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勳母親臥室的地板下,發現三具均已白骨化的屍體,頭東腳西、並排擺放,兩邊的屍體骨骼較小,中間的看起來塊頭蠻大的。
別墅裏原本住著四口人,如今出現三具屍體,那麽幸免的人哪裏去了呢?會被行凶者擄走嗎?還是根本就是凶手?先前在周圍工作的一些保姆曾紛紛指證,該別墅內的小保姆行事詭秘,就此來說其作案嫌疑最大,不過隻憑她一己之力完成作案也不現實。韓印不由得想起那個與劉勳親近、同樣頗具神秘感的女人,會是小保姆與這個神秘的女人聯手作的案嗎?
當然,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首要的是完全確認三個受害人的身份,所以在結束一係列存證照片的拍攝之後,顧菲菲便護送屍體趕往支隊法醫科。
原本對別墅的勘查隻是希望能發現與蔣青山有關的物證,但誰也未料到竟然發現三具屍骨。張隊緊急召集技術科所有警員,下令要將別墅翻個底朝天,每一寸、每一平方米都不能漏過。
別墅內有十幾個勘查區域:樓下有客廳加餐廳、兩間臥室、廚房、雜物間、衣帽間、兩個洗手間;樓上有兩間臥室、一間客房、一個洗手間、一間書房和一間影像室;樓外還有車庫……工作量極大,看來必須做好通宵達旦的準備了!
韓印在別墅裏轉悠一圈,坐到客廳中間的棕色長沙發上,側著腦袋,眼睛空洞地望向大落地窗外。此時夕陽隻剩下一條尾巴,絢爛的霞光正逐漸被海水淹沒、被黑暗吞噬,直至海天歸於一色,陷入漆黑夜晚,韓印收回目光的同時,心底也驀地湧起一股莫名的蒼涼。也許是這份心境的緣故,剛剛還讓他覺得大氣磅礴猶如宮殿般的房間,轉瞬便讓他感覺壓抑難當,尤其對麵壁爐兩邊立著的那兩根米黃色圓柱,看著是如此礙眼,他的腦海中不知為何突然浮現出耶穌被釘在十字架上的畫麵!而突然他就來了靈感,腦海中又出現另一幅畫麵,蔣青山被捆綁在圓柱上,遭到當頭一棒……
韓印一個激靈,身子迅速離開沙發,大跨步幾下便來到圓柱邊。果然兩邊的圓柱上都留有不同程度似乎是被繩索摩擦過的痕跡。他趕忙衝附近的一個勘查員招招手,然後指著兩根圓柱,示意勘查員在附近區域噴灑魯米諾試劑。大約30秒過後,他們看到了斑斑點點的藍色熒光——是血跡殘留的反應!
淩晨兩點,法醫解剖室裏依然燈火通明,擺著屍骨的三張解剖台一字排開,顧菲菲和年輕法醫戴敬曦纖瘦的身影在台前不時地晃動。經過兩人長達七八個小時的連續奮戰,屍檢結果與各項檢測數據基本出爐了,韓印和張隊也在這個時候走進了解剖室。
“都什麽情況?身份能確認嗎?”張隊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帶些催促的語氣問。
“三具屍骨保存得都很完整,衍變狀況差別不大,應係死後被直接放入地板之下,藏匿時間點相距較近。屍體呈完全白骨化,且別墅內憑普通人嗅覺已聞不到任何異味,由此推斷受害人死亡均超過半年,而在其中一名受害人的骨骼上發現疑似凍傷症狀,則進一步表明死亡發生在冬季;再綜合小美查到的手機通話以及財務轉出的時間點信息,目前可以將三名受害人的死亡時間範圍,縮小至去年的1月到4月之間。除此,現場沒發現任何衣物纖維,表明受害人被藏匿時是**全身的。”顧菲菲摘下口罩,先概括性地介紹道。
“詳細結果,咱們從左向右依次來說。”戴敬曦指了指左手邊的一張解剖台,接著匯報,“1號受害人,整體骨骼較小,顱骨麵部較寬短,骨盆低而寬闊,恥骨聯合部背側邊緣有分娩留下的骨質凹槽,應該說女性特征比較明顯;恥骨聯合麵有明顯退行性變化,出現很多凹槽和小孔,牙齒脫落和磨損情況也相當嚴重,下頜支後緣與下頜體下緣所構成的夾角為130度,顯示受害人年齡在70歲以上。至於死亡原因,由於缺少檢材,則比較難以判斷,整體骨骼上未發現外力所致的傷害,但下肢有骨組織壞死跡象,且顱骨左頂骨骨縫明顯裂開了,裂縫周邊沒有受力表現,懷疑是顱內容物凍結,體積膨脹引發的。從我和顧組長的專業角度來看,在極度低溫的情況下是可以導致上麵兩種現象出現的,尤其還是個上了歲數的老人家,也就是說我們都傾向於該受害人是被凍死的。另外,我也回憶了一下,去年年初我們這兒的確特別冷,氣象記錄顯示氣溫最低時達零下15攝氏度,實屬多年少見。”
“2號受害人,單從大塊頭的骨骼上看很明顯為男性,再加上高而狹窄的骨盆、麵部眉間突出、顴骨粗壯等特征,就更明顯了;整個恥骨出現了骨質疏鬆現象,背側緣向後擴張顯著,腹側緣有斷裂缺損,加之下頜角度為120度左右,顯示受害人年齡在50歲左右;受害人肋骨出現多發性骨折現象,且骨折處於不同的愈合期,表明遭受過多次暴力虐待,同時從別墅壁爐附近采集到的血跡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屬於該受害人的,也能證明這一點;而在血跡的相關檢測中,發現其血清肌酸激酶高於正常值10倍,血清肌紅蛋白濃度也有升高跡象,因此我和顧組長共同認為:該受害人應係遭到長時間的虐待和體罰,誘發橫紋肌溶解症,進而導致急性腎衰竭死亡的。”
“3號受害人也為女性;恥骨聯合麵出現骨化結節,表明其年齡在21歲至23歲之間;整個骨架全長1.63米,按照慣用身高計量法,在此基礎上再加上5厘米軟組織的高度,也就是1.68米左右,這是該受害人的身高;其後背脊椎有骨折現象,應係猛力踢踏所致,同時右下臂尺骨出現骨裂,通常為遭遇襲擊時下意識地抬臂護頭動作所致,總之該受害人也遭到過暴力虐待;其死亡原因最好判斷,甲狀軟骨上角和舌骨大角發生內向性骨折,表明是被扼死的!”
