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安靜的祁墨像是猛然回神一般,陡然大吼:“攔住她!!”
他跌跌撞撞的衝出來,一路上撞到無數東西,幾次撞上牆,撞得頭上鮮血淋淋。
終於出了門,外麵卻是一片靜謐,惟餘風聲徐徐。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輕輕扯著他僵硬的手指。那小手軟軟的,帶著點小心翼翼。他機械的轉過頭去,小止道:“祁墨哥哥,沐姐姐怎麽走了?”
祁墨猛地抓住她的手,力道大的小止的手都紅了,小止不敢呼痛,害怕的望著他。
他的聲音急切非常:“她是往哪裏走的?帶我去!”
小止不敢耽誤,趕緊拉著他往沐清歡離開的方向跑。
一邊跑一邊道:“剛才沐姐姐突然衝出來,徐天哥哥突然就倒下了,大哥哥也是一樣,不過大哥哥很快就醒過來,追著沐姐姐去了。祁墨哥哥,你跟沐姐姐吵架了嗎?”
“閉嘴!”眼前一片黑暗,祁墨連路都有些走不穩,此時的他隻能倚仗著這樣一個小丫頭,他努力瞪大眼,卻是徒勞,終究還是什麽都看不清。
小止有些委屈:“祁墨哥哥明明對沐姐姐就很溫柔呀,為什麽總是這樣討厭小止……”
祁墨抿著薄唇,唇上沒有一絲血色。
沐清歡的話猶在耳邊,他曾說過隻要她在身邊,哪怕眾叛親離。可真的到了這一天,原來最先做不到的,是她。
聽到打鬥聲,祁墨甩開小止,直奔過去,途中幾次摔倒,又再重站起來。
“沐清歡!你要是敢走,我絕不再管祁煊!”祁墨吼得喉嚨發痛,他忽然害怕起來,心驚肉跳!
突然聽到墨帆的悶哼聲,隨即他聽到了很多人的腳步聲,迅疾而淩亂,朝著這方而來。
意識到不是他的人,祁墨突然變了臉色,他衝過去卻不知道沐清歡在哪個位置。太多太多的聲音雜亂不堪,令他失去了分辯的能力。他站在原地,那些打鬥聲四麵八方的傳來,天地都仿佛旋轉了起來,而他卻無法踏入一步,生怕這一步邁出去,會是離她越來越遠。
“小止!”他焦急的喚著小止,那個小丫頭一定在身邊。
“祁墨哥哥,我在這裏!”小止邁著小短腿好不容易追上來,卻在這時看到墨帆被人一腳踢飛出去,祁墨的手剛觸到她的手指,她驚呼了聲,朝著墨帆跑去:“大哥哥!”
祁墨伸手一撈,卻撈了個空。
他握著那一團空氣,渾身僵硬的佇立著。他不知道沐清歡在哪裏,也不知道她距離自己有多遠。他望著打鬥聲傳來的方向,仿佛看到了那道纖瘦的身影:“我不利用任何人了,就算你明天就會從我麵前消失,我也不會再傷害任何人。沐清歡,你能留下來麽?”
墨帆剛站穩,便聽到了祁墨的話。他瞪大眼,仿佛不認識他了一般。
這個如此示弱,近乎乞求的男人,真的是他所認識的祁墨嗎?
可是……沐清歡早就不見了……
他追著沐清歡而來,卻隻是追了個替身,沐清歡早被她的人帶走了。如今的她,早已不是曾經那個離開了隨時都能找回來的人。
“都這個時候了,我們為什麽不能平平靜靜的過下去……”不知道在問誰,他獨身一人佇立在風裏,聽著那些躁雜的聲音漸漸遠去,聽著四周又隻剩下風聲。他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般道:“我真的做錯了麽……”
也許,眾叛親離的誓言,隻有他一個人認真過。
沐清歡永遠不可能做得到。
他早該知道的。她這樣傻乎乎的人,寧願自己死掉,也不願意看到他因為她而傷害任何人。他早就知道她是這樣的人。
可是當希望出現的時候,即使前方是一個深淵,即便會令他和所有人粉身碎骨,他也毅然跳了進去。
死神一步一步逼近她的同時,也逼得他亂了陣腳。
也許是他做錯了,可是,沒有人能懂,他偷偷擦去她噴在浴室裏的血跡時那種無力;也不會有人懂,他連覺也不敢睡,生怕她會突然消失的恐慌。
墨帆說:“她已經走了。”
祁墨愣了很久很久。
突然他笑了一下,眼睛裏似有什麽東西浮出來,笑容迅速消失,他猛地推開麵前的墨帆,疾步衝向前,對著那些聲音消失的方向怒吼:“沐清歡!!”
然而四周除了他自己的回聲,什麽也沒有。
他還要去追,可他卻不知道,自己與沐清歡離開的方向越來越遠。他朝著相反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追……
墨帆牽著小止一言不發的跟在他身後。
小止抹著眼淚道:“大哥哥,為什麽沐姐姐要離開?”
墨帆望著前麵那道身影,冷漠的聲音染了絲悲色:“因為祁墨哥哥做了她不喜歡的事情。”
“爺爺說,做錯了事情隻要改下就好了呀,祁墨哥哥好可憐……”
“如果沐清歡在他身邊,他會一直錯下去。”
“為什麽呀?”
墨帆沉默著。
良久,他說:“他想讓她活下去。”
小止望著前麵奔跑的人,她一直以為,那麽凶的祁墨哥哥一定像爺爺說的那樣天不怕地不怕,他總是沒有表情的看著她,每次都嚇得她不敢和他多說話。
她知道沐清歡生了病,也知道她活不久了。以前爺爺說過,生死有命,要淡然麵對,千萬不要害怕死亡。
可是現在,她覺得爺爺說的不對。
隻要是人,都會害怕死亡的。
就像她會害怕死了之後大哥哥會寂寞,害怕沐姐姐死了以後隻對她溫柔的祁墨哥哥會傷心,害怕大哥哥永遠也看不到想看的人……明明死亡那麽害怕,怎麽能像爺爺說的那樣,勇敢麵對呢?
她握緊墨帆的手,可愛的小臉上,嘴唇緊緊的抿著。
墨帆不知道祁墨追了多久,直到啟明星落,直到東方漸白。
祁墨忘記了自己有很多方式可以把人追回來,可他卻忘記了。他也沒有提醒他,也沒有阻止他。
不論是他,或是顧以南,抑或白玨徐天,都知道祁墨最近有多麽暴躁。他就像一頭困獸,將自己困在名叫沐清歡的小籠子裏,忘記了身上背負的責任,忘記了他這麽多年來經營的一切,也忘記了陪在他身邊的他們。
他的瘋狂他們都有目共睹,為了催毀長老院,他把孩子,把他們,甚至把他自己都搭了進去。
但是他們都知道,沐清歡也知道,也許他能逃過這一次,但這種近乎自毀的方式,遲早會帶著所有人走向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