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熹微的晨光總是在人們睡得正香的時候提前來臨。當蘇薇薇睜開疲憊而酸澀的眼睛時,看到陶紫正坐在自己的床邊。

“你醒了。”陶紫欣慰地笑了笑,“感覺好些了嗎?”

“還好,就是頭有點疼。”蘇薇薇欠了欠身,突然感覺從腳底傳來一陣刺痛。

“哎呀。”蘇薇薇禁不住呻吟起來。

“你的腳被紮破了。”陶紫摁住了想從**坐起來的蘇薇薇,“你昨晚回來的時候沒穿鞋,你的鞋呢?”

“我……”蘇薇薇不知道該不該跟陶紫說。

“我們是好朋友麽?”

“是。”蘇薇薇點了點頭。

“那就告訴我。”

“告訴你什麽?”

“告訴我昨晚發生的事情。”陶紫一臉嚴肅地看著蘇薇薇,“昨晚你回來的時候,我看到你從辛桐的車裏下來。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他欺負了你?”

“不,沒有。”蘇薇薇知道陶紫誤會了,急忙說道,“辛老師隻是送我回來。”

“昨晚你究竟幹什麽去了?”

看著陶紫臉上的表情,蘇薇薇無奈,隻得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她之所以躊躇著不願對陶紫說,也是不想讓陶紫替自己擔心。而且,她認為這畢竟是自己的私事,也覺得自己有能力處理好。但昨晚所發生的一切太不可思議了,現在隻要一閉上眼睛,眼前出現的全是杜雨辰那詭異而冷酷的樣子。她真的願意相信,昨晚所發生的一切,隻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個噩夢而已,但殘酷的現實此刻又告訴她,那不是一個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

“蘇薇薇,你說的這些都是真的?”陶紫忽閃著大眼睛,一臉的不可思議。

“是的,都是我昨晚親身經曆的。”蘇薇薇點了點頭,“要不是正好遇到辛老師,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回來。”

“你是不是愛上那個姓杜的小子了?”陶紫突然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著蘇薇薇。

“我沒有。”蘇薇薇突然覺得臉上一陣發熱,急忙說,“我、我隻是不討厭他而已。不過,經過昨晚的那一幕,我現在對他,除了恐懼,再也沒有其他感覺了。”

“咱找他去!”陶紫突然從床邊站了起來,“問問那個叫杜什麽的小子,究竟想幹什麽!”

“別,陶紫。”蘇薇薇急忙拽住了陶紫的胳膊,“我真的不想再去那棟小樓了。”

“那怎麽行?”陶紫氣呼呼地看了蘇薇薇一眼,“不管怎麽樣,也得把咱的鞋給拿回來呀。”

“算了,鞋我不要了。”蘇薇薇歎了口氣,“就當是我做了一場噩夢。馬上就要開學了,我想盡快把這件事忘掉。”

“那好吧。”陶紫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說,“既然你不想再追究了,那就便宜那小子了,一會兒我陪你去醫院,把傷口處理一下。”

“嗯。”蘇薇薇點了點頭,看著陶紫說,“謝謝你。”

“跟我還客氣什麽?”陶紫有些不快的說,“以後你要是再這麽說,我可真的生氣了啊。”

“好,不說了。”蘇薇薇笑了笑,抬起頭在屋子裏看了一圈兒問,“李婧和曼曼呢?”

“李婧一大早就出去了,曼曼一晚上沒回來。”

“曼曼究竟怎麽回事,怎麽又是一晚上沒回來?”蘇薇薇看了一眼袁曼曼的床鋪。

“我估計是談戀愛了。”陶紫撇了撇嘴,“從來沒見曼曼這樣過,這丫頭以前從沒有過夜不歸宿,估計這次是被人把魂兒牽走了。”

“你可別亂猜。”蘇薇薇的感覺似乎好了些,笑著說道,“要是讓曼曼聽見了,她可跟你沒完。”

“聽見就聽見,我才不怕呢。”陶紫說到這裏,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對了,我昨晚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可你的手機總是打不通,到底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蘇薇薇拿出手機看了看說,“你是打不通,手機沒電了。”

說完,蘇薇薇順手拿出充電器插在了手機上。當她剛把手機開機,就傳來了短信的提示音。

蘇薇薇摁下了閱讀鍵,她隻看了一眼,整個人便像雕塑一樣呆愣在了那裏。

“怎麽了?”陶紫看出了蘇薇薇的異樣,伸頭拿過手機。隻見屏幕上赫然顯示出幾個字:對不起,我死有餘辜。

“這怎麽回事啊?”陶紫不解地看著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的蘇薇薇,“是不是有人在跟你開玩笑?對了!”陶紫說到這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接著說道,“一定是那個叫杜什麽的家夥,覺得自己昨天的行為很過分,為了向你道歉,所以用自殺來謝罪。”

