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顧綠章剛要踏進考場,接到桑菟之的電話,眉心蹙了起來,“真的很糟糕吧……他會很討厭他自己變成那樣子。嗯……嗯……我知道女腸,鳳-有打電話和我解釋,你在他身邊嗎?”

桑菟之背靠著辦公室的牆壁站著,“在啊。”

“你能救他嗎?”

他沒有覺得意外,隻是笑,“噯。”

“要我做什麽我會盡力做,隻要能讓他恢複正常,”她說,“就算去求小薇,我也……”

“如果沒有國雪,你喜歡沈方嗎?”他問。

她怔了一下,“你說什麽?”

“如果沒有國雪,你喜歡沈方嗎?”

他在電話那邊,但她一樣聽得見那笑裏搖曳的風情,靜了一靜,“如果-有桑國雪,也會有張國雪、李國雪,小桑,你明白嗎?”她就喜歡國雪那樣子的男人。

“我明白。”他在電話裏說,“綠章,沈方沒有喜歡的人,沒有辦法讓女腸自己離開,時間如果太久會有危險。”

“那怎麽辦?”

“他其實很容易愛上別人,隻不過是從來沒有試過,一旦喜歡上了,他會很熱情。綠章,給他一個吻吧。”

她在電話那邊整個人怔住了。

“我了解男人。”他在電話那邊豔豔地笑,“沈方很簡單。”

“怎麽可能?”她低聲說,“不可能。”

“有個不讓他覺得討厭的女生吻他,他絕對會愛上那個女生。”

“……”她沒有說話。

“你不相信我的眼光?”

“……”

“我看男人一定不會看錯。”他抬頭看著天花板,把一隻手插進口袋裏,“綠章,我不想看沈方死。”

那天晚上,桑菟之把沈方帶回家裏。

顧綠章放學以後,打了電話給沈方,沒有人接,又打了電話給桑菟之,還是沒有人接。打了幾次都是關機以後,她筆直地從家門口走過,走向風雨巷裏通向桑菟之家的那條小巷。

“小桑?小桑,小……”她推開桑菟之家那扇從來不鎖的門,進門的時候,桑菟之剛洗了頭,濕漉漉的毛巾蓋在頭上,他正彎腰側臉對著沈方,兩個人唇齒之間相距不過一線。

“你在幹什麽?!”她歇斯底裏地大叫了一聲,震驚地看著披著毛巾側臉正要和沈方接吻的桑菟之,“小桑你、你?!”

桑菟之笑笑地抬起頭來,掠了掠濕潤的頭發,“沒有辦法,你不肯吻他,我有什麽辦法?反正我吻了他他又不吃虧。”

“你,”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胸口氣息起伏,目光在沈方和桑菟之之間流轉,“小桑你不能害他啊!”

桑菟之像聽到了什麽笑話,他眼睛笑著指向沈方,“是他被奇怪的東西附身,我要救他好不好?而且像他這麽單純的人,很有責任感的,我又不怕他始亂終棄。”

他倚在牆上說得眉眼俱飛,她卻越聽越氣,“小桑!沈方不是那種亂七八糟的人,你怎麽樣能這樣對他,你怎麽可以利用他單純就……”

“就讓他變成gay?”他說,“我其實從內心來說完全是個女孩子,他可以把我當女孩子看。”

“不是。”她呆呆地看著桑菟之的笑眼,“不是,是你利用他,讓你自己一直都停在你的那個世界裏。不是你走不出來,是你一直以為自己沒有出來,所以一直都出不來。小桑你不要這樣,你不要這樣……”她緩緩搖頭,“你想救他,你更忍不住想把你自己留在不想改變的狀態。”

他笑,站在椅子旁邊,靠著牆,望著天。

“小桑你不能這樣!”

“我沒有怎樣,”他說,“他快要醒了。”

沈方在椅子裏發出輕微的聲音,動了幾下,很快就要睜開眼睛了。

桑菟之雙手抵住沈方躺倒的那張椅子,緩緩伏下身去。沈方慢慢地睜開眼睛,很疑惑地看著眼前模糊的人影……

“小桑!”顧綠章的聲音急促地傳入沈方耳中,他睜大眼睛,還沒看清楚突然有人一把把他按住,一個人在他眼前往後跌倒,“砰”的一聲坐在地上。

“綠章?”他正莫名其妙地看著把他按在椅子裏的人,目光掠過顧綠章的頸後,摔在地上的人是桑菟之,看起來就像小桑被綠章一把拉倒在地。“幹什麽……”

