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奚和宋易澤背對著人來人往的連廊。

夏日晚上的風帶著燥熱,天並不是很黑,而是有些亮亮的深紫色,雲像薄薄的紗一樣照在上麵,星星在其中若隱若現。

教學樓對過去就是學校的一號田徑場,剛剛考完試,一些悶不住的學生就跑到操場上去散步,也可以看見一些結伴的同學在回寢室的路上,或者說一些小情侶偷偷坐在觀眾席那談心。

而宋易澤現在卻和一個Omega在走廊的台子上搖起了骰子。

他感覺自己真的是閑得沒事幹了,居然會同意這麽無聊的要求。

寧奚從他們班一個Beta那裏借來了四個骰子,然後拿了一個紙杯,把它們都罩了起來。

他現在必須確定一件事。

這個小說的男主角宋易澤,到底有沒有主角光環。

或者是為什麽他蹭不到他的主角光環。

而在寧奚來看,搖骰子是最能看出一個人運氣好不好的方法。

雖然聽起來確實荒唐又腦殘,但這裏是學校,又在封校,搖骰子也是他能想到為數不多的可行方案了。

寧奚對宋易澤說:“我們來搖骰子,看誰的點數比較大。”

宋易澤都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還從來沒有人考完試來找他搖骰子的。

寧奚握住紙杯,手臂用力把杯子緊貼桌麵,搖晃中的骰子與杯壁發出悶聲的碰撞,寧奚晃來很久,停下來後深吸一口氣,鄭重地打開紙杯。

四個1。

寧奚無語住了。

他自暴自棄把紙杯連著骰子遞給宋易澤,說:“你來。”

宋易澤雖然不知道他在弄什麽玩意,但還是很配合地接過杯子,搖了兩下,打開。

四個6。

寧奚:“......”

宋易澤看著寧奚一臉委屈樣,嘴角緩緩勾起一個笑。

少年的音色清亮,在夜色中緩緩化開:“再來?”

“廢話。”寧奚又握上紙杯,說,“再來。”

三個1,一個2。

他給到宋易澤。

四個6。

寧奚覺得自己不能在這麽背下去了,他不信這個邪,雖然他確實是穿書進來的,但也不帶這麽區別對待是吧。

“再來。”寧奚不服氣地又搖了好多遍,但每次的點數就沒有超過3的。

啊,什麽玩意啊。

這宋易澤明明就在他身邊啊,為什麽運氣沒有絲毫好起來啊,

寧奚覺得委屈了。

難道他真的要在這本書裏每天被各種意外暗算?

宋易澤抬起眼,看向像是在苦惱的寧奚。

他絲毫沒有與Alpha在一起的防備意識,目光順著半垂的眼落在那四顆骰子上,衣服的領口沒有扣完整,可以看到那白皙的脖頸,懶懶散散的模樣。

他的骨相真的很耐看,麵部的線條精致而流暢,沒有什麽地方是多餘的。

所以在看到寧奚眉骨處有一塊明顯的擦傷淤青時,宋易澤下意識伸出了手。

他緩緩撩起寧奚額前的頭發,把那塊受傷的區域暴露出來。

寧奚沒有反應過來,就看見宋易澤輕輕耷著自己的頭發,眉眼清冷,眼眸顏色很淡。

“疼嗎?”

他的語氣平緩而沉寂,慢條斯理,但在夜晚有一些些聒噪的蟬鳴下,又好似帶上了絲溫情關懷。

這個傷是考試掉下來的燈時撞的。

寧奚沒有想到他會注意到這裏,也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所以一時半會兒有點卡:“啊......還行。”

宋易澤把寧奚的頭發又撇開了一點,寧奚順著宋易澤的動作無意識地把頭歪到一邊。

他微微皺起眉:“破皮了,還青了。你是真的沒有痛覺嗎?”

寧奚那股委屈勁又上來了。

他真的很少會覺得委屈,之前無論在什麽地方,他好像都是要忍住很多的情緒。

但這個宋易澤,他明明比他要小,明明隻是個高中弟弟,但他怎麽老是一副大人模樣,讓他覺得委屈呢。

“沒事......”寧奚移開腦袋,眼神沒落了些許,他沒有看宋易澤,反而去擺弄起那台子上的骰子。

到底是哪裏不對,是哪塊地方沒有觸發好啊。

不過剛剛的觸碰,好像緩解了一點他脖頸的疼痛。

烏木與柑橘的味道真的很舒服。

哎,等會。

觸碰。

寧奚突然反應過來,猛地看向宋易澤。

難道轉運的觸發點,是要和宋易澤肢體接觸?

寧奚又把骰子放在到杯子下麵,搖了一下,結果出來的是兩個1,一個2,一個3,並沒有任何進步。

那要是......

寧奚轉向宋易澤,說:“你手借我用一下。”

宋易澤:“?”

