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老朽救駕來遲啊..”被薑貝妤稱為章護衛的那位年長將領,聽到“章護衛”這熟悉的稱號後,再壓抑不住愧疚的爆發,對著薑貝妤單膝跪地,淚流滿麵,泣不成聲。
而薑貝妤則怔怔地看著這一幕,忘了動作。
薑貝妤今年28歲,雖然距離加入斬邪門時已經16歲,但當初薑家發生變故之時,她才隻有10歲。
但10歲就是一個孩子,如今18年過去,雖然對10歲當時薑家的護衛仆從有些記憶,但她又怎麽會知道哪些護衛仆從對薑家是忠心耿耿,哪些是腦後反骨。
畢竟才10歲的年紀,她又隻是長女,不是長子,薑家長輩怎麽可能將這些介紹給她。
因此,看到眼前這,她兒時常在府中看到章護衛,此刻愧疚跪在麵前的動作時,薑貝妤茫然失措。
她此刻的心情,有遇見故人的欣喜,亦有感慨章護衛的忠誠,但唯獨忘了此刻該做如何反應。
隻是怔愣在那裏,眼眶逐漸發紅。
斬邪門一方瞬間安靜了下來,唐勇等人雖然不清楚這個大玄將領突然下跪的原因,但至少明白,斬邪門的危機已經解除了,紛紛劫後餘生地長出了一口氣。
隨後,靜靜地看著薑貝妤和那位下跪將領。
不過大玄鎮西軍這一小隊的反應,卻與安靜的斬邪門截然相反。
在控製住隊伍中其他鎮西軍派係的人後,剩下的除了另一位將領林將軍外,看著章將領麵對一個陌生女人下跪的場景,皆議論紛紛。
林將軍眼神複雜地看著兄長章將領的動作,內心極其掙紮。
畢竟薑家的滅亡,已經過去了十八年,仇人又是當今得寵的三皇子姬玄禕,根本沒有起複的可能。
可是據他所知道的零星消息,當初薑家的覆滅,雖然主導者是三皇子姬玄禕,但共同參與的還有其他大玄權勢。
甚至他還聽說,他此刻的直係上司,大玄鎮西王姬濟厲也有參與其中。
因此,雖然大玄鎮西王姬濟厲與三皇子姬玄禕不對付,但這不代表姬濟厲會容忍薑家。
一麵是戰友皆長兄之情,一麵又是仕途之重。
林將軍頓時兩難,有些後悔剛剛為了維護兄長,一時衝動控製了部隊。
此刻清醒過來的他,遲疑再次浮上心頭,盯著章護衛仍然跪地身影的目光,逐漸陰沉。
正要咬牙大義滅親時.呼呼~唰唰唰.後方,忽然傳來了破空之聲,以及快速施展輕功形成的衣衫獵獵作響音。
林將軍下意識掉頭望去,瞳孔立時一縮。
煉腑後期!
來人那毫無遮掩的氣息,竟然是練腑後期!
是誰?
斬邪門太上長老宋坤?
可是據探查所得消息,宋坤不是練腑前期嗎?
即便近期有所突破,那也絕不可能是練腑後期啊。
大玄鎮西軍之所以派遣他和章將領兩個人殺來斬邪門,就是防著宋坤突破了練腑中期的可能。
畢竟斬邪門在這一帶或許有點名聲,但對他們而言,不過是鄉野小派而言。
以他們所學的大玄高深武功,哪怕兩人隻有練腑前期,但對付一位鄉野門派的練腑中期,那還是綽綽有餘,手到擒來。
等等,宋坤?
林將軍忽然記憶湧上心頭,整個身體差點抑製不住顫抖打擺。
他的視線落在了薑貝妤的身上,既然薑貝妤在這裏,那這個宋坤豈不是他記憶中的,神行門的宋坤。
“百分百是了,如果是宋坤,那我這一次前來降服遊說斬邪門,豈不是危險了?”
林將軍回想起宋坤的變態輕功,臉色瞬間煞白。
再看到眼前突然出現的陌生練腑後期,此刻見斬邪門一行人安好無恙而大鬆口氣的樣子,臉色越發煞白。
一個宋坤,一個陌生的練腑後期!