蘇薇薇看了陶紫一眼,喃喃地說:“不會是他,這是我收到的第三個同樣的短信了,而且用的都是不同的號碼,回撥過去,均是無法接通或者關機。”

“這也太蹊蹺了吧。”陶紫緊鎖眉頭,盯著手機上的那幾個字發愣。

這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走廊的一頭傳了過來,李婧一臉驚慌的出現在了寢室的門口。

“不好了,出事了!”李婧的臉色煞白,就像是剛跑完馬拉鬆般喘著氣說,“曼曼出事了!”

“啊!”蘇薇薇和陶紫同時驚叫了一聲。

“究竟怎麽回事?”蘇薇薇和陶紫幾乎是同時問道。

“先別問那麽多了。”李婧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校長讓咱幾個都去他的辦公室,公安局的人來調查了。”

“蘇薇薇的腳受傷了,動不了。”

李婧看了一眼蘇薇薇的腳說:“陶紫,那咱倆先去吧,一會兒跟校長說一聲就行了。”

“好吧。”陶紫看了蘇薇薇一眼說,“你先休息,我和李婧去看看,一會兒我再陪你去醫院。”

蘇薇薇點了點頭,陶紫跟著李婧走出了寢室。

看著陶紫和李婧離開,蘇薇薇拿起手機,看了看那個陌生的號碼,猶豫了一會兒之後,回撥了過去。

“您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一個熟悉的聲音再一次傳來,蘇薇薇頹然地把手機放到了一旁。此時她雖然兩眼酸澀,但卻不敢閉上眼睛。

她側臉看了看斜上方袁曼曼的鋪位,渾身禁不住猛地哆嗦了一下。

這時,她突然又想起了前兩天自己做的那個噩夢。難道在夢中出現的那個失去了雙眼的袁曼曼,真的在現實中被人殺害了?難道這世上真的有這麽巧的事?蘇薇薇激靈一下,再也不敢想下去了。而就在這時,寢室的門被推開了,張副校長和一個年輕的警官出現在寢室的門口。

2

“蘇薇薇同學,這位是市局刑偵大隊的李隊長。”張副校長走進寢室,看了看蘇薇薇的腳問道,“你的腳怎麽樣了?”

“沒事,隻是劃破了。”見是校長,蘇薇薇急忙在**欠了欠身。

“嗯。”張副校長衝蘇薇薇笑了笑說,“李隊長問你幾個問題,時間不長,一會兒我讓司機送你去醫院包紮一下。”

“不用麻煩了,校長。”蘇薇薇急忙說,“陶紫說一會兒陪我去醫院。”

“去醫院也不能走著去啊。”張副校長說,“一會兒我讓陶紫過來,你們坐我的車去。”張副校長說完,扭頭對身邊的那位警官說道,“李隊長,你問吧,有什麽需要再找我,我就在辦公室。”

“那您忙吧。”警官笑了笑,目送著張副校長走出寢室。

“你好,我是市局刑偵大隊的李皓,你是蘇薇薇吧?”李皓從旁邊搬了把椅子,坐到了蘇薇薇的床邊。

蘇薇薇下上打量了一下麵前的這位年輕的警官。從外表來看,好像比自己大不了幾歲,並且長著一張娃娃臉,跟自己心目中的那種剛毅滄桑的警察的形象相去甚遠。剛才校長介紹說,他還是刑偵大隊的隊長,但在蘇薇薇看來,麵前的這位警官,毋寧說是一個剛走出校門不久的毛頭小子更合適。不過,對方的這樣一種形象,倒是讓蘇薇薇感覺比較親切。如果不是李皓身上的那身警服,蘇薇薇覺得他更像是自己的一個未曾謀過麵的同學,絲毫沒有影視劇裏的警察那種慣有的冷漠表情。

“是的,我是蘇薇薇,請問你找我想了解什麽?”蘇薇薇對李皓的第一印象不錯,她遞給了對方一個微笑,“你……是隊長?”

“副隊長。”李皓笑了笑說,“怎麽,看著不像?”

