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地上血字促疑深
這時,天上忽然毫無征兆地下起了傾盆大雨,熊熊燃燒的大火很快便被大雨撲滅。這雨來得極其突然,以致眾人瞬間便被淋了一身,眼見附近都無遮擋物,不得已,隻得帶著向宗與福伯的屍體,心翼翼地走進那方熄了火的房內避雨。
避了雨後,眾人便開始算起賬來。方才在場中有人隱隱聽到了福伯口中的那個“魔”字,當下也不管那時直麵著福伯的龍傾寒,直接將矛頭對準了身為魔道的鳳璿陽,厲聲嗬斥他乃殺人凶手。
鳳璿陽靜靜地負手立,沒有多言。而龍傾寒的心已是疲憊不堪,他思緒又飄回到了複生前。當年向芊雙婚宴過後不久,向梅山莊便發生了滅莊慘案,莊內所有人一夜之間全部死亡,而殺人凶手似是泄憤一般,臨逃前將部分人的屍體拋到了山腳的湖邊,染紅了一整條湖,也是因著這樣,當時未入睡的人們發覺了此事,忙衝上山來。驚見鳳璿陽立於莊內,而他腳邊正躺著一個人,福伯那時的福伯一息猶存,在臨死前伸手直指鳳璿陽,喃喃地喊了一個“魔”字便停止了呼吸。
可是,與複生前不同的是,這滅莊慘案早了足足四個月且比之從前,這一次,凶手竟然還未將屍體拋卻下湖,便放起了火,龍傾寒猶記得,當年他們是先看到染血的湖,才驚見莊內起火的。
來,若非當時的龍傾寒因為有些事情,從天劍宗回到了漢冬城,隻怕還未能發覺此事。
如今同複生後相比,這究竟是哪裏出了錯。那麽鳳璿陽呢緣何每次都會在此出現,上一次眾人趕來時,鳳璿陽一身清爽,毫無血跡,因而很快便能脫罪,可這一次而且,那個“魔月”又是指什麽太多太多的謎團,猶如重重迷霧,遮住了雙眼,若能有一雙慧眼識破而出該多好。
龍傾寒搖了搖頭,不再去想,他緩步走到鳳璿陽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表達自己對他的信任。
鳳璿陽怔了怔,會心一笑,他知曉,縱使世上他人不信他,龍傾寒都會在他的身邊。
龍傾寒走回到向宗的屍身身邊,低下頭檢查他的屍體。發覺這屍體觸手猶有餘溫,但由於他身在烈火之中,這餘溫算不得準。且由於受烈火高溫影響,他的死亡時間,難以準確推斷。不過由他腹中那塊仍在出血的傷口推斷,死亡時間應是不久。這個傷口深可見骨,乃是被人一劍穿腹而死。他的臉已經僵化,雙目大睜,表情不清是猙獰還是痛楚忿恨,十分複雜,難以推斷他臨死前經曆了什麽。
然而最大的疑問是,鳳璿陽緣何會在此,又怎會知曉向宗已死。
不過,龍傾寒看了一眼,周圍的人都對鳳璿陽虎視眈眈,現下他該做的乃是替鳳璿陽脫罪,而非質問他關於向宗之事。
猶記得複生前,向宗的屍體被火燒盡,無從取證,眾人便依著福伯之言將滅莊慘案強加到了鳳璿陽頭上。鳳璿陽一怒之下將他們重創,而後遁逃。那時龍傾寒與他纏鬥起來,雙雙負傷,但由於龍傾寒初出江湖實戰不足,因而便讓他趁機負傷而逃。後來,因鳳璿陽武功高絕重傷數人,眾人不敢輕易再招惹他,這場滅莊慘案便無果而終。
但如今,既然重新來過,龍傾寒暗暗作誓,他定要查個清楚,還鳳璿陽一個清白。
可是,老天似是與他作對一般,又出現了罪證直指鳳璿陽。