林將軍瞬間驚醒,大步跑向章護衛的身旁,如章護衛一般,對著薑貝妤單膝下跪:“下屬該死,竟然才認出郡主,救駕來遲,還望郡主責罰。”
林將軍突如其來的舉動,驚醒了薑貝妤。
她忙從回憶中回神,眼眶發紅,上前將兩人扶起。
“你們快起來吧,我已經不是什麽郡主了。”
而站在一旁的唐勇,則怔怔地看著突然趕過來,此刻還在喘氣的陌生練腑後期。
嘴唇蠕動,不敢置信。
而那陌生的練腑後期,見到唐勇此刻竟然站立起來後,更是激動不已,顫抖上前,一把扶住唐勇的雙肩,將他重重地摟在了懷裏。
“勇小子,你的腿好了,太好了。”
這一幕,看得斬邪門眾人完全麵麵相覷。
先是這些來敵的將領突然下跪向薑長老道歉,稱呼什麽郡主,救駕來遲。
然後又是一位,看起來就很強的老人,突然過來,摟住了唐長老。
今天的斬邪門,簡直是波**起伏。
同理,那隊鎮西軍,也被眼前的這兩幕,驚得完全摸不準頭腦。
就在這時,摟住唐勇的陌生練腑後期,突然又哭了起來,老淚縱橫。
滿是愧疚的聲音落在了在場眾人耳中,其中愧疚之意甚至壓過了章護衛對薑貝妤的心理。
頓時將所有人,包括章護衛和薑貝妤的目光,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勇小子,師叔對不起你啊,嗚嗚.現在看到你終於站起來了,師叔心裏不知道有多高興。”
唐勇聽到這番話,終於反應了過來眼前之人就是師叔。
他臉色複雜地拍了拍師叔的後背:“師叔,你回來就好,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聽到這話,這練腑後期的老者,更是泣不成聲。
沒錯,他就是唐勇、蘇凱的師叔,上代斬邪門掌門林正宏的師弟——葉應全。
十二年前,因為葉應權的貪杯,導致斬邪門防守空虛,被魔道散修殺上了門。
以至於造成了斬邪門留守弟子幾乎死絕,唐勇妻子為保清白而自盡,唐勇身受寒毒,雙腿被廢,下半身坐在輪椅上。
唐墨夕更是慘遭淩辱,產生了心理陰影。
因此,救人來遲的葉應權心裏不知道多麽的自責。
在師兄林正宏回來後,更是一言不發,直接逃離了斬邪門。
這其中,有無臉麵對斬邪門上下的愧疚自責,更有外出尋找救治唐勇雙腿的打算。
為此,他幾乎走遍了西霆州和玄元州,但可惜都沒有找到救治的辦法。
原本在未找到救治唐勇雙腿辦法前,他是說什麽都不會返回斬邪門的。
但一個月前,身處玄元州的他,突然聽到逍遙魔宗現世的消息後,好奇之下返回了西霆州。
然後,無意中聽到一隊大玄鎮西軍交談的話語,得知大玄鎮西軍要對西霆州各大門派不利後,當即心急如焚地趕回斬邪門。
天可憐見。
這一次,他終於趕上了。
並且還見到唐勇恢複,站了起來。
大喜大悲下,多年愧疚之下的心理壓力,瞬間崩潰決堤,以至於不顧人前,哭了出來。
“對不起,勇小子,我對不起你,對不起斬邪門.”已經六十多歲的葉應權,此刻就如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般,撲在唐勇身上哭泣。
任誰見了,都不相信他是一位練腑後期的高手。
不過這個場景,唐勇卻絲毫沒有感到尷尬。
對葉應權恨嗎?
他當然恨。
畢竟當初葉應權要是在斬邪門內,他的愛妻,斬邪門當時的留守弟子,也不會遭遇不測。
但更多的,他恨自己。
愛妻的身死,愛女的受辱。
他身為一個男人,一家之主,沒有保護好她們。
畢竟,愛妻、愛女的依靠是他啊。
他又有什麽資格去恨別人,責怪別人不保護好自己的妻女。
當初之所以留守斬邪門,不就是因為年少時偷懶,武功較蘇凱等師兄差了太多,師傅林正宏為了他的安全才讓他留在門內的。
而斬邪門當夜的變故,是誰也沒有預料到的。
葉應權預料不到,出去喝酒了也很正常。
他要是預料的到,也會提前規劃門內弟子巡夜,也不至於被寥寥數個魔道散修,下毒暗害了門內弟子,以至於他一家人孤立無援。
在一開始,唐勇是恨過葉應權,更是由於苦坐輪椅,終生不能起立。
心態越發扭曲,連女兒唐墨夕的武功教導也疏忽了。
以至於蘇楷看不下去,收徒唐墨夕,將唐墨夕帶到身邊教導。
隻不過在陳軒獻上金陽芝的消息,唐墨夕采來由李幕海煉製成藥,令他雙腿恢複,寒屬內傷祛除後。
他漸漸地回想往昔,漸漸釋然了這一切。
警醒這一切怪不到師叔葉應權的身上。
他要是兒時練功努力一些,不用修為太高,隻要在當時能達到蘇楷的程度,那那些魔道散修又豈敢來犯斬邪門。
他的愛妻、愛女又怎麽會遭此劫難。
葉應權因為貪杯離去,斬邪門遭難,他可以因此恨葉應權。
那葉應權要是因為三急不能來,那斬邪門遭難,他還能怪葉應權嗎?