介紹完三個受害人的整體屍檢情況,戴敬曦長出一口氣,衝顧菲菲點點頭,顧菲菲便順勢總結道:“DNA檢測結果顯示:1號和2號受害人為母子關係,3號受害人則與他們無任何親緣關係。從別墅居住人員的構成以及屍骨反映的信息初步判斷,前兩者應該是劉勳和他的母親,稍後我們會通過顱相重合來確鑿證明他們的身份;而後麵的這位就很難說了,由於沒有掌握小保姆的任何背景資料,所以無法做分析比對,不過從個頭和年齡來看倒很傾向於是她,具體的恐怕隻能等麵貌複原之後再確定了,但需要一些時間……對了,血跡方麵有重大發現,在別墅壁爐附近采集到的血跡中,沒有發現與蔣青山匹配的,卻有來自張翠英的血跡!”
“啊,張翠英是死在劉勳的別墅中?!”韓印和張隊幾乎同時驚詫道,空氣凝滯了幾秒,韓印又接著說,“別墅有可能是張翠英被殺的第一現場,而蔣隊偏偏又對別墅非常感興趣,看來兩起案子還真是有關聯的!”
“是啊,接下來可有咱們忙的了!”顧菲菲微笑一下,盯著韓印說。
“也辛苦你們倆了,別一直強撐著,輪換著休息一會兒!”韓印禮貌地衝戴敬曦微笑致意,轉而視線又在顧菲菲臉上刻意多停留片刻。
顧菲菲知道這話裏重點是對她的關切,心裏備感欣慰。
離開法醫科,差不多快要到早上了,張隊提議到他辦公室裏眯一小會兒,好歹養養精神,天亮了還有一大攤事要幹,韓印沒推辭,跟他去了辦公室。張隊也確實有些頂不住了,屁股挨到椅子上沒過半分鍾,嘴裏就發出呼嚕聲,而韓印隻是放空了眼睛,大腦仍在高速運轉著:
屍檢結果大大出乎韓印的預料,受害人當中沒有劉勳的女兒劉瑤,那第三個死者會是誰呢?真的是小保姆?還是那個同樣神秘的“情人”?當然無論死的是她們當中的哪一個,韓印先前的推論都要重新考量。她們先前那般低調詭秘的行事風格又該如何解釋呢?又或者她們本身確係犯罪同夥,但得手後發生內訌,一個慘遭滅口?
關於動機:驗屍結果表明三名受害人都遭受到相當程度的虐待,而就在那段時期劉勳他們的存款全部被兌現清空了,如此看來凶手的作案動機似乎簡單明了,無非就是謀財害命,通過拘禁虐待,迫使受害人說出銀行存款密碼等,從而卷走巨款!
關於張翠英:別墅中采集到她的血跡,說明她也曾被捆綁在壁爐邊的圓柱上,並遭到長時間的拘禁和虐待,當然這後麵說的在先前的法醫報告中已經有體現了,但拘禁地點為劉勳的別墅,就有些匪夷所思!不過細想一下,兩起案子何嚐沒有異曲同工之處呢?同樣有拘禁和虐待情節,受害方同樣發生財務方麵的異動,也許犯罪人是同一撥人?如果這樣看,張翠英出現在別墅中就不難理解了。當然,最大的疑問並不在此,而在於她的兩個女兒在案件中扮演著什麽樣的角色?她們為什麽要在母親遭到拘禁的情節上撒謊?她們又與劉勳母子的死有著何種關係?難道她們就是製造這兩起謀財害命案件的凶手?姐妹倆其中的一個就是劉勳那個神秘的“情人”嗎?那小保姆呢?是她們的內應?犯罪得手後被姐妹倆聯手做掉了?如此,姐妹倆還真是一對少見的“黑寡婦殺手”,可是真有連自己母親都不放過的黑寡婦嗎?總之不管怎樣,這姐妹倆身上都是疑點重重。
關於蔣青山:如果不考慮他到物業打聽過劉勳別墅的事,真的很難將他的死與張翠英以及劉勳的案子聯係在一起,尤其他到底是否在別墅中遇害也還值得商榷。包括他感興趣的鉈投毒懸案、理工大學與第一人民醫院神經內科主任馮兵,起碼就目前掌握的情況看,都跟張翠英乃至劉勳沒有半毛錢關係,那麽他是怎麽陰錯陽差地就盯上了別墅的呢?
……
越理越亂,問號越來越多,韓印覺得還是睡會兒吧,剛閉上眼睛,又猛地睜開,他突然想起自己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人的存在——劉瑤哪兒去了?還活著嗎?凶手留她一命有何用意?從照片上看,她倒是頗有幾分姿色,難道被當成性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