“沒、沒有。”蘇薇薇略顯尷尬地說,“隻是看著你太年輕了,所以……”

“可以理解。”李皓仍舊微笑著,“很多人都這麽說,或許是因為我這張娃娃臉的緣故吧。”

“嗬嗬。”蘇薇薇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你的腳是怎麽回事?”李皓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犀利。這種犀利的目光,絕不是普通人所能有的,蘇薇薇捕捉到了,她打了個冷戰。

“不小心劃破的。”蘇薇薇避開了李皓的目光。

“哦。”李皓點了點頭,“小心別感染了。”

“嗯,謝謝,一會兒就去醫院。”

李皓抬起頭在屋子裏看了看說:“哪個是袁曼曼的床鋪?”

“喏,就是那張。”蘇薇薇用手指了指。

“哦。”李皓站起身,伸頭朝袁曼曼的**看了一眼,然後重新坐了下來。

“袁曼曼和你在一個寢室,你發現她這幾天有什麽異常嗎?”

“她這幾天總是不停地發短信和打電話,而且還很神秘的樣子。”

“知道她都跟誰聯係嗎?”

“不知道。”蘇薇薇看著自己麵前的這位有著一張娃娃臉的警官說,“那是人家的,我如果知道的話,那才不正常呢。”

“有道理。”李皓愣了一下,“接著說。”

“曼曼前天晚上出去了,直到昨天早上才回來。”蘇薇薇回憶道,“她看上去很疲憊,眼圈發青,臉色也很難看,似乎一夜都沒有睡覺。”

“知道她去哪了嗎?”

“不知道。”蘇薇薇搖了搖頭。

“昨天晚上袁曼曼是什麽時候離開寢室的?”

“吃過晚飯就沒再見到她。”蘇薇薇想了想說,“那時候大概六點半左右,至於她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李皓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蘇薇薇說:“我想了解一下,昨天晚上你去哪兒了?”

“我?”蘇薇薇看著麵前的這個警官,有些不解地問,“為什麽這麽問,我去哪,跟曼曼這件事有關係嗎,需要向公安局匯報嗎?”

“你別誤會。”李皓把語氣放緩,“你的同學袁曼曼,昨天晚上被人殺害了,她住在這個寢室,所以,我們必須了解一下同寢室人員昨天的活動情況,這也是例行公事,希望你能積極配合。”

“曼曼被誰殺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蘇薇薇想極力控製住,但身上還是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你別緊張。”李皓安慰道,“袁曼曼究竟被誰殺害的,我們也正在全力調查。我想知道,從昨晚八點到今天淩晨兩點這段時間,你在哪裏?”

“昨晚……”蘇薇薇低下頭想了想說,“昨晚我去了一個朋友家。”

“你的朋友叫什麽名字,住在什麽地方?”

“必須要說嗎?”蘇薇薇抬起頭看著李皓,“這是我個人的,能不能不說?”

“不能。”李皓那張娃娃臉顯得不那麽可愛了,犀利的目光中泛起一種不容抗拒的執著。蘇薇薇害怕這種眼神,覺得這樣的一種眼神,有一種穿透自己內心世界的力量,使她無處躲藏。

“他叫杜雨辰,住在平康路148號。”蘇薇薇躊躇著說,“其實,他也不算是我的朋友,隻不過是我教的一個學生而已,彼此並不是很熟。”

“學生?”李皓盯著蘇薇薇額前微微顫動的齊眉劉海兒,追問道,“什麽樣的學生,你們怎麽認識的?”

見李皓步步緊逼,蘇薇薇隻好把對陶紫說的那些,又從頭至尾的對李皓講了一遍。

“你說的這些都是實話嗎?”聽完蘇薇薇的講述,李皓用一種狐疑的眼神看著對方。

蘇薇薇感覺到了對方的不信任,但她並沒有撒謊,所以坦然地笑了笑說:“我說的都是實話,如果你不信的話,可以盡管去調查。”

李皓的目光在蘇薇薇的臉上足足停留了有五秒鍾。然後用一種很奇怪的口氣說道:“你確定自己真的去過那棟小樓,你的那個叫杜雨辰的學生,真的在那小樓裏住嗎?”