很顯然,怪不了。
要怪就怪自己武功太差,保不住妻兒;警惕太差,沒有照顧好門內弟子。
因此,他早已釋然了對葉應權的恨。
此刻見到葉應權,他的心裏反而還有些高興。
高興斬邪門又多了一個靠山,日後斬邪門在陳軒和師叔的守護下,必定越發興盛。
斬邪門這邊眾人倒是無事了,但逍遙魔宗那邊的斬邪門一眾,卻是狀況焦急了。
逍遙魔宗內。
在姬濟曆表明態度後,所有人驚慌失措,紛紛舉手表示願意投降。
斬邪門掌門尚景凡不安地摸了一把短須,再低頭看了眼較十八年前消瘦了些的體形,才稍稍安定了些。
他心中期盼的是,由於早年在大玄之時,與眼前的鎮西王姬濟厲並不相熟,希望他並不知道自己的事。
他擔憂的有兩點,一是擔心眼前的鎮西王姬濟厲,與三皇子姬玄禕交好。
如此的話,鎮西王姬濟曆來西霆洲,說不定也有緝拿或者斬殺他的想法。
二是怕被鎮西軍中其他人認出他,畢竟年輕時,他在大玄也算一號人物。
不過注意到自己現在須發蓄起,體型也改變了一些,心情便稍微安定了。
都十八年過去了,應該沒事吧?
要是這都能被人認出,那他也隻能認栽。
四個月前,大玄來人都被陳軒滅口,眼下按理來說沒有這麽快反應過來。
“掌門師兄,如今怎麽辦?”
李幕楓看著周圍絡繹不絕的門派掌門上去簽訂盟約,低聲征求尚景凡意見。
尚景凡壓下心頭繁亂,深呼吸了口氣:“我們也去簽訂盟約吧?”
“簽訂?”
李幕楓眉頭一皺:“簽訂最多苟活一段時間,稍後呢?”
尚景凡說簽訂加入鎮西軍的盟約,這點不出乎李幕楓的意料。
畢竟此時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他們三人或許不畏死,死在此地也沒有事,但此刻在逍遙魔宗外的,隨他們而來的其他斬邪門門人們,則不能就讓他們就如此懵懂犧牲。
因此,以他對尚景凡的了解,猜到尚景凡作出簽訂盟約的權益之策並不難。
但難的是,他也猜不出尚景凡下一步怎麽做。
一旁的蘇楷,亦期翼地看著尚景凡。
但尚景凡卻苦笑地搖搖頭:“實力差距太大,走一步看一步吧,下一步怎樣我現在也頭大。”
李幕楓聞言一怔,正要開口說話時,忽然瞥見不遠處,有個門派進來的三人突然暴起,欲衝出逍遙魔宗。
那三人展現出來的氣息,竟然都有練腑境的修為,難怪敢如此行事。
“哼,竟然是流江三盜,難怪在大玄不見蹤影,原來是躲到了這裏!”
一位鎮西軍將領拔刀攔住了這三人的同時,認出了這三人,隨即與一眾鎮西軍練腑境武者,一擁而上。
隨著三聲慘叫聲響起,那流江三盜被砍成了肉塊。
這一幕發生,仿佛如號令箭般,不僅沒有令在場所有西霆洲門派之人膽寒,反而東一處暴起,西一處衝關。
短短瞬間,竟然有十數處地方,十數個門派準備殺出重圍。
“這為何這麽多人不要命。”
這一幕,令在場所有人皆驚訝不已。
就在這時,其中幾個衝關的門派之人,竟然從懷裏掏出了響箭。
頓時咻咻咻!
轟轟轟!
數道響箭在空中炸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