他沒聽過這麽無理的要求,Omega怎麽能對Alpha說出這樣的話。

他剛想拒絕,寧奚就一把牽住了宋易澤垂下下麵的手。

他把手指插入宋易澤的指縫中,牢牢扣住他。

不知道是不是體寒的緣故,寧奚的手很涼,與盛夏的悶熱形成極致對比。

少年的手骨節微凸,平滑白皙,修長分明,握住的那一刹那,宋易澤感受到那薄荷白茶信息素順著指尖溜進了他的周圍,本來覆上的冰涼處越發熾熱。

寧奚拉著宋易澤的手握上紙杯,一搖。

兩個5,兩個6。

寧奚看著這有長進的點數,眼神重新亮了起來。

他得寸進尺,另一隻手拽住了宋易澤的手腕,又搖了一下骰子。

四個6。

寧奚眼睛都發光了。

他甚至又和宋易澤十指相扣著搖了幾次,結果全部都是大於5和6的點數。

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

原來是要身體觸碰啊。

寧奚仿佛又看到了生的希望,他死死拽住宋易澤的手,感歎道:“太好了!”

宋易澤沉默地看著寧奚那雙漂亮的手緊緊握住自己,耳根有些發燙。

寧奚的手沒有他的大,所以這麽拉住的時候有像是想努力包裹住的模樣,極其曖昧。

AO之間怎麽能這樣。

“你......”宋易澤看寧奚並沒有想撒手的意思,想趕緊製止他這樣越界的行為。

他怎麽能這麽不懂,都高三了,居然還不知道Omega不能隨便拉Alpha的手。

真該好好給他普及生理知識。

可寧奚他自己突然把手給放開了。

宋易澤本以為寧奚想起了生理課學的東西,意識到這麽做實在不好。

他沒想到的是,少年笑得明媚,皮膚在走廊昏昏的燈光下透著淡淡的光澤,他伸開了自己的雙臂,大大敞開懷抱,聲音裏帶著笑意與軟糯:

“宋易澤,來抱一個。”

-

早上的陽光很適合晨讀。

第二天,跑完操回到教室,速報小弟學委鄧須海已經拿著從辦公室聽取來的最新情報跑了回來:“最新消息最新消息,昨天考的模測成績已經出來了,各科的年級排名還有總位次都出來了!”

“啊——”

這聲“啊”旋轉了三個調調,脫音脫的老長,妥妥的就是宣泄不滿。

“老師們不睡覺的嗎?”

“我怎麽記得昨天晚上才考完啊,現在就改出來了,那是改到多晚啊,什麽神仙速度。”

“我聽說昨天所有教理的老師都加班加點改試卷,老師比我們努力,respect。”

鄧須海又說:“還有就是,我們班宋易澤澤神,這麽變態的理綜居然考了295,直接拉了理綜第二名274二十一分!”

教室裏喧嘩聲更大了。

“我艸,這他媽真的是人嘛。”

“昨天那生物不是難道爆炸了嗎,這尼瑪還能考這麽高?”

“我能不能有195啊救命......”

宋易澤坐在位子上,正戴著耳機刷競賽題。

經過昨天和寧奚的對話,宋易澤的認知世界被刷新了。

他確實是受歡迎的,從小到大被不少人表過白,有女生會往他抽屜裏塞情書,也有小男生給他送吃的來追他。

但宋易澤一心學習,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不過他也真沒見過這麽正大光明向他要抱抱的Omega。

宋易澤煩躁地撓了撓頭,在最後一道題的公式處打了一個圈。

解不出來。

“哎澤哥,早晚讀去吃飯唄,我想吃二樓的小籠包。”章奇昂轉過頭來和宋易澤說。

宋易澤手中的筆沒有停,隨意地答應了一聲:“嗯。”

“哦,班長和我們一起,她也好久沒有吃小籠包了。”

“嗯。”

宋易澤列下一大竄公式,草稿紙也用了大半了,最後的算出來的依舊是無解。

再繼續演算下去太耗費精力,宋易澤把筆丟在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氣。

七點半外麵的天已經很藍的,現在沒有開空調,頭頂上的電風扇滋啦滋啦地轉著,然後逐漸被早讀的聲音湮沒。

宋易澤一直低著頭寫題,現在脖子有點酸,他稍微扭動了一下脖子,想看看現在幾點了。

可他一扭頭,就發現門外站著個人。

寧奚正站在門口,探出一個腦袋,笑嘻嘻地看著宋易澤,還不忘伸出手來和他打招呼。

宋易澤:“......”

他怎麽來了,他不上早讀的嗎?

正巧,這個時候下課鈴響了。

同學們一窩蜂地站起來衝出教室,為了自己心心念念的早飯。

章奇昂聽到鈴聲,立馬回過頭來,急匆匆對宋易澤說:“澤哥我們快衝,這小籠包不跑是搶不到......”

可宋易澤早就站起了身,大步向後門那走去。

章奇昂:“?”

宋易澤走到後門那,看到一臉燦爛的寧奚,臉上的神情又冷了三分。

他皺著眉頭,一隻手撐在門框上,清冷的嗓音夾雜了些微慍:“你怎麽在這,你逃了早讀?”

“才沒呢,我隻是早一點出來了而已。”寧奚眉眼上揚,顧盼生輝。

他把手背到身後,身體微向前傾,眼裏飽含笑意,甜得像是能掐出蜜來:“易澤,和我一起吃早飯吧。”