看著李皓臉上略顯怪異的表情,蘇薇薇輕輕皺了皺眉,有些疑惑地看著對方問:“是的,千真萬確,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

“哦,沒什麽。”李皓沉思了一會兒,然後站起身說:“袁曼曼的所有物品都不要動,馬上會有我們的人來整理,校方也已經通知了袁曼曼在外地的家人,估計明天就會到。”

李皓說完,衝蘇薇薇接著說:“謝謝你提供的這些情況,如果以後有什麽事,我們會隨時跟你聯係的。”

李皓走出了寢室。蘇薇薇目光呆滯地望著李皓離去,腦子裏卻一直還回想著李皓剛才那諱莫如深的表情,總覺得他對自己隱瞞了什麽。

不一會兒,蘇薇薇看到兩名警官出現在了寢室的門口。而陶紫和李婧,也隨著這兩名警官,一起走進了寢室。

“他們來檢查曼曼的物品的。”陶紫走到蘇薇薇的床邊說,“走吧,我和李婧攙著你下樓,校長的車在樓下等著呢,咱先去醫院把你的腳傷處理一下,也省得在這裏礙警察同誌的事。”

蘇薇薇腳上的傷口並不大,隻是被一個玻璃碴紮破了個小口子,醫生在傷口處做了一下簡單的處理,三個女生便離開了醫院。

當蘇薇薇坐車回到宿舍樓下時,遠遠的看到李皓正和辛桐在一起,兩個人離得很近,似乎在交談著什麽。

回到宿舍,蘇薇薇看到袁曼曼床鋪上的物品已經被清理一空,褥子也翻卷著,整個床鋪顯得空****的。想起朝夕相處兩年的室友在一夜之間就失去了年輕的生命,蘇薇薇感覺就像是做了一場噩夢,她實在無法麵對這個殘酷的事實。坐在自己的**,抬著頭怔怔地望著袁曼曼的鋪位,蘇薇薇禁不住潸然淚下。

陶紫和李婧此刻也像被霜打的茄子一樣,變得默不作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搖了搖頭,又輕輕地歎了歎氣。

3

離開京蘭師範學院後,李皓馬不停蹄地趕回局裏。當他走進大隊長高星的辦公室的時候,發現主抓刑偵的李副局長正和高星交談著什麽。

“李皓,把案情向李副局長回報一下。”高星扔給李皓一根煙。李皓伸手接住,在鼻子下麵聞了聞,然後拉了把椅子坐下來說:“死者名叫袁曼曼,十九歲,是京蘭師範學院大二的學生。根據法醫鑒定,袁曼曼死於昨晚的九點至十點之間,屍體是在一棟正在施工的大樓裏發現的。但從現場分析來看,發現袁曼曼屍體的地方,並不是第一現場,凶手把袁曼曼殺害之後,將屍體轉移到了那棟正在興建的大樓內。”

“我們都知道,從去年夏天到現在,這已經是第三起年輕女性被害了。從凶手的作案手法上來看,這三起案子有著驚人的相似,都是先把被害人勒死,然後挖去雙眼。而且,通過屍體解剖,從這三位受害者的體內,均發現了一種叫麥司卡林的物質,這種物質的學名叫‘三甲氧苯乙胺’,是苯乙胺的衍生物。是用一種墨西哥北部與美國西南部的幹旱地帶生長的一種仙人掌的種子、花球所碾成的粉末,經過化學提煉製成的,有很強的致幻作用。人服用後,通常兩三個小時就會出現幻覺,如果劑量大的話,在幾分鍾內就會出現,幻覺可持續七八個小時甚至更長時間。”

“所以說,這三起案子可以肯定是同一人或同一夥人所為,可以並案處理。凶手很殘忍,不僅把人勒死,還挖去了被害人的雙眼。可以這麽說,這是建國以來本市最大的惡性連環殺人案件。”

“不過,有一點我感覺很奇怪。”李皓看了看麵前的兩位領導,接著說道,“袁曼曼的屍體,和之前那兩起案件中的被害者的屍體,均是在正在興建的大樓內發現的,而且都是在第五層。”

“凶手為什麽要把屍體轉移到正在施工的大樓內,還要弄到五樓上呢?把屍體擱置在一樓或者直接棄屍荒野不是更簡單嗎?要知道,凶手如果是一個人的話,背著一個屍體上五層樓,是一件很吃力的事,雖然這三位受害者的體重都在100斤左右,但背死人和背活人,顯然不是一個分量。”

“還有就是。”李皓點著煙抽了一口說,“據調查,去年8月20日的那起案件的被害人馬娟,和前天,正好也是8月20日的凶殺案的被害者吳萌萌,都曾就讀於京蘭師範學院。還有昨晚被殺害的袁曼曼,也是京蘭師範學院的。我在想,這三名受害者,均來自於京蘭師範學院,這是一種巧合呢,還是裏麵另有文章呢?”

李皓說到這兒,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今天上午去了京蘭師範學院,袁曼曼所在的寢室和她的床鋪已經搜查過了,沒有發現有價值的線索。”

“通知袁曼曼的家人了嗎?”大隊長高星雙眉緊鎖。

“已經聯係上了。”李皓也微微地歎了口氣,“大概明天下午可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