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回戰壕——!”段劍鋒已經成了一個血人,手裏的大刀坑坑凹凹地卷著刃。
段劍鋒聲嘶力竭的呼喊,士兵們邊打邊退到戰壕那邊。嶽昆侖剛拎著狗蛋滾進戰壕,戰壕裏唰起站起一排人,手裏一色湯姆森衝鋒槍,是師裏剛派上來的教導隊。嗷叫著衝上的鬼子愣了一下,又揮舞著三八大蓋往戰壕裏撲,湯姆森衝鋒槍近距離開火,前排的鬼子被掃得渾身槍眼,身體來回抖動。後麵的鬼子扛不住了,貓著腰往後撤,隻要跑出兩百米射程,就可以呼叫炮火和空中打擊,他們缺乏衝鋒槍這種近戰利器,少數的百式衝鋒槍隻裝備特種部隊。
段劍鋒在防炮坑裏哈哈大笑,兩排白牙在布滿血汙的臉上格外醒目。
“不能叫小鬼子跑了!再來一次衝鋒!”段劍鋒換把大刀,箍著黃景升脖子喊,他忘了黃景升怎麽從團指來了火線。
“再等一會!有你打的!”黃景升盯著反坦克壕那頭的幾十輛坦克和山炮。
一陣地動山搖的炮聲響起,陣地裏升起一道道烈焰般的炮火,炮火一輪齊射,密集的炮彈準確地落在日軍一字排開的坦克和山炮群裏,一輛輛中彈的坦克和山炮爆開,像節日四散飛濺的煙火,沒中彈的坦克倒著車往後逃。鄂克春陣地上響起一片士兵的歡呼。
“操!哪來的炮——?”段劍鋒對著黃景升耳朵喊。
“軍裏調上來的戰防炮營——!”
炮兵陣地又是一輪齊射,炮彈在反坦克壕的南側形成一道密集的火力封鎖線,往後撤的鬼子沒了退路,被壓回到陣地400米處。此時鬼子的飛機已經趕到戰場上空。
“迫擊炮準備——!”段劍鋒把心一橫,不過了!那群鬼子現在是砧板上的肉,不給他剁了,他也就不是段劍鋒。
幾門迫擊炮頂著飛機的轟炸發出嗵嗵的膛音,一發發榴彈砸進暴露在陣地前的日軍隊伍裏。日軍被迫擊炮組成的第二道火力網炸得血肉橫飛,隻能往陣地前沿躲,這一躲,就進了200米範圍。沒等命令,所有在戰壕裏的士兵齊聲開火,鬼子倒下一大片後全趴在地上不敢抬頭。日軍二十多架飛機趕到陣地上空,一通瘋狂轟炸掃射,幾門迫擊炮和重機槍點被炸飛。此時炮兵陣地又騰起一片炮聲,戰防炮營的高射炮噴出團團怒火,炮彈在空中爆開,炸出一團團的黑煙。被打中要害的飛機在空中直接爆炸,被削去翅膀的飛機拖著一溜黑煙摔向地麵,在大地上撞得粉碎。士兵平日飽受鬼子飛機**,眼見著壯觀的一幕,不顧流彈如雨,跳出戰壕歡呼雀躍。
被幾道火力封在陣地前沿的幾百名日軍發了狠,不顧巨大傷亡,開始對較為薄弱的右翼陣地進行突破。幾百名日軍並沒有慌亂,在喪失建製的情況下,組織起的三個梯隊交替掩護衝鋒,所有迫擊炮、擲彈筒、槍榴彈,集中往突破點砸。在炮兵陣地上空的飛機也移轉過來,頂著高射炮的炮火對突破點轟炸掃射。日軍以百來具屍首的代價,在中軍陣地右翼撕開一道口子,幾百名日軍潮水一樣湧入鄂克春村,並依托地勢形成臨時陣地,準備接應後續進攻部隊。
“老段,你負責擋住突入之敵!我帶突擊隊迂回到後麵切斷鬼子的退路!”日軍的被炮火壓在反坦克壕南麵,一時半會還上不來,黃景升想盡快吃掉這股日軍,並堵上陣地缺口。
“你不呆在團指,瞎****跑啥?派個營長去!”段劍鋒反應過來了,黃景升不該在這出現。
“我們五九八團的團長,沒一個戰鬥時不上火線的。”黃景升目光定定地看著段劍鋒。段劍鋒一時語塞,他指揮五九八團的時候,哪一次都衝在火線上。
“我日他娘!去吧!”段劍鋒拿個鋼盔扣黃景升腦袋上。
黃景升提著湯姆森走到坑口,突然回轉身來。
“團長!”黃景升“啪”地衝段劍鋒敬個軍禮。段劍鋒鼻子一酸,喉嚨裏像堵了團棉花。他和黃景升一起讀的軍校,一起畢業,一起升的校官,現在自己已經降為中尉連長,黃景升卻始終認自己這個老團長。
“別他娘的寒磣我!幹完鬼子趕緊回來,團裏三千來號弟兄還等著你……”段劍鋒覺得自己越來越娘們了,嗓子竟有點發哽。自己這是怎麽了,越打仗越見不得弟兄出事。
“有佐官刀記得給我留著。”黃景升一彎腰出了防炮坑。
突入陣地的幾百名日軍沒能在村裏衝多遠,四處都是鱗形複廓陣地。幾百人團在一起,從突破口起形成一個蛇狀臨時陣地,想給守軍來個中間開花。段劍鋒帶著一連觀瞄了一會地形,鬼子的臨時陣地灌木叢生、野草迷蔓,段劍鋒心裏有了譜。輕重火力點布置完畢,一個排的士兵燃起了火把準備。陣地缺口那邊槍聲炒豆般爆起,段劍鋒知道黃景升已經開始抄鬼子後路。
“點火——!”
一叢叢幹燥的草木熊熊燃起,火勢迅速在日軍的陣地裏蔓延。日軍吃不住煙熏火燎,開始拚命突圍,衝出火場的鬼子,迎頭撞上的是機槍和手榴彈。半個小時裏,日軍的臨時陣地成了一座火葬場,渾身著火的鬼子,鬼哭狼嚎地往陣地外跑。跑得遠的,被子彈和手榴彈撕裂,跑得近的,突然就撲在地上,被大火燒成了焦炭。空氣裏漂浮著怪異的氣味,是烤熟的人肉和滋滋冒出的人油。那天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一連的弟兄聞見肉味就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