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隊親自對郭妍麗進行審訊,不想這個女人難纏至極,她似乎能看出別人的心思。盡管吳隊審訊經驗豐富,但麵對這樣極其老到的心理學專家,他也無計可施。郭妍麗就像是電影《沉默的羔羊》裏的漢尼拔,稍加疏忽,看守都會寧願自殺而死心塌地地將其放走。吳隊知道這其中的嚴重後果,不敢小覷。他規定任何人不得與郭妍麗有任何語言和眼神接觸,郭妍麗從拘禁室門縫裏遞出來的字條,必須三名警員同時在場的情況下才能閱讀。
雖然這個郭妍麗有重大嫌疑,但是並無直接證據證明她就是這數起案件的幕後元凶。又因為其是日本人,警方又不好長時間進行審訊,所以隻好暫時扣押郭妍麗,再尋對策。48小時的“配合警方調查”期限,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延長。隨著時間的推移,吳隊肩上扛著的來自各方的壓力也越來越大。
再過數小時,吳隊就不得不簽署放人文件,眼巴巴地望著郭妍麗登上飛往日本的班機,再一次與殺人惡魔失之交臂。
就在這時,看守警員急匆匆送來一張字條。字條上工整如印刷般地寫著一行字:我願意配合調查。
吳隊騰地跳起來,直奔拘禁室。我當時正好在場,有幸透過透視仿真牆,旁聽了整個審訊過程。
說是審訊,倒不如說是郭妍麗的自述告白。自打吳隊起了個頭之後,從頭到尾基本都是她一個人在說。
郭妍麗承認,“金星別墅滅門案”以及之前的“六一兒童節凶殺案”“望城王家殺人事件”和“嶽麓張氏滅門案”都跟她有關係。案犯李某、崔某、王某和張某等人都去過她的心理診所做谘詢。她在對這些人實施催眠術的同時,在他們的潛意識裏,植入了一種被稱為“暗黑質”的誘發性意識。這種“暗黑質”可以通過特定的誘發物而進行激活,一旦被激活,其能量就能通過潛意識釋放到大腦皮層的行動區,令當事人在潛意識狀態下執行“暗黑質”指令。至於指令的內容,完全由植入者控製,也就是受郭妍麗的控製。
能夠激活“暗黑質”的誘發物因人而異,比如,張某的誘發物是一隻雄壯牌草莓味**,一旦讓張某看到這個牌子的**並且聞到其釋放出來的草莓味,他就立刻轉到被潛意識控製的狀態,“暗黑質”被迅速激活。張某就會不由自主地按照“暗黑質”的指令去殺人。書寫“為了人民”的王某是靠一支毛筆激活其“暗黑質”,崔某的誘發物則是廚房裏的三瓣剝去外皮的大蒜,而李某因為失明,所以采用了聖誕音樂。怪不得在取證的時候有鄰居反映,事發當天有人開著播放著很響的音樂的車從小區駛過。當時誰也沒想過這會與李某的殺人案有任何關係,所以這項證詞並沒有得到重視。否則,如果立刻調出小區監控錄像,就能發現駕車在附近經過的郭妍麗有重大嫌疑。
至於郭妍麗是如何將“暗黑質”植入李某等人的大腦的,她並沒有交代,隻說是從一個叫角田美代子的人那裏學來的。至於角田美代子又是在什麽情況下教她的,她也是閉口不談。那時是我第一次聽到角田美代子這個名字,並沒有太在意,以為最多不過是日本的一個研究心理控製的邪惡心理學家。可是哪裏知道數年後的一則新聞,看得我脊背冒汗,毛骨悚然。
這則被稱為日本“史上最離奇殺人案”的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角田美代子,於2012年11月因為“兵庫縣連環殺人案”被捕。據官方的介紹,她是通過“操控人心”,令受害者在家人間自相虐殺,至少已造成五人死亡,四人失蹤,最後她從中肆意奪取受害者的財產和保險金。可是盡管如此,官方卻遲遲不能對其定罪。因為嚴格講,她並沒有直接拿著刀子去殺人,並且她到底是如何“操控人心”的,一直是個謎。到底她用了什麽方法,致使他人能夠對她言聽計從,以至於可以毫不猶豫將自己的親人凶殘殺害的?警方的各路專家研究了數年,至今沒有答案。
“操控人心”這種聽起來似乎毫無科學根據,隻有在推理小說才會頻繁出現的說法,被官方用作此案的定論,本身就已經令人不可思議。
當年郭妍麗號稱自己的操控人心術是從角田美代子那裏學來的,並沒有引起大家太多的關注。一來,角田美代子是日本人,調查起來有難度。二來,辦案重點落在郭妍麗如何涉案幕後殺人,而不是去追蹤其殺人方法的淵源。
郭妍麗最後是以“教唆殺人”和共謀殺人遭到起訴,然而,在後來的法院公布告示裏,破天荒地沒有對郭妍麗的犯罪動機做出說明。事實上,她不像後來的角田美代子,她並沒有從受害人那裏獲得任何錢財與利益,她並非嗜殺成性的殺人狂,並未真正實施過殺人行動,她自供的所謂“暗黑質”理論,並未得到科學界的證實,她也不屬於任何邪教組織。對她進行精神測試,一切正常。
官方沒有記載的部分內容是這樣的:郭妍麗稱,她從小被一對日本夫婦收養。可是,他們對她並不好。養父自她懂事起就一直對她進行性侵。她常常跑到附近的教堂裏哭泣,認識了那裏的神父埃姆斯,神父對她很好,經常給她吃的,還講耶穌的故事給她聽,於是後來她信了教。然而,就在接受洗禮的那天,埃姆斯將她迷奸了。二十歲那年,那對收養她的夫妻在自家車庫裏離奇地發生撞車意外而死亡。她覺得自己終於解脫了,她離開了日本,回到了中國,開始尋找親生父母,但是一無所獲。回到中國後,她依然每周堅持禮拜,有一天晚上,她在家做禱告,突然聽到了上帝的聲音,她異常興奮,那天之後,她時常與上帝交流。上帝嫌人類的罪孽太深,需要一些死亡方可喚醒他們的良知,委任她為“處刑人”,成為“神之右手”,懲罰世人,於是她開始策劃謀殺案件。對她來說,死的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用血來教訓世人。
盡管精神專家的測試證明郭妍麗一切正常,但吳隊還是堅持認為她一定是瘋了。後來發生的事情,似乎證實了吳隊判斷的正確性。在臨上庭審判的頭天晚上,郭妍麗突然在囚室裏,將衣服脫下來,擰成繩索,上吊身亡了,沒有留下任何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