“快看,這裏”一個人的聲音,從臥房的方向,眾人聞言,紛紛衝了進去。
龍傾寒皺了皺眉,與鳳璿陽對上一眼,便跟著走了進去。
然而,在看到那人所指之處時,龍傾寒大驚失色。
隻見方才他救出向宗的地方,在地板上有兩個血字,不,確切的是不完整的兩個字,“魔丿”,字體歪歪扭扭的,顯然寫得極其倉促,而這“丿”雖然未寫完,但龍傾寒卻莫名的知道,那個字是“月”字,“魔月”又是“魔月”,這究竟是什麽。
龍傾寒腦袋蒙了,方才他衝進來時,向宗正躺倒在這裏,似乎是臨時前作了掙紮,撞倒了書桌,使得書桌砸到了他的身上。當時情況緊急,龍傾寒也未曾注意到那個血字。哪知他瞥了一眼地上那似被人翻起的書桌,似乎是他在救向宗時,使得壓在身上的書桌倒落在地,恰巧覆在了血字之上,因而這血字方會經大火過後猶存。
可是,龍傾寒眼底閃過一絲狠戾的光,朝方才那開口之人激射過去。房內倒地的物品家具不少,為何那人偏偏隻翻那書桌。
然而眾人卻是不會關心龍傾寒所想的,在他們眼中,看到的唯有那個“魔”字。
一瞬間,所有的罪證都指到了鳳璿陽的身上,莫名出現在向梅山莊,滿身血跡,被人撞見的紅衣背影,福伯臨死前的話,這血字,以及,鳳璿陽出口的“向宗已死”的話,種種跡象,讓人不得不懷疑鳳璿陽乃是滅莊凶手。
龍傾寒忽然覺得心好累好累,他踉蹌了兩步,差點不穩,這時一隻手卻悄聲無息地伸過來,穩住了他。
龍傾寒一怔,回頭望去,正對上鳳璿陽的雙眸,那雙眼裏絲毫沒有被懷疑的驚慌與害怕,唯有堅定,仿佛世間萬物都不能動搖他半分。麵對著如此多人的質疑,鳳璿陽沒有出言辯解,但他挺拔的身姿以及堅定的神色,便在告知龍傾寒,他是無辜的
那隻手的溫度從身體漫上,溢滿了全身,龍傾寒隻覺心神一暖,又似有了無窮的力量。他穩了身子,輕輕地拍了拍那隻手,而後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瞬息,雙眼射出犀利的冷光,恢複了往日裏冷漠的王者之態。
他大聲一喝,製止了眾人對鳳璿陽的厲聲嗬斥,冷冷地覷了眾人一眼,沉著臉道“向莊主死亡之事,猶有蹊蹺,萬不可隻憑主觀臆斷便定下此罪。”
“凶手除了鳳璿陽還會是誰,龍少主你如此替他辯解,莫不是與他”
“住嘴”龍傾寒厲聲一喝,攜著陰狠的目光直刺那喊出聲的人,那刻骨的寒冷之意駭得那人渾身一抖,再不敢發聲。
龍傾寒緩緩收回視線,冷聲道“若果你們殺人,你們猶會留在此地,甚至滿身是血的出現在眾人麵前麽”
眾人一震,一時竟忽地沉默了下來。
然而,僅憑這句話卻是無法打消眾人的疑慮的,“龍少主,你又怎知這不是鳳璿陽故意設的詭計,借機使眾人消了對他的疑慮。”
“哼,笑話”龍傾寒重重地一甩袍袖,諷道“若果真是如此,何必如此費事,直接殺完人後遁逃,一走了之讓人查無可查,豈非更好。如此這般下功夫,鳳璿陽能得何好處”
“這龍少主,你一直開口替他辯解,可當事人卻是一直未開口呢。”眼見方才的假設不通,那人又不死心地道。
“嗯”這時,鳳璿陽開口了,他挑了挑眉,哂道“嗬,你們若真視座為凶手,那座甚都無用了不是。若是座言人非座殺的,你們當會認為座乃是狡辯,若是座不話,你們又認為座乃是默認罪行,”他聳了聳肩,帶著嘲諷的目光瞟了一眼眾人,“如此,座該些甚。”
