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的胸口像什麽東西聚在一起,快要炸開似的。他瞪著她,眼裏血絲遍布。身畔是遊人的歡呼,可是這一刻,他卻如同墜入寒冷的深淵。
生平所有溫情,都給了這個女人,卻隻換來她一句嘲諷。
他憤怒而難堪,全身僵硬一動不動。
沐清歡當先移開視線:“謝謝你帶我來這裏,我一直都想來,不過一直沒有時間。聽說這裏還有很多地方不錯,你……”
來電鈴聲突然打斷她的話,沐清歡看向祁墨的口袋。
祁墨就這麽盯著她,任由手機呼叫。
沐清歡摸了摸鼻子,提醒道:“你的電話。”
祁墨看著她,沒有移開一秒鍾。像是要從她臉上看出什麽,但遺憾的是,他並沒有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沒心沒肺的樣子,就像剛才不過是開了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而已。
感到生氣窩火的就隻有自己。
電話停了,沒一會兒又響了起來。
沐清歡伸手在他麵前揮了揮,道:“你真的不接嗎?說不定是什麽急事呢?”
祁墨本想掛斷,一看到是司落的來電,遲疑了一兩秒,接了。
“司落,有事?”他的聲音一如往常,卻比剛才冷漠了不知道多少倍。
沐清歡識趣的想走開,被祁墨一把抓住手腕,他的眼中帶著警告,如果她敢走,他就捏斷她的手腕似的。
沐清歡隻得留下來,聽他與司落通話。
“你病了?”祁墨皺眉。
那邊傳來司落虛弱的聲音:“老毛病了,胃不舒服。今天一天沒吃東西,現在想出去身體沒力氣。我想吃百記的粥,你能不能跑一趟?”
“我讓……”
“不要讓恒叔來,祁墨,我想見你。”
祁墨此時正在氣頭上,看著沐清歡一臉神遊的樣子,怒從心頭起,剛想要拒絕,司落說:“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你向我我許過的承諾?”
小時候,司落是最鬧騰的,那會兒分開前夕,他還不知道祁家會來人,也不知道會跟司落分開。司落最鬧騰,總是要纏著他,直到他向她許下三個承諾,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在什麽樣的情況下,隻要她提出,他就一定要應諾。
分開是之後的事情,但沒想到,這件事情司落還記著。
可眼下,祁墨與沐清歡之間的事情都還沒有處理好,本不想去司落那邊,她的要求他可以讓任何代勞。但是司落卻似乎鐵了心一樣,在電話裏狠狠道:“祁墨,以前你對我的承諾是不是一個都不想兌現了?”她似乎難受的很,噝噝的吸著冷氣,賭氣般道:“今天我要見你,這算是第一個承諾。來不來?”
祁墨掛了電話,跟沐清歡並肩站了一會兒,一言不發轉身便走。
“祁……”沐清歡本能的抬起手,霎那間想到自己的剛才說出口的話,自嘲的笑了一下,把手收了回去。
祁墨,為了小堯的一張照片,你要殺我。為了一個司落,你在這裏拋棄了我……那麽我想問你,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談一輩子這三個字?
突然有人驚呼了一聲,有一個孔明燈熄了火,緩悠悠的落了下來,沐清歡轉身離開,可是剛走沒幾步,那個孔明燈就掉在了麵前。
她一愣,看清那是自己和祁墨放上去的孔明燈,心裏頭在這一刻,澀然難當。
是不是她和祁墨的願望太沉重,所以連這個孔明燈也負擔不起?
“看來我永遠也變不聰明了。”她自嘲的笑笑,繞開孔明燈往前走。
走著走著,雙腿沒了力氣。
眼前景物全都變得模模糊糊,她不斷的抹著眼睛,想把眼裏的東西抹開,卻越抹越模糊,最後什麽也看不清了。
她漫無目的的走著,步伐越來越沉重,最後路過某條街的一處長椅旁時,怎麽都走不動了。
人群如同流水一樣從她身邊劃過,豔紅的燈火經曆了最璀璨的時刻,漸漸落幕。熱鬧喧囂的街道漸漸變得冷清,不遠處的湖麵倒映著湖畔燈火,風起時**漾起層層波光。
月亮不知道什麽已經已經不見,料峭寒風從街頭串到街尾,帶起一片熱鬧的餘韻,久久不散。
夜漸漸深了,月光撒在樹枝上,宛若披上了一層銀色的緞帶,皎潔的月光透著幾分寒冷的氣息。
墨帆到涼亭時,隔著湖麵便遠遠看到了長椅上曲膝而坐的沐清歡。
今夜的月亮很圓,也很亮,朦朧的月光打在她精致的鵝蛋臉上,為她渡上了一層柔光,美的讓人心醉。
墨帆一時看的有些癡了。
待他回過神時,發現不遠處的女人還保持著那個姿勢,他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長腿邁開步子,徑自往她那邊走去。
直到麵前突然多出來一塊手帕,沐清歡的一雙眸子才有了焦距,心中生出一絲期待,她邊抬頭,邊笑:“祁……”
話剛出口,便陡然收住,笑容一點一點在嘴角僵住,直至消失不見。
氣氛微微凍結。
“你哭了。”墨帆緘默著,冷不丁的說道。
沐清歡一驚,下意識伸手往臉上抹,竟是一手的濕意。
怎麽會哭了……
自己早已練了一身的銅牆鐵壁不是嗎?
“大概是寒風太大,吹紅了眼睛。”沐清歡扯了扯唇,底下頭,目光所及之處是波瀾不驚的湖麵。
墨帆挑眉,話不對口的道:“祁墨叫我來的。”
他說的很隨意,不知是在陳述,還是在跟沐清歡說。
沐清歡身子一頓,唇角微微上揚,眼神卻沒有什麽溫度:“墨帆,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傻?”
墨帆皺眉,沒有答話。
“我以為的父母,到頭來不過把我當成了他們女兒的一個移動血庫,我以為的愛情,到頭來不過是把我當成了他心愛女人的試驗品,我以為遇上祁墨,就可以一切重新開始,我把一顆心都給了他,卻原來從一開始的靠近,就是利用。”
沐清歡呢喃著,不知是在說給自己聽,還是說給墨帆聽。
“到底是我太愚蠢了嗎?”沐清歡嘴角勾起一絲自嘲,兩眼始終盯著不遠處的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