一句話沒說完,綠章的臉在眼前放大,她親了他的眉心,因為吻得太匆忙,本要落在他額頭的吻,吻到了眉心上。

“啊”的一聲沈方立刻跳了起來,手捂著眉心,瞪著顧綠章,“你、你……”

“我喜歡你。”她說,不知道為什麽眼神看起來狂亂,像很痛苦。

沈方聽見了爆笑,手從眉心放了下來,揮揮手,“啊,原來是和小桑串通好了來騙我,哼,就憑你們兩個沒有天才的……”他的話戛然而止,顧綠章壓了過來,第一次吻他被當做玩笑,第二次她吻到了沈方的唇上。實在不知該說什麽好,她在那刹那間覺得可悲、委屈、慘淡,突然之間眼淚流了出來,順著臉頰,落在相吻的唇齒之間,熱的,沁入吻中是涼的。

桑菟之坐在地上沒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粘的灰塵,整理了一下格子貝蕾帽,揚著嘴角笑。

沈方嚐到綠章的眼淚以後整個人都亂了,他在發呆、在疑惑、在動搖……

桑菟之想笑,卻隻笑在眼角,沈方太容易被**——因為他太幹淨、太熱血、太衝動、太勤勞,又太勇於站在眾人前麵了。他不否認挑撥綠章去“勾引”沈方,這全然都是他在導演,他也不否認讓沈方去愛綠章是他在策劃,他更不否認這樣做是因為——除了要救朋友,就是因為他……不能再愛女孩子了。

綠章,沈方是個好男人。

你可以不愛他,因為他不是國雪,不過他……他絕對比其他人,對你都好。

“你——”沈方的聲音戛然而止,顧綠章抬起頭來,親眼看著容顏像孩子那樣的沈方突然蒼老——突然之間那張白裏透紅、美豔十分的臉龐蒼白枯萎,在眼角眉梢甚至帶上了淡淡的皺紋——突然變成了一張三十多歲的麵容!

“沈方!”她失聲大叫,唇上尚帶著這個人溫暖的溫度,眼睛裏尚殘留著這個人青春開朗的模樣!他是陽光——他是陽光——怎麽會變成這樣?“沈方,你——”

沈方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什麽?”

你老了……她卻怎麽說得出口?眼睜睜看著一個陽光少年突然蒼老,就這樣時光在他身上刹那流過,光影一閃之間他就被定格在不屬於他的時間裏。張口結舌了半晌以後,她踏上一步,不能自己地撲入沈方懷裏,雙手擁著他——她抱著他,渾身顫抖。

“我怎麽了?”他忘了自己這幾天頭昏發熱的症狀,拉著臉皮問桑菟之。

桑菟之坐在地上風情萬種地對他笑。

“小桑?”沈方跳到他麵前。

“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叫你大叔。”桑菟之笑笑。

“啊?”沈方目瞪口呆。

沈方愛上了綠章,而綠章並不愛他。女腸在沈方愛上不愛他的人的瞬間離體了——離體得很及時,如果再晚一兩天,他會死於枯槁。

而發現容貌變老以後,沈方消沉了幾天,說出了他的經典名言:“不能受打擊的男人是毛毛蟲!”會化困難為力量才是好男人。他從那以後天天陪著綠章上下課,在別人誤會他是綠章的叔叔或者老師的眼光中。

之後的幾個月,異味古董咖啡館照常生意清淡地開著。桑菟之依然很少去上課,依然言笑春風,動輒說著他的新男朋友。沈方和綠章上演著兔子追烏龜的故事,一方熱情洋溢,另一方在說清楚了為什麽吻他以後,靜靜淡淡地道歉,清晰地堅持說:“我是國雪的女朋友。”

時間過去了五個月,而鍾商市內發生的動物傷人事件和離奇凶案在增多,除了那對中年夫妻失蹤、現場血跡斑斑的案子,這五個月內失蹤了十四個不到一周歲的嬰兒、死了兩個少女,並有二十多個自稱受到怪獸襲擊被咬傷或者摔傷的報案電話。

鍾商市警方陷入空前的困境,破案壓力之大無法想象,一向平靜從容的鍾商市陷入了恐慌之中。警方的告示貼滿了古色古香的街道小巷,警告居民沒有同伴不要上街、下班之後最好都待在家裏、出門要隨身攜帶可作為防禦武器的工具、牢記求救電話等等。

人們上街都神色匆匆,相互探視的目光驚恐而茫然,不知道這座城市究竟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