰孩的女乞丐在向路人討吃的。阿達姆連忙跑過去，從一個麵包攤上拿來兩個夾肉麵包，遞給了乞丐。攤主請他付錢時，他狠狠地盯了攤主一眼說：“你明明看見她們餓成這樣，還不把麵包送去給她們，這樣好嗎？”女教師一看，怕事情鬧僵，趕忙把錢塞給攤主，拉著阿達姆走了。

晚上，女教師帶領阿達姆去劇院看戲。當幕布升起時，阿達姆驚叫：“咦，牆走了！”女教師連忙拉拉他的衣角：“安靜！坐下！不準吵！”

台上演出的是莎士比亞的名著《奧賽羅》。那詩一般的語言，抑揚頓挫的警句，獨特的唱腔，都無法吸引阿達姆的注意力。熬到一幕三場以後，他實在坐不住了，煩躁得想溜出去。這時，苔絲狄蒙娜出場了，她那富有魅力的外表，加上激越人心的歌喉，產生了奇跡，緊緊地把阿達姆吸引住了。

他問女教師：“她叫啥名字？”

女教師回答：“苔絲狄蒙娜。”

“苔絲狄蒙娜……苔絲狄蒙娜……苔絲狄蒙娜……”阿達姆悄悄地反複默念。

奧賽羅出場了，他粗暴地喊苔絲狄蒙娜“走開”，阿達姆心中狠狠地罵了一聲：“壞蛋！”

悲劇接近**時，苔絲狄蒙娜一次次向奧賽羅苦求，奧賽羅卻毫不動心，準備掐死她。

阿達姆越看越惱火，兩眼閃著凶狠的光芒，拳頭越攥越緊，甚至把手指甲摳進了沙發扶手的天鵝絨套裏。

忽然，阿達姆發出一聲吼叫，一個箭步躥上舞台，把奧賽羅按倒，抱起苔絲狄蒙娜，一步步走回包廂裏，對她說：“和我坐在一起，苔絲狄蒙娜。不用怕，誰也不敢欺侮你。”顯然，阿達姆還想跟苔絲狄蒙娜一塊兒坐下來繼續看戲呢。他哪裏懂得，整個劇場已經被他鬧得地覆天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