眾人一震,麵現尷尬之色,但好在,這些人中,還是有些明事理的,“卻不知鳳教主緣何深夜來此”
鳳璿陽瞟了發話人一眼,有些讚許的點了點頭,道“座夜不成寐,便繞著湖水走了一圈,行至山腳時,耳聞山莊內傳來廝殺聲,座便趕上來瞧了”忽地,他一揮袍袖,搶在眾人開口前喊道“不必問緣何座如此之巧,你們如今不也趕來如此之巧麽,這夜半時分,大家都入睡了,緣何你們卻趕來此,莫不是”他頓了頓,臉色沉了下來,“莫不是有人告知你們今夜會出事,是以你們方趕過來,於是便恰好地撞見了座行凶罷。”
“這經鳳教主一提,此事倒真有些蹊蹺。今夜我早早便睡了,哪知房內似是有人進來一般,將我吵醒,而後我耳聞有人喊向梅山莊起了火,我一驚,便起身趕了過來,路上正好碰到了諸位同道。”
龍傾寒聞言怔住了,又轉頭去問其他人,“諸位呢,可都是如此”
眾人紛紛點了點頭,而後同時怔住了,麵麵相覷,毫無意外地發覺了對方眼底的驚訝。
龍傾寒在心裏長籲了一口氣,如此看來鳳璿陽有救了、他朝鳳璿陽使了個安撫的眼色,繼而又道“如此看來,必是有人故意陷害鳳教主而為,不若,你們又怎會如此及時地發現這事。”
“可鳳教主滿身是血在此又作何解釋,且方才想必諸位也都看到了,鳳教主執劍殺死了福伯。”
“嗤。”鳳璿陽突然嗤笑了一聲,但他並沒有發話,隻是聳了聳肩,一副你信不信我的模樣看著龍傾寒。
龍傾寒也知曉鳳璿陽的性子,沒有責怪他。且如今狼口尖上,鳳璿陽得越多,越會被人拿住把柄伺機誣陷,是以如今他不作答方是最好的。
可,現下龍傾寒一人獨撐確實無力,他默默地轉過頭,帶著期望的眼神看著鳳璿陽,希望他能解惑。
鳳璿陽無奈地聳了聳肩,道“罷了,也不知座出來,你們信是不信,不過座當真未曾殺過向宗。至於座身上的血,乃是為了自衛而殺人染上的。”
龍傾寒的眉頭擰了起來,疑惑地道“自衛”
“不錯,”鳳璿陽點了點頭,“座趕到此處時,已是一片血光,猶未見著向宗,便被莊內數人接連攻擊,座為了自保,自然得將他們殺盡。不過”鳳璿陽突然沉下了臉,“座發覺攻擊座之人,神情有些不太對勁,雙眼渙散,似是被人操縱一般。”
眾人紛紛倒吸了一口涼氣,若果鳳璿陽所言是真,那這所謂的操縱人殺人,也忒可怕了。
但,猶有人還不信服,“那你刺殺福伯之事,如何算。”
“他”鳳璿陽揚起眉頭,不屑地道“座不曾殺過他。”
“胡扯,眾人都瞧著了”
“瞧著什麽”鳳璿陽勾唇冷笑,“若果真是如此,那緣何你們不上前阻止”
“屁話,我們在遠處瞧著,欲要上前阻止時你早溜了。”
“如此來,你們都是遠處瞧著了”鳳璿陽冷哼了一聲,揚起語調厲聲喝道“那敢問你們瞧著座的臉了麽”
此話一出,眾人忽地沉默了,因為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看到那紅衣人的正臉。
而龍傾寒則低下了頭,他擰著眉思起方才見到的那個背影,忽地,腦中一道靈光閃過,他出言道“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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